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背叛”

“背叛”

夏日正盛,周家老宅裏裏外外布置一新,賓客滿堂,為老太太慶賀八十大壽。

經過一家人的輪番勸說,老爺子總算同意從醫院出來一趟,出席老太太的壽宴。

車在門前停穩,周秉文上前拉開後排車門,彎腰将手遞過去,低聲喚了一句,“爺爺。”

老爺子淡淡看他一眼,扶住他手臂,顫巍着下了車。

等着的親朋好友一齊擁上來問候,老爺子笑容親切,一一寒暄。

衆人的目光和關注比往年更多地落在了他身旁的周秉文身上。

這一個月,華曜集團“離職”一位高管,“調任”一位高管,老爺子的秘書鐘書傑留了下來,但職權削減了大半,周嘉榮則已經向外界透露自己即将退休的計劃。

如此巨大的高層地震,華曜集團卻并沒有出現什麽不穩定跡象,股票始終維持着一如既往的強硬勢頭。

明眼人都知道,周家的新一代繼承人即将正式登場。

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想着借機與這位新掌權人建立或加強某種聯系。

然而周秉文知道,對抗并未結束,老爺子并未真正放手。

只要他一日不真正放權,華曜也好,他自己的人生也好,就都不可能真正由他做主。

正宴過後,周秉文向老爺子老太太告假,動身回公司。

午後的陽光白燦燦得晃人眼睛,周秉文走在風雨長廊裏,眼睛盯着手機裏剛收到的視頻。

點開來只有幾秒,是徐興澤站在人群裏叉着腰唾沫橫飛,“梁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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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安祈:【要動手就利落點。】

孫安祈:【提前聲明,24小時後這事要是還沒處理,我插手你別說我多事。】

周秉文飛速打了幾個字:【不用你管。】

随即撥下錢昊的電話,還沒接通,一個人影從綠樹光影裏飄到他面前,逼得他止了步。

“阿文哥。”白嫣面含微笑,步履輕盈,“你就要走了嗎?”

周秉文掐了電話,冷眼看着她,“你有事嗎?”

“我剛才送老太太那副畫好看嗎?”白嫣輕撩裙擺,依然笑盈盈的。

周秉文繞過她,繼續往前走,“你不用在她們身上枉費心思。”

白嫣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趨,“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罷了。阿文哥,你需要一個能幫你搞定家人的女人。”

“我不需要。”

“你沒覺得最近雲姨精神狀态穩定了很多嗎?”

一句話讓周秉文停下了腳步,林雲岫最近确實平靜得有些反常。

以往家裏或公司一點小事都能讓她在他耳邊反複念叨個沒完,但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她找他念叨的頻率反而直線下降,他本以為是因為看他最近太忙了,難道是因為別的事?

白嫣轉到他前面,輕飄飄道:“其實雲姨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只要你多給她一點關心和愛,多陪陪她,這比什麽都能讓她心情愉悅情緒穩定。”

“說具體點。”周秉文當然不信事情會這麽簡單,面前可是個試圖對梁瓊動手的人。

“阿文哥,你真聰明。”白嫣溫柔淺笑,眨着眼睛向他道歉,“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當時為你走火入魔了,腦子一時糊塗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我現在想明白了,其實問題的根源不在于梁瓊,而在于你。”

周秉文轉身要走,手機忽然振了一下,他點開來,不由身體僵住。

白嫣給他發來一個十幾秒的視頻,視頻背景是廣闊的大草原,林雲岫騎着馬從遠處朝鏡頭慢跑過來,一個中年男人張着雙手朝她跑過去,到了跟前把她從馬背上抱下來,然後在草原上轉圈,她的碎花紅裙像花一樣在風中綻開。

視頻拍攝距離較遠,但周秉文從身影大概猜得出來那男人是誰。

是林雲岫年輕時的一位追求者。

而現在,他們……

“其實人都是感情動物,只要能恰到好處地識別并滿足他的感情需求,就沒有處理不好的關系。雲姨是這樣的,榮叔是這樣的,人人都是這樣的,包括你,阿文哥,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靠近你,我相信我也能找到你的感情需求點并滿足它,終有一天,你會愛上我,愛得死心塌地。”

白嫣站在他面前,一雙多情眼像蛇一樣纏上來,周秉文禁不住一陣惡寒,退開兩步。

他摁熄手機,寒聲道:“說吧,白家到底想要什麽?”

“白家不敢要什麽。”白嫣溫婉一笑,“上回我不過試了一下,讓人在網上發了幾篇八卦帖,白家股票差點就跌停,白家哪裏還敢要什麽。白家什麽都不要,只有我想要你。”

-

車在路上平穩行駛,周秉文的內心卻無法平靜。

兩段視頻在他腦海裏反複播放,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将他無情撕扯。

梁瓊心思簡單性子又直,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自己被誤會,更別說被編排謠言栽贓陷害。

還記得曾經有一次他因為她和顧遠哲關系太親近而鬧別扭,她不吃飯也要找到他把話說清楚,即便他最後一再道歉她也還是氣得在他面前哭了鼻子。

她不會冷戰,不善忍耐,是一個充滿正義感行動力爆表的女孩子。

所以,她那時候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她現在又是怎樣的心情?

是顧遠哲嗎?

陪她走過人生的低谷,陪她面對人心的險惡。

他早已沒有資格再出現在她面前。

“周總,于總說徐興澤的調查正在加緊,起訴需要證據,還需要一點時間,劉佳檸正在跟他鬧離婚,唐律說可以從她身上找突破口。”

周秉文掐着眉心,後槽牙狠狠磨了磨,“那就找。在他進去之前想辦法讓他閉嘴。”

“是。”錢昊小心應道,停頓片刻,“于總另外還說了一件事,梁小姐想去南城的意願很強烈,他們內部也讨論過,客觀來說,梁小姐确實是目前最佳人選,他讓我問下您的意見。”

周秉文微微睜開雙眼,白光像刀片一樣刺進來,火辣辣地疼。

南城,總好過遠隔重洋。

但是……

“知道了。”周秉文閉緊雙眼,張手掐着兩端太陽穴,幽聲道。

錢昊聽着這模棱兩可的回答,回頭看他一眼,到底沒敢再問。

車廂安靜許久,周秉文忽然道:“下午的會議推遲一個小時,現在去恒安醫院。”

“好的。”

林家裏外現在已經全權交給大舅林雲輝,外祖父林老爺子最近身體狀況欠佳,已經住了快一個星期的院,林雲岫的事他得先看看老爺子的狀況,探探口風。

林雲岫是林家最小的女兒,自小受父母兄長寵愛,養得性格天真不谙世事。

林家原也沒打算讓她聯姻,奈何她自己在朋友家庭聚會上一眼看中年長她八歲喪妻撫幼的周嘉榮。

周家那時已重回正軌,快速發展的勢頭初現端倪,而林家多年來發展平穩,根基牢固,兩家家長在利益上很快達成一致,林雲岫如願嫁給自己心中的愛情。

但周秉文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媽媽愛爸爸,爸爸不愛媽媽。

他見過林雲岫因周嘉榮一句話而滿心歡喜,也見過她因他一個皺眉而獨自落淚。

他見過她如何熱心照顧周星楚以讨周嘉榮的歡心,也見過她因一個微不足道的忽視而被怒目以對。

漫長的時間裏,她變得喜怒無常,變得敏感脆弱,變得锱铢必較,變得偏執霸道。

愛意逐漸化為執念和怨氣,一半撒向身為兒子的他,一半撒向了她自己。

視頻裏的男人是林雲岫上學時的追求者,周秉文見過兩次。

第一次他還小,恐懼失去媽媽,對男人展現了極端的敵意。第二次他已經快成年,已經開始理解媽媽受困的生活,他一度希望男人能帶她離開。

但林雲岫不想離開,林家那時候的發展狀況也無法支持她離開。

事到如今,要讓他們離婚不是件簡單的事,更何況現在還涉及到第三者,涉及到白家。

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家……

車在住院樓門前停下,周秉文強打起精神,推門下車,一言不發朝住院樓大廳正門走去。

感應到來人,玻璃門自動向兩邊打開,周秉文一腳跨進去,停在了原地。

視野右前方不到三十米,顧遠哲正牽着一個女人朝他走來。

一個約摸三十來歲,面含憂愁渾身散發出濃濃書卷氣的溫婉女人。

顧遠哲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女人終于擡頭看他一眼,既欣慰又嗔怪地笑了一下,随後将頭輕輕靠向他肩下。

是愛人之間才會有的眼神和舉動。

可是女人不是梁瓊。

那她是誰?

玻璃門在他兩側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冷熱兩股空氣在他身上交彙。

周秉文靜靜閉上眼睛,好一會再睜開,顧遠哲的面孔确鑿無疑地離他越來越近。

“先生,大廳裏空調開放,請往裏面走……”前臺接待人員話未說完,周秉文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砰!”

顧遠哲整個人應聲而起,重重摔了出去。

“阿哲——”

“啊——”

大廳裏瞬間亂成一團,顧遠哲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将跑過去扶他的女人護到身後推開,擡頭看見是周秉文,十分不解,“周秉文,你幹……”

話未說完,周秉文又一拳往他額頭砸了下去。

顧遠哲迅速反擊。

大廳裏人群四散,拳拳到肉的“砰砰”聲裏夾雜着女人聲嘶力竭的叫喊,“阿哲,阿哲,別打了別打了!來人啊,救命啊!”

周秉文就跟一頭失心瘋的獅子似的,逮着人只顧狂揍,完全不管自己死活。

門外接電話的錢昊聽見動靜往門內一瞧,吓得差點跳起來,立刻沖進去拉架。

四個保镖随之沖了進來。

十分鐘後,兩個保镖把周秉文從顧遠哲身上扯起來,拉住不讓再上前,一群保安圍過來,場面終于得到控制。

另外兩個保镖攔在顧遠哲前面,他癱坐在地上,鼻青臉腫,鮮血橫流,旁邊的女人抓着他哭個不停。

“沒事沒事。”他拍拍女人的肩,拿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想站起來,膝蓋一軟又坐了下去,“艹,周秉文你踏馬瘋了吧!”

周秉文死盯着兩人,即使被拉住仍在用力掙紮,憤恨讓他想沖上去将顧遠哲撕成碎片。

錢昊第一時間給醫院老板打電話把事态控制在醫院之內,又招呼人幫忙送顧遠哲去治傷。

“周總,您也去看看傷吧,有什麽事讓他們出手就好,您何必自己動手。”

怒火焚燒着周秉文,他只看得見背叛了梁瓊的顧遠哲,他必須讓他付出血的代價,“滾、開……”

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錢昊急忙叫醫生,周秉文吐完嘴裏的血,沸騰的情緒稍微有所平靜,他望着顧遠哲離去的方向沉思,推開保镖,轉身一瘸一拐往門口走去。

“周總,您去哪?”錢昊撿起他碎成兩片的手機,追上來問道。

“去新銘。”

“……”錢昊斟酌着道,“您現在這個樣子過去,只怕會吓到梁小姐。”

“我沒事。”

這一次,他一定要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無論她需不需要,他都要陪着她,告訴她,還有他在,他永遠不會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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