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數了十六個外八字走路的大姑娘，三十五個大腳婆娘。柳月兒終于來了。

我要是千面無痕，我也選柳月兒。鮮花真的需要綠葉襯托。柳月兒一身淡青色長裙，把婀娜的身子包裹得玲珑浮凸，腰細背薄胸正好，手臂纖細白皙，裙子則寬窄頗有心機，行走邁步之間剛好若隐若現地勾勒出兩條腿和胯部的線條，弧度優美。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鬥篷，燙金邊，把一個性感的青樓花魁裹得像個大家閨秀、黃花閨女。

以我上次抓她的經驗來看，她今天臉上的粉估計有兩斤重。但是看不出來，看上去只是略施粉黛，仿佛眉毛本來就這麽整齊而顯黛，朱唇本來就線條分明而帶紅。說起話來輕聲細語，神情矜持。

她身邊帶了個丫鬟，圓臉彎眼，嬌小可人。我特地多看了丫鬟幾眼，眉鎖胯收，表情嬌憨，搞不好還是個處女。在青樓裏倒挺難得。總之，這個不可能是千面無痕。柳月兒也不會帶千面無痕來鬧場子，把自己置于險境之中。

這兩人的關系，我琢磨了很久。大體是我饞你的身子，你饞一個從良的機會。飛來橫禍擊碎了柳月兒光明正大從良的美夢，也讓千面無痕顏面掃地。千面無痕可能痛恨皇室更甚于憐憫柳月兒。柳月兒應該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并沒有哭着喊着要嫁給千面無痕，而是回到了瓊玉樓繼續營業。

我打心底裏不希望楊烨和公主為難柳月兒。我要對千面無痕速戰速決，在他現身鬧事之前就按在地上摩擦、正法。這樣，對公主、柳月兒和我都好。

柳月兒沒認出我，翩翩走進那口鍋裏。

翩翩走進乞巧宴。

一雙大約有四十三碼的大腳映入我眼簾。

大哥，你雖然發髻精巧，薄施脂粉，眉目如畫，穿一襲寬松的袍子遮去精壯的肌肉和你微彎的膝蓋，含胸駝背掩飾你的身高。

但是，哪家良家婦女腳長四十三碼呢？

我看着那雙大腳一隐一現地，慢慢走進乞巧宴。我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跟上去，捶了兩下發麻的雙腿。

我的餘光瞥見守門的士兵互相使了個眼色，悄悄地掩上了乞巧宴的大門。

這兩個士兵，不知道是楊烨的人，還是刑部的兵？

我也不考慮那麽多，我的任務是要死死咬住千面無痕。一旦逃脫，想再設計他可就難了。至于千面無痕到手了，算是刑部的功勞還是楊烨的成績……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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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千面無痕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在女人群中穿插來去。他慢慢走向柳月兒，在快要碰面時他又閃身隐入人群中，沒有跟柳月兒打招呼。得，用情還挺深。

我也循着他的軌跡從柳月兒身邊走過。非常濃烈的脂粉香氣在柳月兒身邊浮動，我還蠻喜歡的。

千面無痕好像發現了有人跟蹤，腳步明顯加快了。我選了個更隐蔽的角度，不遠不近地吊着。

人群騷動起來，摩肩擦踵地，我不好前進。原來是公主和一幹官員都到位了。乞巧宴正式開始。

城牆太高了，我只能隐約辨認出楊烨白袍銀靴，穿得很高貴，坐在主位上。他們應該是從皇宮那邊上去的，我沒在門口見過他們。

萬舟渡穿着暗紅色的朝服，內層白衫黑靴，戴着出席典禮時專用的藍寶石發冠，端的是一表人才，堂堂威儀。

公主面前還罩了一層紗，看不清面目。其他貴女華服盛裝，但看不清五官。

我就掃了一眼，又專心致志地吊梢。目前不能驚動千面無痕，在場這麽多人，他随手一撿就是人質。

公主好像在講話，周圍的人亂糟糟地，舞臺上應該是有人表演了。很多女孩子也想在那些青年世子面前施展一下魅力，看有沒有機會嫁過去。

好像那些相親節目噢。異性的一方孔雀開屏，另一方挑挑揀揀。

千面無痕走到一個角落，此處遠離觀禮城牆，毫無官兵把守。他靠着牆蹲下去，目光盯着中央舞臺。

我離他百米開外，順着他視線看去，原來是柳月兒在表演彈古筝。叮叮咚咚地，還挺好聽。但我也聽不出啥人生哲理來，于是我又轉頭盯着千面無痕，他很陶醉，神情有些迷離。

我有些躊躇，他的戒備松懈了，這是抓捕的好機會。我才剛産生這個念頭，慢慢向千面無痕挪去，就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在包圍我……和千面無痕。

千面無痕應該也感受到了。他收回目光，警覺地四處張望，在尋找包圍他的陣容。

我緩緩停下腳步。這會不會打草驚蛇？但那股被包圍的感覺越來越緊迫，看來暗中埋伏的人并沒有像我一樣停止行動。

千面無痕愕然地站起來，緊張地揪着自己的袍子，想盡力掩蓋自己是個男性的真相。

他周遭的大小姑娘還在樂呵。我手裏捏了一把汗。楊烨做事不擇手段，他的手下不會顧及這些人的安全。但我不想造孽。今天對她們來說，本是個快樂和榮譽的日子。這個社會重視她們的存在、為她們慶祝的時刻，并不多。

千面無痕在步步後退。不好，他應該是确認了自己的境況，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了。

圖窮匕見，狗急跳牆。我不能再耽擱。

我快走幾步，覺得自己身輕如燕，咬咬牙飛身踩上城牆的牆磚，沿着城牆的牆面急速前進。地面上的人還沉浸在歡樂中，千面無痕敏銳地捕捉到我的行動。他轉身就跑，可惜已經遲了，我一路通行無阻來到他面前。

我伸手按住他肩膀，他扭身躲過，掙脫了。我怕他亂喊，立馬飛腳踢中他胸前。他一口氣喘不上來，捂着胸口臉色痛楚。十幾個包圍他的士兵浮出人群，沖上去把他按在地面。

我抽出腰帶，塞他嘴裏，把他假發都摘了下來。果然就是個男人！

那十幾個士兵分明是楊烨的人，迫不及待把千面無痕拖進皇宮門，估計大理寺的人已經在那等着接犯人了。他們動作幹淨利落，訓練有素，那千面無痕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機會說。

周圍有幾個婦女看見我們行動了，詫異又驚恐。我笑了笑，示意她們繼續安心地欣賞表演。

臺上還是柳月兒在表演，看來是公主的意思，要把柳月兒釘在舞臺上分散千面無痕的注意力。我走到一個能清楚看見城牆臺上貴賓的地方，也就是舞臺的正後方。我打了個手勢，告知楊烨任務已經完成。

楊烨看見了，側頭跟簾子後方的公主說了句什麽。

萬舟渡也盯着我，意味深長地笑。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論到執行力和臨場應變，都只配給本主事舔jio！

“瓊玉樓柳月兒聽賞。”城牆觀禮臺上負責打賞的人高聲喊道：“慎王爺賞，白銀五十兩！”

底下的人哄堂大笑。楊烨面無表情，萬舟渡斜眼瞟了公主一眼，又盯向舞臺上的柳月兒。

瓊玉樓很出名，所以每個頭牌的價格也不是什麽秘密。

柳月兒，過夜的價格就是五十兩白銀。在場的人都想起了慎王爺和柳月兒那樁醜事。

這些皇家女子，是知道千面無痕被捕，威脅已經解除，特意要羞辱柳月兒。

“真是，得辱人處且辱人啊。”我忍不住輕聲嘀咕，心裏真為柳月兒難過。

柳月兒纖纖玉手按住琴弦，停下了演奏。

全場寂靜。都在等她的反應，看她如何接這筆賞金。

“這筆銀子，慎王爺留着給二公主買些雪肌膏吧。我與人春宵一刻的習慣很壞，在她臉上刻了我的名字。”

柳月兒中氣十足，娓娓道來，在場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我驚呆了！那股熟悉的藥香撲鼻而來，柳月兒轉身抱着我飛離了舞臺。

就在我們一起離開舞臺的同時，刑部已經放箭把舞臺射得像草船借箭的草船。

走慢一步，我就是箭豬了！剛出虎口又進狼窩，柳月兒一把長劍架在我脖子上：“別亂動喲李大人。”

“我不動……但你抓我沒用。剛剛刑部放箭的時候，就沒考慮我的死活。”

“她”妩媚地看着我，腳下不停，拖着我上了觀禮臺：“那你可冤枉萬舟渡了。配合點，我去大公主臉上刻個名字，就放你走。”

“可是我想英勇一點……”我小聲抗議。

“閉嘴。”

我真的很不想這個模樣出現在大理寺和刑部的領導面前。上次是我失手，這次又換了我當人質。“你咋次次都挑我啊？”

“是刑部和楊烨挑你來對付我。不是我要針對你。先撩者賤！你什麽腦子？”“她”用劍柄敲了我的頭，痛得我眼淚都出來了，“這個是還你的！”

我一愣，原來那天我們在瓊玉樓抓的就是千面無痕，而不是柳月兒本人。是我太大意了，那天見過“柳月兒”，所以在城門外蹲點的時候，就沒懷疑過這個柳月兒。現在想想，“她”身材也不嬌小，腳也挺大的。

“不要這麽小氣。”我痛得甕聲甕氣地說，“在瓊玉樓的時候，你何必丢帕子下來引我去找你呢？不怕在我們面前露餡嗎？”

他嘻嘻一笑：“我和你在皇宮裏交手，覺得你還挺有趣。後來聽說你因落水生病了，就想去刑部探望一下你。誰知道，居然和你在假山後相見了。你又躺在水裏。”

原來，我神廟大逃亡的那天晚上，遇到的就是千面無痕。

他也是一時玩心大發，去青樓裏替換真正的柳月兒，讓她悄悄離開京城，不至于引起任何麻煩。見我在青樓底下，就丢出帕子逗我玩，一時沒看見我身後還跟着個楊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