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七夕番外]謂之刍覺
[七夕番外]謂之刍覺
清晨,天方青明,碧空之中寥寥幾片雪白雲彩,溫和清新的空氣,濕潤适中的氣候,偶有五彩斑斓的鳥雀掠水飛過,發出一兩聲清脆但不吵嚷的鳴叫。
往天際望去,那處有高聳入雲的山巅,峰頂沖霄,直拔雲端,仙鶴飛過,其下便是萬丈深淵寒谷。
山巅之下開始蔓延連片的樹林,傘蓋參天,遮天蔽日。樹林之內飛禽走獸無數,卻都和睦相處,怡然自樂。樹林過後,是一片茂盛的翠竹林,竹林之中有小亭茅屋,鹿犢雛馬。
山腳之下,遍布屋樓,四下景致各異,有各色人物走動行事,卻都乃貌美之人。
屋舍一路向東而去,最東面有一座高大殿宇,通體白玉雕琢,在晨起日光的照射之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殿宇之內,亦是遍布各色人事。朝內而去,可堪得正中一座單獨的角樓。
五層的建築,一層比一層繁複華美。最頂上,落地窗扉開着,裏頭玄紫色的紗簾被風吹起,脫開窗框的桎梏朝外鼓飛。
透過一絲空隙望進去,便見昏暗的內室連一盞燭火都不曾點,只有床框四角懸挂着的偌大夜明珠,閃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半室。
照例是绛紫色的床簾,外面還有一層透白的紗帳。裏頭隐約有人影起伏,與淡淡的呼吸吐納之聲。
偌大的寬床,白紫參半的被褥之間,兩頭長發糾結纏繞難舍難離,一人傾身半覆在另一人身前,四唇相接,淺淺啄吻。
床帏之內的,正是延陵無與西緘攸。
只是低低一吻,西緘攸已有些意亂情迷。待延陵無離開,抵在她額前輕輕淺笑,那副無雙容顏何止是惑人之姿,西緘攸恨不能立時欺身而上意欲何為。她可管不得到最後到底是誰被誰吃得死死,只是眼前這人,一颦一笑,一舉一動,就幾乎要将她的心魂都奪了去!
她是從第一眼起,就被這人俘虜了。
而後經歷的種種,讓她慢慢越陷越深,無論是死心塌地的跟随,還是誤會往複險情百出,至少最後她們越過了一切,抛卻了虛名功利,抛棄了自以為是,真真找回了自己心內唯一想要追尋的歸宿。
西緘攸想到這裏,幾乎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腦內奔湧而去,太強烈的刺激使她忘記了思考,一個翻身将人壓在身下,一低頭便啃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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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無遭此,似也樂得見她這副模樣。探手到其腦後,加深了這一吻。
西緘攸幾乎将延陵無的嘴角啃破,一如她曾經那些一次次的作為。在血腥味還未蔓延開來之前,她終是理智地停了下來。一撇頭,靠回了眼前人薄薄的肩窩處。
對,就是這裏。
這個位置,最是聽得清這人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穩而有力。
天知道,許久許久之前,她最初躺在這個懷抱中時,那心跳也是如此這般的。後來,這種放佛永遠都不會錯拍的心跳開始了變化。有時,它跳得太過急促,急促到西緘攸幾乎以為它會從裏頭蹦出來;又有時,它會越跳越慢,越跳越弱,即便她的眼淚和血流下無數,都不會再讓它加快了。後來的後來,這樣的心跳,一次又一次,如它的主人一般,在西緘攸的懷中幾欲消失不見。直到最後那一回,徹底地化作塵與灰……
幸好,幸好!
這個人,自始至終都舍不得她,便是再痛苦的磨難,她都不會放棄,都會一次一次歷盡萬般歷練,涅槃而歸。
延陵無伸手,摟住了身上伏着的人,慢慢用力,收緊雙臂,恨不能将人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不,她們早已一氣同支,血肉難離。兩個人,用着同一顆心而活。
西緘攸躺在延陵無懷中,許久才動彈,拉過她胸前二人糾纏一道的一縷發絲。
延陵無低頭,靜靜看着西緘攸将兩撇完全不同的頭發綁成一股,嘴角洩露而出的笑意,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
延陵無伸手握住那股異色的發結,輕巧地朝它吹了一口氣。
西緘攸瞧着消失不見了的頭發,擡頭看向延陵無,眼中淡淡的疑惑,這回倒是讓延陵無忍不住了!一把扣住西緘攸的後腦勺,便湊上去狠狠吻過。
期間,延陵無朝向頭頂擡了擡自己的手腕,西緘攸的手竟不受控制地也往上擡,過去搭上了延陵無的肩。被吻住的唇角傾瀉出了然的一笑,随即順勢勾住了那修長的脖頸,配合地回應了起來。
這一吻來勢洶洶,眼看着火即将燒起來,誰知房門卻被人猛地推開!
一個半大的身影跑了進來,“咚咚咚”沖到床前,“嘩”一聲掀開了床簾,一甩鞋子鑽了進去!
試問放眼整個幻界,又有誰人敢在幻王與王後面前如此放肆?
用腳指頭想過,也只有一個可能了,若問誰能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自然只有幻王長女,西玦青,西大公主了!
西玦青一下鑽進了二人的被窩,伸手就推開二人,一邊抱怨,“娘,母親,你們怎麽一大早就這樣啊!今天什麽日子都忘了麽?!”
西玦青嘟着個嘴抱臂皺眉尤其可愛,二人見之,連被打攪了雅興的惱火都一時忘了。延陵無伸手将西玦青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身上,伸出指頭輕輕一點她鼻頭,“娘與你母親怎麽會忘呢,是青兒自己心急了吧?”
西玦青一看被戳穿,趕忙擺起她的小屁股嚷嚷,“哼!我才不急呢!是娘和母親懶床,還要幹羞羞的事情!”
延陵無素來是拿西玦青沒轍的,更何況是這副半撒嬌半羞赧的模樣,哪裏還忍心再逗她,趕緊伸手捏了那軟軟的面頰兩下,“是,是。是娘與母親的錯,青兒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們吧。青兒先去前殿邊吃朝食邊等我們兩個好麽,娘特意讓綠姨和藍姨做了你愛吃的魚粥和點心,還有醉心姨姨的甜酒,好不好?”
同樣的,西玦青的弱點就是食物,一聽那些多好吃食,哪裏還有心思理延陵無與西緘攸兩個。只見她“噌”一下閃出了床,伸手撈過鞋子就跑了出去,卻又不忘留話,“你們可要快點喲!不然不給你們留好吃的了!”
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不見了。
延陵無與西緘攸相視一笑,終是起身穿衣洗漱。
等二人出現在前殿,桌上已然一片風卷雲殘之勢。西玦青此刻已打着飽嗝,一手揉着肚皮消食了,她邊上坐着的虛辰則是一副無奈樣子,瞧着自己這個越來越能吃且越來越挑嘴的幹女兒。
二人落座,簡單用過朝食,便領着西玦青與虛辰出門了。
一路上遇到無數幻界中人,皆紛紛與幾人行禮。西緘攸聽着那些人都稱她作“幻後”,似乎尤其高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嘴角也始終勾勒着一抹好看的弧度。看得不少幻界人都紛紛贊嘆,幻王的眼光果真高,王後即便不是幻界中人,照樣生就如此一張絕色容顏。
幾人一路往山上去,穿過了竹林樹林,到達山巅之處。
未到頂峰之處其實也有一座小院子,只是同樣以白玉為料建成,加上山高林深,适才難以發覺。
其實那處也并不好稱為是院落,只是一座又大又高的屋房,幾人進入後一路經過五行機關布陣,到得了最高層。
推開這一層的房門,竟又是一片天地。
原來屋頂瓦片用的是透明琉璃頂,日光透過屋瓦盡數照射進來,又通過瓦片棱角的折射彙聚于正中一點,最終凝結成了一個耀眼的光點。
定睛細看,光點之中有一個繭子,形狀與延陵無當年待得那個一模一樣,只是要小上一闊。
屋中其實還有另外幾人,分別是赤翊寒,橙狄修與青司墨。三人正朝那繭種輸送靈力,見幾人來了,剛好結束,收了靈力與她們行禮。
這些年間,她們七人修為早已更上一層樓,如今的靈絲繭已無需她們親自化身,只需每日輪流輸送靈力便可定形。
而鳳吟空龍複遙等人也早已在此等候。鳳吟空身邊同樣跟着個小小稚童,眼睛鼻子像極了鳳吟空,眉毛與嘴巴倒像龍複遙,而面架子卻莫名和延陵無有些相似。那小娃娃一見西玦青來了,立刻就迎了上去。
西玦青一見到那繭子就高興萬分,跑到近前朝着那繭子說一大串兒話,全然沒有理睬邊上小孩兒的意思,但眼睛卻又不時間會瞥過去偷瞄兩下。當看到小孩兒一副略帶委屈的模樣,似乎又于心不忍,與其搭上兩句,那小娃娃便又立刻喜上眉梢,繼續貼得更緊!接着,便又是西玦青的嫌棄……如此往複,可說是不厭其煩。
幾人站在一旁,看着光點之內兩個半大的孩童與靈絲繭,忽覺歲月竟如此美好安然。
時至正午,綠仟音四人來交班了,西玦青才依依不舍告別了那繭子,随着延陵無他們離開。
整個下午,西玦青都拽着虛辰陪她去當年延陵無初生的靈瀑玩,另一個小娃娃更是一路追随,半步不離!
且不論西玦青一下午都被窮追不舍,且說延陵無與西緘攸。
早上的美妙光景被西玦青吵散了,下午可不能再來一回了。
待衆人離去,延陵無倏然一展背後的巨大羽翼,一把将西緘攸摟緊入懷中,飛過峰頂之下的萬丈深淵,到了對面同樣隐于雲中的絕頂。
這個地方,全幻界,只有延陵無一個人可以到得了,所以再也不用怕被人打擾了。
夕陽西下,二人相擁坐在懸崖絕頂之上,欣賞着下頭美輪美奂的幻界光景,過往種種泛上心頭,但卻不再有那些苦澀心酸的過往。有的,只是曾經、現在與未來的美好……
靜谧之中,延陵無忽然一拍腦袋,“哎呀!”
“怎麽了!”,西緘攸被她一驚,還當發生了什麽,趕忙緊張詢問。
延陵無眉間滿滿的緊張,“今日可是人間刍覺哇,我竟忘了呢!連禮物都沒有準備,這可如何是好!”
西緘攸聽完,愣了愣,不由斂眉淺笑。
心下暗罵這人真貧,裝什麽傻充什麽愣。裝出一副緊張抱歉的模樣,當自己瞧不見那嘴角得逞的笑意麽?
西緘攸擡起頭,伸手抓住延陵無胸前一撮落發,眼神飄向下方,“那便是,最好的禮物。”
說罷,回頭吻上了那擡着嘴角的薄唇。
延陵無閉上眼睛之前,朝着西緘攸方才看的地方瞧了一眼,随即也輕笑着閉眼,冗長一吻,纏綿難離……
當年鳳吟空與龍複遙也是選了這個日子成的婚,當時延陵無曾問過西緘攸,為何這一日,會名為‘刍覺’?
西緘攸如此答道。因為,情之所初,方刍察覺。
殷紅夕陽之下,山巅峰頂,玉白琉璃瓦浴着半金半紅的光華,裏頭一顆七彩靈絲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