第11章 你有哥哥姐姐了不起啊!
你有哥哥姐姐了不起啊!
早晨的佳人巷地上鋪滿了合歡葉,腳踏上去,只有腳下極細微的柔軟和帶了涼意的草木香。
合歡葉底下的塵土上留下一片掃帚掃過得痕跡,看起來既細膩又憂傷。
白晚風牽着小狼崽子的手走在合歡葉上,腳下發出細微的破碎聲,又被風吹散了。他們背後的筒子樓三樓,走廊裏,羊羔正目送着他們離開。
白晚風和白晚童回頭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回屋裏去。白晚秋沖他們招了招手,回到屋裏,打開手機,淡淡地看了一眼上面歌頌母愛的文章。
半晌後,她翻開作文本提筆寫了一句:我的媽媽很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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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杳跟夏薇同歲沒有結婚但是特別喜歡孩子,剛好有人送過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她還不得緊着疼着。
在她第三次操掃帚趕走了來搭讪的男生後,她抱怨着:“一群壞胚子。”
作為當事人的白晚童看了一眼那群男生問:“買奶茶嗎?”
那群男生一起看了一眼在旁邊操着掃帚的陳杳,一起搖了搖頭。
見狀她也不多糾纏,低頭在作文紙上寫下:我的媽媽很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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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叫梵高花園的花店裏花香馥郁,正是書香江南的一年四季春好時,大束大束明黃色的向日葵在花店外的花架上擺成一排,純白的白玫瑰在角落的花瓶裏落灰,盆栽的秋海棠放在花架最底下……
白晚風說是在花店打工,其實是幫一個初三的學生補習當家教。
梵高花園的老板娘是個單親媽媽,前些年和丈夫離婚,有一對異卵雙胞胎的女兒,她帶的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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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女兒花珊珊現在正在實驗初級中學就讀,小姑娘文科成績不錯,但是理科成績堪憂,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技能點一個沒點。
白晚風從自己的專項題庫裏擡頭,問她:“這道化學題你看了很久了,哪裏不會?”
“哪哪都看不會。”花珊珊恹恹的。
“首先為什麽套住試管的氣球會膨脹。”白晚風輕輕瞥了一眼題目。
花珊珊撓了撓頭:“溫度升高氣體膨脹。”
“……這是一道化學題。”
“我忘了。”小姑娘偏頭用濕乎乎的黑色眸子看他,心思根本不在題目上,花珊珊最喜歡漂亮的男孩子,特別是白晚風這種又帥又禁欲的男生。
“因為産生氣體,根據能量守恒定律,我們知道發生化學反應的物質質量不變,已知試管裏的物質是過氧化氫,什麽物質與過氧化氫反應産生氣體。”白晚風轉過頭,用灰藍色的眼睛看她。
“啊……”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
白晚風點了點試卷:“我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有一課專門講的是過氧化氫制氧,翻開。”
“好。”她翻書的功夫,老板娘回來了,花阿姨笑得滿面春風,漂亮的麻花辮也一翹一翹的。
“晚風啊,老師跟我說了,珊珊最近的成績進步很大。”花阿姨把一杯奶茶,放到他面前,“這還得多虧了你呀,阿姨一定要給你漲工資。”
“謝謝阿姨。”
花阿姨又把另一杯奶茶放到花珊珊面前:“看什麽看?眼珠子掉出來了我可不幫你撿。”
花珊珊氣鼓鼓地抱怨:“一中的題都這麽變态嗎?我姐是怎麽在一中呆的?”
“……你手上這是六中的題目。”而且這是非常弱智的基礎題。
因為考慮到後面那句話可能打擊到花珊珊的信心,所以白晚風沒有說。
“……為什麽世界上要有考試!”花珊珊淚眼汪汪地看着試卷。
白晚風看也不看她:“去問石勒,他發明的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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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喝得爛醉,她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想拿鑰匙打開家門,但是手怎麽也拿不出鑰匙,于是她開始拍門。
樓裏的人習以為常,不敢輕易上去招惹她。
陽光蒸得她醉意更濃,好半天門才從裏面打開,只見白晚秋站在玄關處看着她。
夏薇走進門就直奔沙發處躺下,好半天沒說話,白晚秋也不說話,她們都默契的不提昨天晚上的事,好像昨天晚上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給我倒杯水。”夏薇躺在沙發上,用她那沙啞的不像樣的嗓子說話。
白晚秋走到廚房倒了杯溫水給她,夏薇接過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看着躺在沙發上的母親,白晚秋陷入了沉思。
夏薇已經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她完全可以扭斷她的脖子,又或者是更保險一點,把她的頭摁在洗漱臺,當作她想洗臉,卻一不小心睡着了,溺死在洗漱臺上……
半晌,白晚秋回房間拿出一條毯子,蓋在了夏薇的肚子上,又去衛生間接了盆水給她擦臉。
夏薇在半夢半醒間睜開了眼,兩張相似的面容面對面,相似的眼睛相對看了幾秒,然後毫無防備的又閉上了眼睛。
陽光穿過合歡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客廳的地上,形成了一片影影綽綽的光影。
太陽下山,客廳被染成了緋紅色,光影漸漸移了位置,從窗邊移到了沙發和夏薇的身上。
夏薇的腦袋昏昏沉沉的,長長的睫毛微微蜷着,眼睛有點腫,皮膚是病态般的白,深紫色的眸半睜不睜。
突然門開了,白晚風從門外走進來,看見她躺在沙發上,一時沒反應過來。
“貓兒嗎?”
“嗯……媽媽。”
白晚風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妹妹的影子,他走到餐桌邊上,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是白晚秋的字跡。
【晚上晚點回來,昨晚還有剩菜在冰箱。】
這時,夏薇問他:“楚楚和晚童呢?”
楚楚是指白晚秋,白晚秋還沒出生的時候名字就已經定好了,出生後夏薇又心血來潮起了個小名,按她的話說就是:看着楚楚可憐的。
幸好沒有叫什麽小可小憐小可憐。
“晚秋出門了,晚童有些事情,今天晚上我們兩個先吃晚飯。”白晚風系上了圍裙。
“嗯……”夏薇昏昏沉沉地應了聲。
所有人都默契的當做昨晚什麽也沒發生,因為就算是鬧上天了他們還是要一起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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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通明的包廂裏,深色的牆紙上隐隐綽綽映着波爾多紅色窗簾的影子,深色的茶幾旁淺色沙發上坐了兩個人。
蘇沫喝了口茶瞟了一眼茶幾對面皺着眉暴躁寫作文的女孩。
剛把八個挑事兒的打趴下,下場擦完紅花油就火急火燎地抱着書包翻作業寫,紅花油還差點澆作業上,不暴躁才怪。
她一個炸毛,作文紙上面的字最後一筆直接飛了出去。
“操的!”她一拳捶在茶幾上玻璃差點沒碎掉,手上的黑色油性筆直接被扔出老遠。
這個牌子的筆寫着方便,但是摔一下就斷水了,可謂是非常耗筆。
蘇沫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重新從旁邊的箱子裏拿出一盒筆,從裏面抽出一支給她,“年輕人不要急躁。”
蘇沫拿過她的試卷,分析試卷。
“別看了,這是我們老師專門出的化學題。”
蘇沫冷笑一聲:“雖然我大學肄業了,但我初中至少是年級前十。”
但是當她看到試卷的時候沉默了,半晌才要牙切齒拊心道:“操!這什麽鬼?”
“恭喜,您已達成:初中知識還給老師成就。”白晚童經過幾個小時的努力,終于艱難地完成了作文。
“想當年我也是年級前十呀。”蘇沫有些失神地看向天花板。
“……”白晚童知道她以前的事,沉默下來。
蘇沫曾經在大學時交往過一個大她十歲的男朋友。
她爸爸媽媽都是過來人了,這麽多年什麽人沒看過,自覺還算開明,但是為人父母他們還是接受不了。
他們的女兒正值大好年華,那個男人都這麽大了,底細也還不清明呢,怎麽可能放任他們在一起,但是他們還是對唯一的女兒說不了狠話。
那段時間蘇沫和她的父母就僵持在這麽一種,誰都在乎對方在乎的要死,但就是不願意松口狀态下。
可是後來蘇沫的父母在她大二那一年出了車禍,沒死但成了植物人,很難有蘇醒的可能,且需要大筆大筆的醫療費維持生命。
而那個男人看她無依無靠終于原形畢露,在蘇沫最不安,最敏感,最怕有人離開她的時候強迫了她。
沒過多久蘇沫就發現自己可能懷孕了,但是面對她的不是男友的關懷,而是那個男人坐在她的身邊哄騙着她簽下財産轉讓協議。
她蘇沫可以是個戀愛腦,可以是個傻白甜,但這不代表她會傻到,到現在還看不出他要幹什麽。當天晚上他們吵架分手,她的男友第一次對她動手,男女之間的差異讓她就算還手也逃不過片體鱗傷。
可第二天那個男人又跪在她的面前向她道歉,覺得她只不過是個女孩子,哄一哄就可以哄回來。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平常連父母開的酒吧都不敢進的女孩子,直接抄起旁邊的掃帚把他的頭給打偏了。
“你當老子是傻嗎?那是我父母的酒吧!我父母唯一給我留下的東西!”蘇沫拿掃把抵住他的脖子,眼裏似乎淬了毒,“老子昨天就辦好了肄業手續。”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蘇沫恰到好處的暴露了自己脖子和手臂上的青紫,然後掀翻了茶幾。
聽到房間裏的響聲外面的人急了,直接拍起了門大喊道:“開門!是警察!”
“啊!”蘇沫大聲的尖叫起來,這番動作吓壞了剛剛還在震驚的男人。
她打開了門,撲向外面的女警。
“救命!救救我!他要殺了我!”
最後的結局就是,在警察和律師的幫助下,那個老男人被判了有期徒刑十年。
後來那些警察還問她要不要留下那個孩子。
“警察叔叔,我又沒有得斯德哥爾摩情結,我為什麽要留下他的孩子平白給自己增加負擔?”蘇沫摸着平坦的小腹,微笑着對那個警察叔叔說。
年紀大一點的警察有些同情心泛濫:“可孩子是無辜的呀。”
“孩子是無辜的,我就不無辜了嗎?”蘇沫自嘲地笑了笑:“好吧,我不無辜。”
“但如果我爸爸媽媽能醒來呢?有一天他們醒來,該有多心疼啊……”
後來她經營起了父母留下來的酒吧,把酒吧發展成了包括但不限于酒吧、KTV,甚至還有兒童游樂場的俱樂部。
而白晚童是在蘇沫開發拳擊場的時候,也是那個男人減刑出獄來報複她的時候和她認識的。
那個黑夜裏她差點就死在無人問津的小路上,說是遲那是快,當時的白晚童看着也就不到一米六吧,神兵天降把人給幹翻了,捅眼窩子、打太陽穴、拿磚拍後腦勺,路子怎麽野怎麽來,也就後來成為拳擊場的駐場選手,順便學了一下自由搏擊。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蘇沫垂下眸感嘆一句:“要你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白晚童看着她沒有說話。
“要是我當年有個兄弟姐妹就好了。”蘇沫抹了抹眼淚:“那當年我就不用這麽苦了,說不定還能考上一個大學呢。”
就在她感覺氣氛烘托到位的時候,掏出軟中華,剛要點火。
白晚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她手一抖軟中華掉在了地上:“喂,配合一點呀。”
“不配合,要是我哥哥姐姐聞到了我身上有煙味,他們肯定殺殺你掉。”
“……”你有哥哥姐姐了不起呀!
白晚童似乎猜出她在想什麽:“就是了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