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敘斯白點到即止,他本就沒想要做什麽,只不是讓柏然好歹不要忘了真實存在的曾經。
因他而起的悲痛流轉了十幾年,對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造成的影響依舊存在,他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地遺忘。
敘斯白自認不算大方,他很護短。
看着肩寬腿長的男人,壓抑許久的柏然終于忍不住,周圍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他一下站起來,“那你呢?”
柏然身高腿長,卻還是要微仰着頭看着敘斯白,聲線裏有種強撐的強勢,聲調欲拔又抑,像虛張撐起的高牆,“你又是以什麽身份在這裏質問我?我再怎麽不稱職,好歹是她的父親!”
敘斯白欲離開的長腿一頓,本不想回答,目光從那個儒雅輕淡不複存在的臉上一掃而過,目光落在了那個過來尋找父親的人上,淡淡開口——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會是她最重要的人。”
*
東城的天向來陰晴不定,宋晚從超市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下起了雨,回家不過二十分鐘,褲腳已經濕漉漉地黏在了腿上,右手提着的袋子上不斷有水珠地下,虧得袋子是塑料的,不然怕是裏面也要濕透。
剛走到單元樓樓下,就被絆住了腳步。
門邊上蜷伏着一個不明物體,黑漆漆的,一雙珠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慵懶又冷豔。
下巴慵懶地微微擡起,目光輕漫又敏銳。
宋晚認得它,常常在單元樓附近神出鬼沒的一只流浪貓,被周圍的居民親切地叫它福豬豬。
說是流浪貓其實也不太恰當,因為它雖然态度冷豔,其實算得上是親人,宋晚常能在單元樓的群裏見到有人發它的視頻。大概有人也想領養它,只不過它太過聰明,又喜愛自由,一旦察覺有這個念頭的人類在湊近它,轉個眼就跑得沒了影。
像是成精了一樣,靈性十足,反倒讓周圍的居民更加喜歡它了,天天一波又一波的人上趕着投喂它。
雖然不是寵物貓,但活得可比不少的寵物貓滋潤,一身烏黑的毛柔滑水亮,比得上柔滑的綢緞布料。
見到宋晚湊近,許是因為雨下的大,它也懶得挪動,堵在門邊上,大咧咧地堵住了開門的空間,就這麽一動不動地跟宋晚對視着,嘴邊的白毛微微聳動着。
活有着一副“你能把我怎麽樣的”跋扈感。
宋晚看着它也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人一貓就這麽沉默地對視着。
雨聲倒是越來越大,風一陣一陣地吹來,白色的雨一陣一陣地席卷而過。
宋晚腿上黑色的輕薄布料徹底失去了抵抗,粘着腿上的白潤肌膚,水成股地流下。
宋晚倒是淡定,恍如無覺。
福豬豬毛茸茸的尾巴緩緩開始動作,黑漆漆如上好綢緞一般,一下一下地輕拍在地面上,珠綠色的貓瞳漸漸眯成了一條縫。
它好像有點不耐煩了?
宋晚抿了抿唇,慢慢地後退了一步。
她沒想吓它走,這麽大的雨,它離開了它會濕透的。
單元樓門前那片窄窄的門楣擋不住潑水般的大雨,水潑到宋晚的傘上,自顧自地流成了一條瀑布。
福豬豬拍着地的尾巴慢慢停下,眼睛又眯了眯,那雙珠綠色的碧綠裏神色難辨,宋晚還看不明白它想幹什麽,它就慢慢站了起來。
“诶!別……”走啊。
宋晚一急,也沒想起來它能不能聽得懂就脫口而出。
要上前的腳步在看見它懶洋洋,慵懶又優雅地往旁邊走了兩步,讓出打開門的空間才矜持地坐下,一爪撐地,一爪悠然地給自己情理毛發。
貓瞳裏閃着一股睥睨的流光。
“……”宋晚眨了眨眼,跟那團黑對視了兩秒。
靈光閃現間,好像就懂得了它的意味。
試探着,打開了門,福豬豬沒有動作,貓瞳裏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宋晚特意讓出了點空間,它卻幹脆趴下了,眼尾不帶猶豫地閉了上來。
莫名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但讓人心底軟軟,好聰明的福豬豬。
這兩天一直微沉的平直心情終于不着痕跡地起了一下波瀾。
敘斯白過來的時候雨還沒停,烏雲卷卷,秋季的雨總是來得又急又迫,伴着漸晚的天色,雨在天空下連接成線。
遠遠看見女孩家單元樓下蹲了個熟悉的身影。
“宋小晚?”他在那蹲着埋着頭的一小團跟前緩緩站定,一下收到了兩雙眼睛的目光注視。
一雙黑潤杏眸含着詫異,一雙珠綠圓瞳微微眯起,含着機警。
宋晚回了家之後想了想,很快就再出門,出門時,手上多了個透明飯盒。
等匆匆走到了樓下,看見那團黑還悠閑地趴在門邊睡覺時才松了一口氣。
福豬豬察覺到她接近的動靜也不看她,慵懶的黑緞帶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瓷磚地面。
直到宋晚打開了手裏的飯盒它才懶懶地睜眼斜瞥她。
秋季的大雨總伴着涼人的風,宋晚剛一打開飯盒,肉香就溢了出來。
今天是仍舊是假期,下了這麽大的雨大概很少會有人出門,宋晚在家裏做飯時便一直想着這個。
沒多糾結,随手上網搜了搜貓飯的制作方法,所幸今天剛出門,家裏食材備得充足。
福豬豬的吃相很優雅,卻很迅速,它正吃着時也不抗拒宋晚的撫摸,甚至還乖順地自己把尾巴塞到了宋晚的手裏,像是在說尾巴給你玩,別吵着我吃飯。
天色漸晚,頭頂的烏雲泛着深邃的灰青,像是沾滿墨的狼毫筆被放了進去攪過一般。
風也涼,隐約還感覺到淡淡的水汽。福豬豬吃過之後倒也不走,優雅地邁開步伐蹭到了宋晚蹲着的腿邊盤坐下。
宋晚不再看那方讓人沈默的陰暗的天,扭頭趴在腿上看着腿邊那一團暖意。
它阖眼趴着,小小的身體順着呼吸微微起伏,安靜又溫和。
眼眶忽如其來地酸脹,心底裏緩緩趟過一股暖流。
直到聽見跟前有道熟悉的聲音透過雨幕。
宋晚愣愣地擡頭,看見了一個此時不應該出現的人。
“敘、敘斯白?你怎麽來了?”宋晚眨了眨眼,不敢相信。
“怎麽在這裏蹲着?”敘斯白被那兩道目光注視的時候還一愣,峰眉略挑,等看見在一旁的空飯盒才很快反應過來,“知道你沒睡,但發消息和打電話都沒有應,有點擔心就過來看看。”
話不完全,但擔心是真的。
他本就想過來找她,只是路上發微信給她她沒回。
他已經快三天沒見過這回來之後就神出鬼沒的姑娘了,如果不是清楚女孩的性格,他差點以為她是後悔了在躲着他。
“我忘記了帶手機下來……”宋晚臉上浮起愧疚和懊惱,這幾天許是睡得太多的原因,總是常常忘掉一些事,像手機忘了放在哪裏更是常有的事。
宋晚要站起來的動作一軟——蹲得太久,腿麻了,被敘斯白眼疾手快地一步上前扶住,“腿麻嗎?先緩緩。”
福豬豬看了一眼這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尖白的牙齒看着鋒利又可愛,伸了個懶腰繞着宋晚的腿邊蹭了一圈就一下跳開。
宋晚以為它要跑到雨裏,吓得一急,“福豬豬——”
那黑貓頭也不回,黑緞帶一般的尾巴在牆角處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見,靈活敏捷的動作倒是沒讓自己身上美麗的毛濕掉一寸。
鮮少看見這麽有靈氣的流浪貓,敘斯白略一挑眉,“它叫福豬豬?很漂亮的小黑貓,怎麽這個時候跑下來喂貓了?”
話裏自然又親昵,手裏扶着的手有力又穩當,一下子緩解了宋晚好幾天沒見到他加身份轉變帶來的略微不适應。
他好像倒是十分适應良好。
腿上鑽進骨頭裏的麻感終于随着血液的循環漸漸緩解,借着敘斯白的力,宋晚才敢慢慢地動了動腿,三眼兩語地解釋了今天和福豬豬的偶遇,擡頭看向這個還穿着熨燙慰貼的西服的男人,“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宴會上嘛?”
“太無聊了,就提前走了。”敘斯白沒打算把會場上發生過的事告訴宋晚,最起碼現在不是恰當的時機。
他晃了晃另一手只手上提着的深色保溫袋,精致的花體字被繡在那上面,精致又有格調,“晚飯吃了嗎?”
雨依舊下的很大,甚至夜晚的風也吹得更烈了。宋晚卻沒再察覺到有水汽飄飛到臉上,一看就是身前挺拔的人替她擋了。
男人精致俊逸的眉眼在模糊的天色裏看得輪廓不明,涼風一吹,隐隐能嗅到清淺冷淡的檀松香裏夾雜着似有若無的淡淡酒氣。
宋晚讓開了一點位置,讓他站了進來,目光閃爍,視線越過他的身側,看着那不斷滴落的水珠,在周圍不斷濺起漣漪,又被新的漣漪覆蓋。
她搖了搖頭,“先上去吧。”
話音剛落,解釋般找補,“現在雨太大了……”
“走吧。”
他說着自然,上前一步牽上了宋晚的手。溫暖幹燥附上了冰涼,他更加攥緊了一點。
宋晚臉熱了熱,心跳微鼓倒也沒掙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