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游玩過後,吃飽喝足。這二公主落落大方地站到我們幾人面前。

“李循。聽說刑部這些追逃的,都受過你的訓練。”她語氣裏的挑釁簡直太毫無遮掩了。

我們有職位的,叫衙差。我沒被降職之前,可是個衙內,大小是個官。到了她嘴裏,就成了“追逃的”。

我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不知道她接下來有什麽陰謀。

她挑剔地上下打量我,“你們每年拿我父皇那麽多俸祿,就這麽點能耐?也實在太讓人覺得不值了。”

我們幾個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剛才被打得嗷嗷叫的,好像是你皇家的衛隊?“公主說的是。屬下定當勤加訓練各位同僚,好好保護公主。”我故意加重了後面六個字。

“笑話。靠你們這幫廢物保護本公主?少在我面前人模人樣地說話,你們就是我父皇養的狗而已。”二公主說,“本宮講話向來坦率,不像你們般虛僞做作。”

我們就像木頭人一樣,任她自說自話。

“你們剛才有武器,這對我的衛軍太不公平了!你們現在都空着手,再比試一次!”二公主羞辱完我們之後,得意洋洋地提議。

我用力地抿了抿嘴。她分明是要公報私仇,要替她那些手下出氣。我們敢還手的話,她肯定要治我們的罪。我們要是不還手,那些衛隊一個個都不是吃素的,我們肯定也要去掉半條命。

我心裏斟酌着,擡眼看了一下楊烨和萬舟渡,但我沒有求饒的意思,就是習慣性觀察一下周邊的人。我一向不愛勉強和為難別人。他們一個是公主的姐夫,一個是公主的未婚夫。沒必要。

楊烨有些抱歉地看着我。

萬舟渡神情不變,跟平時聽我們禀報公務時沒什麽兩樣。

萬靈很焦急,但她一介女流,即使擔心我,也不知道從何處說起。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如何?一對一,空手。”二公主咄咄逼人。她手下一個個非常威猛,估計上任之前都是打死過老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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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我方陣容,來當差之前最暴力的傾向也只是劈柴和打鐵。

我做了一個最英明的決定,和我與生俱來的氣質相符:“公主,我們太卑鄙了,剛才是仗着有武器。這次,不用打我們都認輸了。”

我有些擔心地回頭看了一下我的弟兄們,畢竟九尺男兒的尊嚴可能不允許我不戰而敗,搞不好他們心裏都覺得我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誰知道,我回頭看見五張充滿感激之情的臉,顯然我的選擇就是他們迫切要表達的。

真是……上下同心,超不要臉。這世上就沒有我妥不了的協,沒有我跪不下去的膝蓋。

萬舟渡緊皺着眉,連鼻子都有點皺起來了。他很嚴厲地掃了我一眼,開口說:“公主的衛隊并不是為非作歹之徒,刑部之人不得參與私下鬥毆。方才李循幾人誤認,本官理當代他們向公主賠罪。”說完,他微微側身,輕輕向公主欠身示意。

萬靈突然插嘴:“這件事實在是驚擾到大驸馬和二公主。”她說完,也欠身行了個禮,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安分地在楊烨身上打轉。

楊烨是什麽人?他是花叢老手,風流官宦子弟,一眼看穿萬靈的心思,他沒理會萬靈,倒是眉開眼笑地盯着萬舟渡。

我不是很明白萬靈的手段。這般輕浮地讨好楊烨,能換來他的尊重嗎?如果你能給他的只有無底線的□□,那麽他對你的期待也僅限于此。

我不懂萬靈。自然,萬靈也不懂我。那天在茶莊跟她說的話,恍如春夢一場了無痕。

二公主看着萬靈的模樣,對她的意圖了然于胸:“像李循這班廢物,世間本就不少,本宮要是一個個地計較,那計較不過來。像萬姑娘這樣的女子,本宮一年中也會見到十幾個。不過,像萬大哥這樣的尚書真是難得一見。”

她輕快地走近萬舟渡,幾乎并肩而站。萬舟渡目不斜視,正襟危站,散發出一股沉穩的氣息。

他倒是個隐藏得很深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這要換做是我,立刻對着楊烨眉開眼笑,以牙還牙:你不是取笑我妹妹着急睡你嗎?你妹妹對我可也沒安什麽好心。

一時之間,我們幾個人在這公堂上,顯得特別多餘。雖然公主也沒把我們當成人來看,但我們的存在到底妨礙她發騷……發揮。她瞥了我們一眼,宣布:“刑部一向爛泥扶不上牆,靠萬大人一力支撐。如今,本宮已經取得父皇旨意,前來輔助刑部,以振刑部威風、強刑部之能。今日起,你們歸本宮的衛隊訓練,聽萬尚書和本宮差遣。你們聽明白了嗎?”

我們幾個心都涼了半截。她當衙內,我們還想活命嗎?

第二天的雞叫,都像極了喪鐘。我們幾個一大早被抓起來幹活,無精打采地給近衛隊打掃房間,補衣服,倒馬桶,跑腿,做飯。而且做這一切的同時,要在腿上綁着三十斤鐵砂包。

“反正你們這些廢物閑着也是閑着,抓賊追捕你們樣樣都做不好!”二公主的貼身侍婢那刻薄的嘴跟火炮似的。我提着熱水,倒進她的洗腳桶裏。

好想從她頭上淋下去。

這類人,很像領導身邊的秘書。跟得領導久了,就産生幻覺,以為自己也是領導,眼睛長在頭頂,跟癞蛤蟆一樣。

我提着桶出去的時候,楊烨走過來,拿手裏的紙扇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哎,二公主年紀還小,你就當讓讓她。”

我誠惶誠恐地賣笑:“大驸馬您折殺小人了。二公主何等尊貴,輪得到我去讓着她嗎?我是怕她懼她,忠心為她效命。可不是讓着她。”我在瘋狂地暗示楊烨,他也別找自尊說是讓着年紀小的姑娘。他雖然貴為驸馬,但是他容忍二公主不是因為她年紀小,是因為她爸爸是皇帝。

我言下之意“少給你我臉上貼金”已經呼之欲出。

楊烨笑容僵了,神情有些落寞。他挑挑眉,抿抿嘴,讪讪地沒說話。

我差不多被虐得筋疲力盡,腿又腫又痛。好不容易那些猛男、公主和她婢女都玩累了,不玩我們了,我可不想花時間在這裏陪楊烨傷春悲秋、感懷身世。

我拖着沉重的身軀要回我的房間——我的單間被沒收了,我現在要跟沈乾他們一起住,因為我不再是主事。

楊烨叫住我。“你是不是覺得特看不起我?”

我吓死,回頭說:“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啊!我要是有機會,我也選擇大公主。”你出身高貴,入贅得更高貴,何必來我們這些下人面前顯擺你不存在的卑微呢?

楊烨笑了笑,遞給我一瓶藥酒,轉身走了。

剛好沈乾路過,我讓他扶我回去。我們的房間裏哀鴻遍野,互相擦藥,慘叫不絕。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麽。

對了……誰來幫我擦藥酒呢?我呆若木雞地看着這些半露胴體的壯漢,要不是他們平時過于猥瑣影響了觀感,我此刻可能已經噴鼻血了。

“循哥,你要不介意,我幫你揉一揉腰和腿。咱們今天被人當猴耍,腰和腿不好好上藥酒推拿的話,明天你都下不了地。”沈乾憨頭憨腦地走過來。自從我被貶職之後,他就喊我循哥,雖然我比他小五歲。但他算數不好。

“我今晚自己推。”我無可奈何地拒絕了他。

“自己下不了手的。不用力的話,藥酒發揮不了作用。來吧。”沈乾不由分說就把我按到他床鋪上。

“李循。出來。”萬舟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們都停下了慘叫聲。

那些兄弟互相擠眉弄眼地,小聲起哄:“肯定是萬靈來找你了。快出去吧。”

我像遇到大赦一樣松了口氣,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間。萬舟渡換了一身便服,清爽利落。而我渾身汗味,蓬頭垢面,腰太痛,只能佝偻着。

“萬靈呢?”我找了周圍,不見她人影。

“她是女兒家,氣力不足。”萬舟渡淡淡地說。

“她也被當猴耍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萬靈咋沒力氣來找我了?難道是未來嫂子和小姑子之間的戰争已經打響了?

萬舟渡沉默了一下,低下眼看佝偻的我。我心中飄過一個成語:狗眼看人低。他可真是冷血動物,看着二公主這樣淩虐我們,完全不開口反對,好像二公主把我們當狗,他便不願與我們為伍。

其實你我之間,不過是寵物和流浪狗的差別。

“走。”他像沈乾那樣扶着我,一步步走到了房頂。房間裏的燈都滅了,大家都睡了。

“萬大人,咱們要幹嘛?”我看不懂他要做什麽。

他仔細地把我鞋襪脫了,專心致志地給我上藥。那一絲不茍的樣子,很像他批公文的模樣。

我剛還在心裏罵他是狗,現在受他好意總有點心虛。我攔住他的手,不讓他碰我的腳,結結巴巴地說:“練武之人,這點小事,無足大人挂懷。”

他沒搭理我,自行推拿起來。

超痛!我憋得臉紅脖子粗。他看都沒看我一眼,說:“痛你只管喊。”

我強忍着劇痛,壓着嗓子一字一頓說:“大、家、都、睡、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笑意走得太快我沒看清楚。“你此時此刻還牽挂他們?”

我嘆了口氣,只要我一日在刑部,他們就都是我的戰友。“都是兄弟,出生入死。”

他手上加大了力度,我五官都被痛歪了。“今日之事,你有什麽想法?”

我痛得倒吸冷氣,已經沒有餘力虛僞,直話直說:“二公主此舉純屬浪費公家人力。把我們折磨成這般模樣,萬一城中此刻發生大事需要我們出力,那該如何是好?”

他手上放輕了:“那你為何不說?”

我無能為力地聳聳肩:“既然她是衙內,我們做衙差的當然要聽話。”

“刑部是我做主。”他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我。我心裏冷笑了一聲。

“但你不相信。”他幫我穿好鞋襪,扶我站起來:“你的腰只能靠養了。明後兩天你休息。”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低下頭堅定地說:“相信我。”

“你們昨日主動投降,奪走了本官拒絕公主插手刑部的機會。今日的事,當本官給你們一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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