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圓窗暗室

第24章圓窗暗室

沈克和徐世初沿着狹長的中廳向前走去，月色透過拱頂處的彩色玻璃照進來，落下一地迷離的光影。中廳的拱頂很高，束柱之間的距離卻很狹窄，遠處一片晦暗不明，看起來更像是一條無盡的走廊。

突然，沈克提着燈在牆角停了下來：“你看，這裏有電線！”

“有電線怎麽了？”徐世初有些不解，他們進入租界已經有一段時間，電燈電話這些新鮮玩意兒也不是第一次見，畢竟洋行裏都有裝。

“這說明育嬰堂有錢啊！”沈克的經濟頭腦倒是發現一些蹊跷。

電燈電話這種新鮮事物，在這個時候的租界裏還是奢侈品，一般是有錢人家或者商業場所才會安裝。可是，育嬰堂本身經費拮據，又不是百樂門那種夜間營業場所，也沒有什麽用電的剛性需求，他們裝電線幹嘛？

此時，徐世初正在提燈看向束柱的高處：“堂內沒有裝燈。”

“連電燈都沒有？這就更奇怪了，所以他們的電線是擺設嗎？”沈克沿着電線向前走去，喃喃道，“師兄，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沿着電線查看一下。”

“等一下沈克。”徐世初叫住了他。

“嗯？”

“我們沿着電線的兩端分頭查看，這樣快一些。”徐世初認真道。

“別呀師兄，我怕黑。”沈克道。

“你不是身懷絕技嘛？”徐世初無奈。

“也是。”沈克聳聳肩，轉身向前走去。

電線沿着一側低矮的小房間布線，沈克順路查看了一下，他發現這些小房間也十分異常。尋常的房間是開窗朝向室外，好借自然光照明，可這些小房間并沒有任何采集自然光的窗戶，反而是在連接前後兩間房的側牆上開了一扇圓圓的玻璃窗，透過窗戶只能看到隔壁房間。

玻璃圓窗比尋常室內窗戶更大些，大約有一人高，尺寸近似于庭院裏的月洞門。

并且，這種玻璃窗不是一整塊薄薄的玻璃，而是許多塊十分厚的玻璃磚砌築而成，這樣，透過厚重的玻璃磚望去，前後兩間房間的景象模糊而扭曲，在沉寂的黑暗裏，讓人十分不舒服。

更為奇怪的是，低矮屋頂的四角安裝着許多小圓鏡，深谙風水學的沈克對鏡子這種物件兒是很敏感的，他總覺得，這樣古怪的擺設，好像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風水局。

連綿的低矮房間一直通向走廊的最深處，沈克沿着電線一路走了過去。

繞過最後一間低矮的房間時，視野豁然開朗，只見一面巨大的玻璃圓窗呈現在眼前，像是一個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型月洞門，占據了堂內最深處的山牆。

走廊兩側的所有小圓窗都是朝向這面巨型圓窗的，如同百官朝聖。

沈克隐約意識到，育嬰堂的布局并不簡單：最先進入時的狹長通道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到達後廳時，兩側的障礙物突然消失，空間突然開闊，行人的心境和視覺都為之一振，某種程度上，已經達成了某種先抑後揚的心理暗示，其目的，似乎就是為了突出最後這面巨型圓窗？

這時，沈克發現了電線的源頭——是一部電話，端正擺在圓窗一側的桌上，桌前似乎是一個辦公區域，擺滿了育嬰堂的文件和資料，文件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所以只是電話線嗎？”沈克有些不确定。

他提起馬燈去查看電話，燈光幾次晃過桌上的文件，很快，沈克就注意到有一份文件似乎提到了燈與電的字樣，他迅速抽出文件，發現那是一疊公董局電氣處的賬單。

賬單上标明了用電的時間與價格，而用電的地址，就是育嬰堂。讓沈克覺得十分詫異的是，育嬰堂的用電情況十分異常，每年只有兩天會用電，并且這兩天大都在西歷的八月和十月之間，看起來就像是某種節慶專用的設備。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這裏除了電話還有其它的用電設備，既然電線和賬單都有，那麽用電的設備在哪呢。

他提燈四處搜尋，終于，當他蹲身查看桌子底下時，發現了一個開關控制器，上面有許多開關，開關下的字牌寫着标號：1-1號燈，1-2號燈，1-3號燈等等，字牌密密麻麻，說明被控制的燈非常多。

所以燈在哪？

突然，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叮鈴鈴鈴鈴鈴鈴——”

沈克吓得一個猛擡頭，砰地一聲撞在了桌底木板上。

“這他媽有病吧，這種地方都有人打電話？”沈克揉着腦袋從桌底爬了出來。

育嬰堂都廢棄十年了，電話怎麽還能打通？

刺耳的電話鈴聲在寂靜的夜裏不斷震蕩，讓人心神不寧，沈克思慮良久，還是戰戰兢兢接起了電話。

“別開燈……會死人……”電話那端的聲音嘶啞而低沉。

“什麽？等等，我早就想問，燈在哪？”沈克慌了。

對面只剩一陣盲音，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沈克蹲身瞧了瞧桌底的控制器，也不敢亂碰。然而，不知何處突然傳來咔嚓嚓一陣聲響，好像開關都被打開的聲音！

巨型圓窗瞬間變得亮如白晝，宛若一輪圓月跌落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