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上人
心上人
在白晚風走出考場見到沐子歸的時候,他恍惚覺得自己是看錯了。
昨天周思蘊口中的dog,也就是沐子歸,穿着一中的校服站在他的面前,身材修長挺拔,面容溫和俊美,手上抱了一捧紅玫瑰,烏亮的眸子注視着自己。
“沐子歸?”白晚風看了一眼手機,再看看他。
沐子歸怎麽會在這裏?
沐子歸笑得溫和,叫他:“學長。”
但是他這句“學長”卻被另一個尖叫掩蓋了。
“晚風!”
白晚風微微一愣,走到走廊邊朝樓下看去。
樓下,林珂用有些破音的聲音,神經質地喊:“晚風!”
他背後那群戴了口罩的明天班人舉起牌牌:“牛逼!”
林珂:“晚風!”
“第一!”
林珂:“誰是我們一中的希望!”
“晚風!”
林珂:“誰是在場的智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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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
林珂:“誰是這次競賽的第一!”
“晚風!”
“晚風牛逼!晚風第一!”
林珂指揮着所有人用海綿寶寶主題曲的節奏喊了好幾遍,引來行人紛紛側目。
那些被舉起的牌牌,上面寫的都是一些:天選之子,永遠的神,第一預訂,之類狂妄的詞。引起周圍罵聲一片。
剛出考場的學生都被這場面吸引目光,圍在走廊往下看。
“我操,一中排場可真大。”
“沒辦法,一中專出社交悍匪。”
“他們高三诶!怎麽還這樣搞來?”
“誰知道呢?這彌足珍貴的友情。”
謝敏他在欄杆上找了片刻都沒有在樓下那堆人中找到餘潇,激動地揮手:“哎呀!我們家小竹馬呢!”
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敏。”
謝敏回頭,就看見一身校服的餘潇站在她身後,把被微風吹亂的頭發拂到耳後,露出一個笑容,把懷裏抱着的那束向日葵遞給她。
謝敏跑過去抱起向日葵,攬住餘潇的肩膀。
“潇潇姐姐,等着看我的好成績吧!”
“好啊,知道我們敏敏妹妹最厲害了。”
付乖扒拉着走廊的牆往下看。
馬晉目瞪口呆:“你們瘋了!是作業不夠多嗎?”
“付乖,馬晉。”
付乖眨眨眼馬晉一起回頭。
周思蘊大概才剛剛練習結束,身上穿了件純黑色的晚禮服,手上抱着兩束向日葵。
她抿唇走過來:“祝你們一舉奪魁。”
周思蘊沒有再像曾經在白晚風面前那樣裝模作樣的溫柔,而是有點冷有點厭世的禦姐風格。
馬晉看呆了,這是高一時在新生面前演奏《傑奎琳之淚》的,還沒有喜歡上白晚風的,自己最開始就喜歡的周思蘊。
付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向日葵,再看看白晚風手上的紅玫瑰:“為什麽我們的是向日葵,沐子歸拿的就是紅玫瑰。”
周思蘊一臉牙疼:“你們的向日葵都是盧老師準備的,唯獨給白晚風的紅玫瑰是沐子歸跑了三家花店買的,很好看吧,知道要多少錢嗎?”
付乖看着她一臉牙疼的表情,還是開口:“多少?”
周思蘊默默比了個數:“我兩個月零花錢。”
付乖:“……”
沐子歸把手上的紅玫瑰遞給白晚風:“學長真厲害。”
白晚風抱着那束紅玫瑰,肩并肩站在沐子歸身邊往下看,風拂開他鬓角的發,他嘴角挂着淡淡地笑。
“晚風!這麽大排場,感覺怎麽樣?”謝敏露出微尖的小虎牙朝他笑。
白晚風:“……感覺有點社死。”
“嗐,他們也是在用洪荒之力喊了,大老遠跑到這裏,還能喊得這麽起勁。”謝敏笑着往下看。
“對了,所以說你們是怎麽出來的?”白晚風偏頭問沐子歸。
“王老師和盧老師帶我們出來的。”沐子歸指着坐在一顆巨大雪松樹下的兩位老師。
盧漱玉張開雙臂朝他們揮手。
他們幾個人圍在這邊也朝她揮手。
“學校會同意?學校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寬容了。”馬晉組織好措辭。
沐子歸和餘潇都頓了頓,相視一眼後,沐子歸開口:“盧老師要做一場手術,希望在手術前大家聚一聚。”
“……”
四下寂靜片刻。
“割闌尾嗎?”謝敏僵着嘴角笑了一下:“看她那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
盧漱玉是他們的班主任,在學校裏最常見到的就是她,他們當然知道盧漱玉哪裏不對勁:嘔吐,腹痛,消瘦,體重下降……
“是胃癌麽?”白晚風皺起眉看向雪松樹下那個和王老師聊天的他的班主任。
“不知道……”餘潇嘆了口氣:“我們一半打聽一半猜的,哪能有個準數呢,盧老師不想讓我們知道,等會表現的高興點。”
根本不用提醒,明天班的這一群演員笑得和花一樣。
謝敏見到盧漱玉驚呼:“老班啊!你背着我們內卷了是不是,怎麽瘦了這麽多?”
“哪裏瘦了?我明明就這樣。”盧漱玉仰着頭,被吹得高興,感覺鼻子都被吹長了一截。
王老師在旁邊笑着說:“行了行了,你們盧老師請你們吃飯,有一個算一個都去啊。”
有一個算一個,除了要留在這邊集訓的周思蘊,明天班的人都去了。
“嗚呼!”
“盧老師最好了!”
“老班,我愛你!”
—
兩個理科老師定的包廂出奇的文藝,包廂整體是帶着暖意的米黃色,牆上挂了裝飾性的蘆葦簾,牆角擺了幾盆貴重的蘭草,進門時對着門還放了一扇印着花鳥的屏風。
王老師以學生不能喝酒為由,要了幾瓶橙汁和可樂,明天班的學生為了看着正常,象征性的抗議了一下。
盧漱玉笑着拍了一下聲音最大的林珂:“臭小子,小小年紀喝什麽酒。”
林珂捂住自己的腦袋:“酒桌游戲,當然是喝酒才好玩。”
盧漱玉翻了個白眼:“你那些酒桌游戲有什麽好玩的,沒意思。”
“那你說一個有意思的。”林珂說。
“那我就說了哈,行酒令版知識點接龍。”盧漱玉陰恻恻地笑:“就是選擇這個房間裏任何一樣東西,背出和其相關的知識點,包括但不限于詩詞和公式,如果接不下去就站着吃飯。”
明天班玩得花的原因找到了——老師以身作則玩得花,學生有樣學樣玩得花。
林珂沉默片刻,禮貌詢問:“嗯……請問文科和理科什麽時候雜交出了這麽個玩意兒?”
“你就說敢不敢玩吧。”盧漱玉一臉“我就是在用激将法,你跳不跳吧”的表情。
林珂思考了一下,看看其他人,最後點頭:“玩,但第一個你來,做個示範。”
“行,我來就我來,給你們來個高難度的。”盧漱玉根本不需要想,拿筷子指着一旁屏風上的月亮,張口就來:“π等于3.1415926。”
在場的人忍住不笑出來。
林珂無語地看着她:“我以為你會給我來個大的,結果你……說好的高難度呢?”
盧漱玉真誠道:“你要是想聽,我可以背到小數點後100位。”
“我也可以啊,我初中為了裝逼,還背到了小數點後150位呢。”林珂還隔空cue了一把白晚風:“晚風,你當年背到多少位了來着?”
白晚風淡淡擡眸,真誠道:“250。”
“……”盧漱玉:“你在罵我?”
“晚風是說他當年背到了小數點後250位啦!”林珂拍大腿。
“……”盧漱玉沉默過後舉起右手比了個六:“36÷6,除了六還是六。”
林珂認可的點頭,轉頭又道:“所以你得再來一個。”
盧漱玉再次張口就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林珂:“……”
林珂:“哇,真高難度啊。”
盧漱玉不管他,雙手抱臂道:“趕緊的,接。”
林珂也拿筷子指着屏風上的月亮,“C=2πr。”
“……”盧漱玉默默無語,“好像你的就很高難度一樣。”
林珂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他們神仙打架就算了,關我什麽事。”
盧漱玉笑着搖了搖頭:“行吧下一個。”
馬晉指着屏風上的月亮,張口就來:“S=πr。”
付乖指着屏風上的梅花:“梅花堿性花卉,遇石蕊試紙變藍,遇酚酞試紙變紅。”
“月亮繞地球公轉,平均周期為27天。”
“梅花,完全花,自花授粉。”
……
接下來就是一片“花前月下”,直到大半張桌子輪過去,謝敏站起來。
謝敏是數學天賦型選手,你讓她做題,她偶爾也能150分考出來,但你要她突然背詩背公式,她是真不行——更何況大半張桌子過去,有關立體幾何的公式已經被用完了。
于是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她的小竹馬,在她語文課代表的小竹馬的比比畫畫、眉來眼去下半晌才憋出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敏,這不是詩。”餘潇痛苦抱頭:“‘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才是。”
謝敏讪讪:“你就不能挑句簡單的嗎?”
衆人哈哈哈。
謝敏恨恨地站起來觀戰。
看着自己的課代表第一個出局,盧漱玉不滿地找茬:“你們過分了啊,我就不信你們還能‘花前月下’。”
聽了盧漱玉的話,白晚風沉默片刻後,說:“也是能的。”
然後指着屏風上的梅花,吐出一口酸詩:“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盧漱玉:“……”
“喲,哪來的一股膩味呀?”一個女生笑着說:“不過晚風念情詩的時候真的太蘇了,要不是和他同班這麽久,知道他是個什麽鬼德性,我都要對他下手了。”
馬晉聽見這句話心裏想着:用得着你下手嗎?我們班都有人得手了。
沐子歸停頓片刻,拿筷子指着屏風上的月亮,目光卻笑盈盈地看着白晚風,說:“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盧漱玉再次:“……”
花前月下都有了,只有盧漱玉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過了好幾輪以後,花前月下能用的都用完了,于是開始新賽季。
十幾個賽季過去後,由于明天班30個人,29個都是純理科生,所以有關理綜的知識點漸用漸少,除了幾個刷超綱題的變态,和某個棄文從理的傻der,其他人都漸漸倒下,不少人退賽站到旁邊觀賽。
值得一提的是,謝敏雖然在第一輪的時候被第一個淘汰,但是她的語文課代表小竹馬撐到了諸神黃昏後期的神仙打架,甚至還拿牆上用做裝飾的蘆葦簾單獨開了個詩詞賽季。
随着盧漱玉以上廁所為借口的認輸,和馬晉大腦供血不足背錯物理知識點的失誤,付乖在說完“可樂加牛奶會沉澱出碳酸鈣”後也彈藥告罄,只得默默起身退場,将賽場留給他們。
場上現在只剩下三個人:餘潇,白晚風,沐子歸。
一個棄文從理的傻der,一兩個刷超綱題的變态,和一個運氣好得實在太誇張。
餘潇面無表情指向牆上用作裝飾的蘆葦簾:“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應該不需要我背完吧?”
白晚風一邊掃視着房間,一邊說:“不用。”
“要不我還是背一下吧,給你拖延一下時間。”
“不用,我知道你會背,語文課代表。”
眼見房間裏已經沒有多少可以給他對的了,白晚風心一橫,耍賴把筷子對準桌上的冰桶,說:“今朝許弗共餘生,但可淋雪作白頭。”
下一個就是沐子歸了。
但沐子歸最後只含笑望着白晚風,輕聲道:“白頭無以解相思,遇君何作上平簽?”
說完又舉手投降後退:“我認輸。”
林珂一拍桌子笑起來:“诶!認輸了認輸了!沐子歸下場!晚風和餘潇進入決賽圈!”
馬晉根本沒眼看。
林珂,你兄弟丫的已經被人拐走了,你還在這裏争什麽輸贏啊?
餘潇和白晚風相視一眼。
餘潇面色淡淡地拉過一旁的謝敏:“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Wow~”
“蕪湖!青梅竹馬!青梅竹馬!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賽高!”
“Well well well.”
“哈哈哈哈,厲害厲害。”
一旁吃飯吃得正香的謝敏一臉懵逼:“什麽?”
被青梅竹馬造成精神傷害的白晚風默默對餘潇比中指,木着臉說:“我真是謝了。”
白晚風認輸。
“嗚呼!餘潇牛逼!文科戰神!明天班語文之光!打敗白晚風的那個男人!”周圍的人歡呼起來。
餘潇笑了一聲,對白晚風伸出友誼之手:“不介意吧?”
白晚風随手一拍和他擊了個掌,繼續木着臉說:“介意,我吃了一嘴狗糧。”
“滾。”餘潇笑罵道。
白晚風眼裏帶了點笑:“行了,屋裏太悶,我出去透氣。”
包廂裏太鬧騰了,白晚風不喜歡鬧騰,也不想掃他們的興,于是獨自走出來。
他一出門就看到那個去上廁所的女生回來,眼眶紅紅的。
“怎麽啦?”白晚風微微一愣,遞上餐巾紙。
“沒什麽,我去廁所補妝的時候聽到嘔吐聲了。”那個女生接過餐巾紙擦了擦眼淚:“應該是盧老師。”
白晚風垂眸不語:“……”
“別告訴班裏的人了,他們知道了也會不好受的。”這個女生擤了擤鼻涕。
白晚風點頭。
那個女生進門:“操,你他娘的才哭,我只是補個妝而已,心機白蓮妝懂不懂?”
白晚風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走廊盡頭的窗戶,卻猛地發現窗戶旁有人。
“老師……”
走廊盡頭的窗戶旁赫然是盧漱玉。
她看起來已經在那裏站了很久了,手上拿了一本書。
盧漱玉恍惚轉頭看着白晚風,揚起一個笑:“晚風啊。”
白晚風走到她身邊才發現,窗戶旁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裏面是一排內嵌式的書架和桌椅,盧漱玉剛剛因為坐在書架旁的椅子上被牆壁遮擋,所以白晚風才沒有發現。
白晚風:“不回包廂嗎?”
“不回了吧,讓他們鬧一鬧。”盧漱玉笑得很溫和,片刻後又問:“你們知道了吧?”
白晚風:“……”
“不是因為聽見你們剛才的話。”盧漱玉嘆了口氣:“你們一個個的,腦子長是很好,但是我也不傻,你們又是打聽又是猜的,我多少也能知道你們猜到了多少。”
白晚風靠在窗戶上沒有說話。
“而且你們演的也太爛了,謝敏光是在回來的路上都看了我百八十回。”
“林珂那傻小子裝的還挺像那麽回事兒,但是之前他們玩歸玩鬧歸鬧,總歸不會在我面前提喝酒,畢竟我還是個老師呢。”
“還有付乖,她把我當做她媽媽的移情對象,現在我生病了,她恐怕是真的想到了她媽媽,這一路上都不和我說話了。”
“而且你也是。”
白晚風一愣:“我?”
“對啊,你。”盧漱玉笑得狡黠:“今天話少的可憐,也不和沐子歸鬧了,是根本沒心思,還是吵架了?”
白晚風:“……”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盧漱玉笑着說:“我可不想活着的時候,只給你們留下棒打鴛鴦的印象。你放心,我就當沒聽到。”
白晚風也不知道為什麽,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裏什麽詞也沒有了。
盧漱玉只是看着他:“晚風,你別怕。”
白晚風感覺自己可能是傻了,不然為什麽聽不懂盧漱玉的話?
他為什麽要害怕?
“總會有人不會離開你的。”
“總有人會在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就在的。”
“不要害怕分別,分別只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盧漱玉看着白晚風迷茫的模樣。
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盡清楚,他到底在害怕什麽。
盧漱玉幹脆就不說他聽不懂的了:“今年的競賽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
“比去年好?”
“比去年好。”白晚風頓了頓說:“去年因為沐子歸連夜跑路,所以考試的時候狀态不好。”
“但你還是第一。”
“題目比較簡單吧。”
盧漱玉翻了個白眼:“這句話你敢對着馬晉說一遍嗎?”
“……算了,還是不搞他心态了。”白晚風善解人意道。
盧漱玉看着他,心中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