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30、

良仁看着他緊接着又點了一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怎麽，還不死心，想試試？”年未星問。

良仁瑟縮了一下脖子，說：“我只是想……”

想離你更近一點，想和你一樣。

“想知道抽煙是種什麽感覺，想知道煙是個什麽味道，”年未星不客氣地曲起手指在他腦門兒彈了一下，“想什麽想，不準想。小小年紀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

“我不小了，我二十了。”良仁委屈地揉着自己的額頭，小聲吐槽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年未星嘴裏叼着煙往廚房走，說：“我二十八了，我比你大八歲。我說不許抽就不許抽。”

良仁嘟囔道：“我爸都沒說什麽呢，你倒是管……”

年未星斜過來一眼，他閉了嘴，乖乖坐在他旁邊看他生火。

“人這一生能做的事數以萬計，尋找自己的愛好，培養自己的特長，做自己擅長的事，做自己喜歡的事，”年未星将木柴放進爐子裏，眉眼柔和下來，“不要學抽煙，這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良仁怔怔：“可是你抽煙啊。”

“嗯，”年未星指尖兒的煙飄起一縷白，赤紅的火星兒慢吞吞地後移，前端從焦褐色變成深黑，很快又成了一抹白灰，他彈了兩下，分明還有剩半根兒，卻一起扔進了爐裏，“我已經戒不了了。”

沒等良仁問，他接着說：“我從十六歲就開始抽煙了，我靠煙發洩情緒，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我都得冷靜下來，去接受，去解決。煙能很好的安撫我，煙能在最冷、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告訴我：‘我還在，我在燃燒，我在發光發熱。’後來就依賴上了，一天不抽就心慌，沒煙的時候手都不一定能拿穩劇本兒。”

他笑了一下，看着火焰把最後一點兒煙尾巴也燒淨了，說：“你呢，你和我不一樣，你好好過你的生活，不要碰這種東西，懂嗎？”

他其實不知道良仁到底會不會抽煙，只是他眼裏的良仁，從來沒從雲上掉下來過，他不适合吞雲吐霧地左摟右抱，也不适合在觥籌交錯間靠着這一根煙繼續陪笑，他是高處的人，這些東西好像就該離他遠遠兒的。

包括他。

更何況，要是大老板知道良仁是跟着他學了抽煙，教壞別人家小孩兒，人不得氣得把他往門外踹麽。

良仁說：“對不起，我不學了，也絕對不碰了。”

“嗯。”年未星揉了揉他的頭發。

水燒開響起沸騰的轟鳴聲，年未星拎着壺回屋泡泡面，問：“地上這些是你弄得麽？”

良仁從他身後探頭看了一眼，震驚道：“怎麽回事？”

那估計就是塑料袋子承重不好，東西散了一地。

屋裏也沒個桌子，年未星只好把壺放到地上，把東西收拾進行李箱，拿了兩桶泡面，倒好水沖進料包，香味兒四溢，良仁眨了眨眼睛，說：“好香。”

他幫忙把年未星的行李箱合上立起來，走到床邊坐下，一臉期待。

年未星詫異，問：“泡面也沒吃過？”

“吃過……”良仁說，“但是都是偷偷吃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一定能吃上五次，他饞都饞壞了。

年未星煙盒裏就剩下不到十根兒煙了，他把打火機塞進盒裏放到枕邊，又翻了翻劇本兒，問：“我睡覺的時候，你看我的劇本了嗎？”

“看了。”良仁誠實的點頭。

泡面泡好還得一段兒時間，年未星問：“你看了我寫的內容嗎？”

良仁說：“也看了。”

“嗯，”年未星笑着問，“什麽感覺？”

良仁想了想，說：“你非常厲害。”

年未星愣了，他沒想到這樣正經的問題也能得到一句誇獎，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覺得我寫的那些是對的嗎？”

他寫了非常多，大部分是代入自己的情緒去揣摩的，也許不夠客觀。

良仁說：“沒有對錯。”

頓了頓，他接着說道：“我對娛樂圈了解不多，對電影行業也僅限于我熟悉的幾個導演和一些熱門的影片，我也不清楚其他演員在讀劇本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想法，每個人經歷不同，心境不一樣，感受也許會有差別，但差別并不能評判對錯，沒有人能真正定義‘對’到底是什麽。”

年未星點頭，認可他說的話，又問：“如果以試鏡是否成功來定義對錯呢？”

良仁說：“不能。”

“為什麽？”年未星問。

良仁移開目光到角落裏，先是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咬了牙，他緩慢又淺薄地嘆了一口氣，說：“如果你一定要問怎麽樣才是對的，那我告訴你，你在我眼裏，怎麽樣都是對的。”

年未星看着他，問：“是嗎？”

良仁點頭：“你下了很大功夫在這個劇本上，幾乎每一頁都寫滿了字，你對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詞每一個字都細扣，你做出了超乎我想象外的努力和誠懇，如果這些還要被否認的話，那麽我也想不出究竟什麽樣才能被定義為正确。”

年未星說：“可不是努力就會有好的結果。”

有些人生來就是對的，有些人生來就是正确與否的标準。

能透過這些紛擾看到他努力的人，寥寥無幾。而且就算他做再多的努力，被突如其來的投資商的兒子換下，被天降的熱播劇男二擠開，被導演一次又一次故意為難，這些事發生的太輕而易舉了。他比不過，比不了的。

“是，”良仁也坦然承認，“你明明知道努力不一定能有好的結果，可你仍然這麽拼命的努力，那麽我想，你的努力比結果更重要。”

年未星悵然：“你說的對。”

努力比結果更重要，這看起來像是一次又一次失敗後無可奈何的安慰，卻也是努力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鼓舞，結果很重要，可是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在過程中有所收獲，在努力中不斷磨練。

“所以我覺得，你的努力是對的。”良仁彎下腰，從他手裏拿過自己的那份泡面，說，“你得到的，都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