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三朝回門，春梅一早就打點好了要帶去樂府的東西，滿滿登登裝了三輛馬車。樂芷雖覺得憑自己在樂家的地位，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但終歸拿出去的是王府的面子，還是任由春梅打點了。

自從大婚那日楚珣從曦林閣跨出去，便未在樂芷跟前出現過。樂芷本以為楚珣不會記得今日回門之事，沒曾想就在準備出發時，楚珣竟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鑽進了樂芷所在的馬車裏。

兩人相對而坐，楚珣閉目養神，樂芷則不時撩開車上的帷裳往外瞧。街上很冷清，許是今日尤其寒冷，人人都只願待在家裏取暖。

忽的，不知從何處竄出個人來，直沖樂芷所乘的馬車。此人身手敏捷，眨眼的工夫就繞過随行的下人，鑽進了馬車，二話不說，從小腿處拔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樂芷刺去。

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樂芷哪見過這種場面，見匕首朝自己刺來，身體卻因極度恐懼而動彈不得，呼救聲也卡在了喉嚨，滿腦子只回蕩着“完了”兩個字。

匕首在距離樂芷僅三寸時陡然掉落在地。楚珣兩招便制服了來人，順勢将其踢下馬車，随即又拾起匕首緊跟而下。樂芷驚魂未定，身體還因頃刻前的恐懼而顫抖不已，斷不敢再往外瞧。

少頃，楚珣回到了馬車上，吩咐馬夫繼續趕路，別的沒有提。樂芷本想問問這是怎麽一回事，可不經意間瞥見楚珣衣角處濺上去的血漬，不敢再開口。

馬車行駛了好一陣後，樂芷才徹底平靜下來，開始琢磨方才那個人究竟是誰，自她來到這裏，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曾與人結仇，實在想不明白。

這事也導致樂芷一整日都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為此樂啓山還說了幾句風涼話，大抵說樂芷如今是皇妃了，眼界高了，在王府生活了幾日，如今回到樂府倒不自在起來。

樂芷也不當一回事，全然當作沒聽見，只是見到春錦時倒震驚了一下。不過三日時間，春錦瞧着面無血色，疲憊不堪。問了江雪兒才知，春錦如今樂瑩的屋裏伺候着，估計是沒少受欺負。見春錦這般，樂芷于心不忍，當下便決定帶春錦回昭王府。

午飯過後，樂芷又與江雪兒在後院說了會兒子話才與楚珣回王府。只是馬車還未到王府門口，楚珣便獨自下了馬車，七拐八拐後行到一處胡同死角處。等候在那裏的人見他來了，立刻下跪行禮。

“是她幹的？”

“禀殿下，娘娘讓卑職轉告，今日只是玩玩而已，下次就不确定了。”那人說話時始終沒有擡眼。

“那就随她去，只是別在我眼皮子底下亂來。”楚珣說完拂袖而去。

因馬車刺殺那事，爾後的日子，樂芷惜命，整日待在王府裏，不敢踏出門半步，偶爾會在府內與楚珣打個照面，兩人也不說什麽話。至于曦林閣，楚珣依舊是沒有踏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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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林閣的丫鬟們嘴上不說，心裏是為樂芷打抱不平，尤其是春錦。明明是八擡大轎擡進來的王妃，卻被冷落到一邊，上哪兒說理去。

樂芷倒覺着如此甚好，名義上是嫁了人，實則自由無拘束，也無需擔心哪裏沒做好就得罪了楚珣。不提王府的女主人，至少這曦林閣內全由她做主，吃喝不愁，還不用為生計發愁。這是上等的養老生活。

年關将近，樂芷讓丫鬟們去街上置辦了些年貨，買些燈籠對聯之類的，将曦林閣裝扮起來。偌大的昭王府，竟也只有曦林閣熱鬧些，有年味兒些。

大年二十九，樂芷正和幾個丫鬟們在曦林閣的小花園裏架上爐子烤東西吃。不用說，這定是樂芷的主意，爐子、材料，都是按照樂芷的吩咐準備的。日日吃好的，難免也想吃點不健康的食物。

幾個丫鬟哪見過這種吃法，個個覺得新鮮，争着串東西、烤東西。樂芷不用動手，吃得不亦樂乎。

楚珣隔着老遠就聞到了從曦林閣飄出的香味，也不讓下人通報，直接進去了。曦林閣完全一派春節的喜氣景象，與王府其他地兒對比鮮明。踏進來的那一刻，楚珣竟感覺到一股暖流在體內流動。

小花園裏，衆人正忙着燒烤，見楚珣來了，手中的食物也來不及放下，趕忙跪下行禮。

樂芷正一手一串肉，嘴角還有油漬未擦去，情急之下，索性用袖子抹了抹嘴，慌亂中行了個萬福禮。

“都免禮吧。”楚珣披着件銀狐氅，似乎是剛從外面回來，“你們這是……”他瞧着這前所未見的爐子和烹饪方式，想不明白這是在作甚。

“這是晚膳。”樂芷畏畏縮縮解釋道，“将食物放置在炭火上炙烤，味道絕佳。”

楚珣站在爐子邊，端詳了好一會兒爐子上的食物，炙烤肉類，他尚能理解，為何韭菜也在上面？

“你……要不要嘗嘗？”樂芷猶豫了許久才說出這句話。

楚珣不說話，只是伸出一只手。一旁的春錦倒機靈，立即恭恭敬敬遞上筷子。楚珣拿着筷子撥了撥爐子上的食物，最後夾起一小撮韭菜送進嘴裏。這味道倒是特別，是之前未嘗過的。

嘗完韭菜，楚珣便放下了筷子，道：“明個兒除夕，宮裏設家宴，你與我一同前往，別誤了時辰。”

依舊是冷漠嚴肅的語氣，讓樂芷猜不透他的喜怒哀樂，也不知韭菜是否合他心意。不等樂芷回話，楚珣便離開了曦林閣。

除夕家宴，那不就是團年飯？宮裏的嫔妃、皇子皇妃大致都會參加，這又是樂芷與楚珣成婚後初次進宮，若是不仔細着，沒準會鬧出笑話來。

幾個丫鬟都未曾進過宮，對後宮的了解也僅限于傳言中的內容。但對樂芷而言，知道這些總歸是好過一無所知。于是，幾人便就着爐子邊烤食物、烤火，邊談了些後宮的事兒。直到子時才散去。

第二日便是除夕，春錦記着楚珣昨夜說的話，一早就叫樂芷起身。沒料想樂芷昨夜太晚休息，此時睡得正香，任憑春錦怎樣叫，都不願起身，直至過了早膳的時辰才起。

梳洗完畢後，春梅拿來新制的禮服給樂芷換上，見今日比昨日又冷了些，另外準備了一條兔毛圍脖。

将将穿戴好，外面就有人來傳話，三皇子已在前院候着，準備進宮了。春梅趕緊給樂芷披上一件絨毛錦色披風，還不忘将手爐塞到她手裏。

家宴設在晚上，只是太後格外吩咐了楚珣早些入宮陪她看戲。楚珣與樂芷進宮後便徑直去了太後的永康宮，又被告知太後去了養樂殿看戲，二人又急忙趕往養樂殿。

陪太後看戲的人不少，有各宮的嫔妃，大皇子皇妃和二皇子皇妃也在。見楚珣和樂芷到了，太後高興，讓楚珣和樂芷在她左右落座。

這是太後第一次見到樂芷，樂呵呵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盡是滿意，又賜予樂芷一對上好的翡翠镯子，當是新婚賀禮。

戲臺上正唱着《升平除歲》，講的是神仙、士人等在除夕夜的訴求祈願。坐在樂芷右側的大皇妃聽戲也不安靜，瞥了一眼樂芷和楚珣，道：“你們說，這世上到底可有仙人？若是有，想必定能消除人身體上的疤痕。”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或明或暗朝楚珣投去目光。

樂芷偷偷看了楚珣兩眼，見他只是目視前方，仿若看戲入神沒聽到大皇妃的話。

“哎呀呀，臺上那穿帶着面具的，也不知是仙還是鬼，模樣着實吓人。”大皇妃得寸進尺。

這陰陽怪氣的話語，樂芷熟悉啊。從前混飯圈的時候，每每遇到粉絲大戰，那可少不了互相陰陽怪氣，人身攻擊。

“也是，”樂芷接話，旁人都怔住了，沒料到樂芷敢接大皇妃的話。

“若真有仙人，想必也能使女子變得膚白貌美，那可不得省下不少購置妝粉的錢。”

樂芷這話一出，旁的妃嫔噗嗤笑出聲來。大皇妃皮膚黝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偏偏她為了變白，日日往臉上搽厚厚的粉。用樂芷那個時代的話來說，臉和脖子都分層了，樂芷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太後在場，大皇妃只得壓着怒氣不敢發作。

楚珣依舊漠然看戲，仿佛這兩人的對話與他無關，只是心裏卻對樂芷産生一絲驚詫，明明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的膽小鬼，此刻竟也不怕人了？

看完戲後，太後又讓衆人去永康宮陪她說說話。直至暮色四合，衆人才提燈前往乾朗宮家宴。樂芷乖乖跟着楚珣，就怕在這偌大的宮裏迷了路，這會兒全然不見方才怼大皇妃的機靈了。

本以為這是初次進宮，樂芷和楚珣的婚事又是皇帝指的，皇帝會特別召見楚珣和樂芷上殿。然皇帝在整個家宴過程中并未提到楚珣及樂芷。

這到正中樂芷下懷，可以自在品嘗美食。家宴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又半，皇帝離開後，衆人也相繼離去。

樂芷和楚珣剛踏出乾朗宮，天上便飄下雪花來，先是一片兩片，待他們乘坐馬車出了宮門，雪便越來越大。

樂芷本是一個常年見不到雪的南方人，能在除夕夜見到這麽大的雪，自然是異常興奮。她這股子興奮，楚珣看在眼裏。

“我想下去走走，可以嗎？”樂芷雙眸光芒閃動，看着楚珣祈求道。

楚珣稍稍避開樂芷的眼神，沒有說話。樂芷全當作他默認同意了，便開心地叫停了馬車，一躍而下，興奮地在雪地裏轉圈，不時仰面朝天，咯咯傻笑。楚珣實在捉摸不透她。

馬上已停下，四周安靜得很，樂芷似乎還能聽到雪花飛落在地的聲音。

突然，有微弱的貓叫聲傳來，一聲接着一聲。她擡頭四處瞧了瞧，發現貓叫聲就在不遠處，便循聲走去。楚珣見她往別處去了，也下車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