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這幾天，萬舟渡給我批了假。萬靈每天來給我送飯菜，還有天一茶莊的糕點。只是這小妮子每次送完糕點，話都不肯跟我說一句，立刻就不見人影。

我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跑去邂逅偶遇陪二公主住在刑部的楊烨。可別鬧出什麽人命來才好。萬靈不僅急功近利，還有些無知無畏，鐵了心認定只要自己能給楊烨開枝散葉，必定能嫁入公主府。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上楊烨，還是看上大公主了。

先別說她能不能過楊烨那關，她估計連二公主那關都過不了。更別提楊烨背後還有一個幾乎把持當朝朝政的大公主。當今皇上極其信任大公主，除了軍事不适宜給大公主掌管之外，幾乎所有的政務都要參考她意見。可惜了，是個女人。不然皇位都有她份。

又到午飯時間。外頭的陽光刺眼得不得了，我的床位剛好在東邊窗下，我又不想去其他人床上睡——我可是親眼看着他們幾天了就沒洗過澡！我拉過被子蒙住頭，吃飽了就躺着，感覺太妙。

一會兒，有個腳步聲進來。這個時間，大家應該在吃午飯，來我這的也就萬靈一人。我故意捉弄萬靈：“萬靈小妹妹，飯菜放在案邊就行了，你去找你的驸馬爺吧。我絕不告訴你哥哥！”

啪嗒一聲，萬靈把飯菜籃子放在我床頭的小桌子上。她在我床邊停下來，并沒有離開。

大白天的，來我床頭又不說話。我隔着被子數落她：“你來我這不說話又不走開，真叫人瘆得慌。你們兄妹倆怎麽回事，大的冷血又恐怖，小的瘆人又花癡。”

她還是不出聲。

“你怎麽了？楊烨欺負你了？”我覺得不對勁，趕緊掀開被子。

萬舟渡繃得毫無表情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捂住嘴：暴露了萬靈的秘密！

雖然誰都看得出來萬靈花癡楊烨，但都心照不宣，憋在肚子裏。畢竟，萬舟渡和楊烨是死對頭，二公主看得上萬舟渡卻瞧不起萬靈，萬舟渡對二公主态度不明，二公主因此對萬靈也是時冷時熱，他們四人之間一切都是未知數。

而我，一代偉人李循，今日中午竟公然在他面前說他妹妹跟死對頭的桃花，無異于拿着一把剃須刀在一層層地刮他的尊嚴。我是在作死的邊緣試探啊！

我連忙從床上滾下來，衣衫不整，鞋也沒穿，披頭散發地，雙手抱拳敬禮：“尚書大人！小人剛才胡言亂語，還望尚書大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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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掃了我一眼，想說什麽但又忍住了。我不動聲色地含胸，睡衣太單薄，李循發育很好的胸部難以完全隐蔽，對于一個男人而言，這樣形狀的胸肌總顯得有些可疑。

我有些懷疑萬舟渡已經知道了我是女兒身的事。但只要他不說破，我何必自曝。我目前還沒找到下一份工作，沒有收入的話是會很可憐的。賣燒餅的大娘到時候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成年人的思想，不能拿來琢磨自己有多可憐。成年人的心思，應該一心一意想着改善自己的境遇。

所以，即便萬舟渡可能識破了我的女兒身，我也不會在他面前扭扭捏捏，束手束腳。我低頭看着地板，但沒有害羞的意思。

他聲音從我頭頂落下來：“明日便能繼續當差？”

他過來看看我的身體狀況，畢竟一直休假的話，也會惹人閑話。我點點頭。

“那便好。”他停頓了一下，“後日皇上在禦林苑有一場狩獵，京城中的百官都要去觀禮。”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皇家的事有禦林軍和近衛隊負責，跟我們刑部有什麽關系？

他接着說：“二公主邀刑部一同參加。你作為本官的随身護衛，一起進宮。”

我想了想，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沒有道理：“大人，刑部一共幾個人參加？”

“我，萬靈，二公主和楊少卿。”他平靜地回答。

“你們四個人，就我自己一個護衛？”我急眼了，“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求沈乾、莊必凡和吳廣德也去！”一來為了安全，二來也讓弟兄們都見識見識皇家禮儀，省得一輩子只跟下九流、雞鳴狗盜之徒混在一起。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不由得一陣心慌，剛才太大聲了，顯得我很不禮貌。想想沈乾他們那副窮酸樣，我咬咬牙，擡起眼看着他，有些懇求的意思。

他和我對視了片刻，視線游離至窗外。那裏一片郁郁蔥蔥，一棵石榴樹花開得正繁盛。燦爛熱烈的陽光把火紅石榴花的香氣都逼出來，飄散在這座小院落裏。

“你此處的風景，比我的好。”他走到窗邊，背對着我，“當初你剛來刑部當差，就種了這棵石榴樹。五年了，我從侍郎升到尚書，你又重新當了捕快。”

本來，我聽到是原主李循種的石榴樹，心裏有些觸動，因為我很愛吃石榴，還騙楊烨說我字“時留”，我和李循還蠻有緣分的。聽到他後面那句，心裏那點感觸頓時就煙消雲散：“萬大人，這事就不勞您老提醒我了。”

他轉過身來，我也沒好氣地盯着他。“本官的意思是，你長大了。”萬舟渡苦笑了一下，“以前那個愛惹禍又不肯認錯，見到犯人就頭腦發熱不顧一切往上沖、怨天怨地脾氣火爆的小捕快，現在也能輕輕松松地面對曲折。”

“嗨！天塌下來，有萬大人這種頂天立地之人撐着。我啊，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就算哪天我被貶職去邊疆充軍，我也帶一把枸杞，想辦法每天都喝枸杞水養身子。”我滿不在乎地說。

萬舟渡啞然失笑，“李捕快想法很不錯。快把飯菜吃了。”

“你要在這裏看着我吃飯？”我有點不敢相信。

“這個自然。這籃子還要還給萬靈。”萬舟渡不容拒絕地說。

那頓飯吃得超尴尬。

後來沈乾他們回來聊八卦，尚書大人給他們争取了進宮的機會。聽他們說，刑部的捕快身份太低不得入皇家禁地，本來皇上只讓二公主的衛隊護送尚書大人去禦林苑，但尚書大人親自面聖，竟獲得允許讓四個刑部捕快參加。看來這事也不容易辦到，萬舟渡果然有過人之處。

沈乾把我從床上揪起來，我連忙裹好身上的被子。“循哥！你也要去！咱們四個一起進宮！”他大力地晃着我，晃得我眼冒金星。

“太好了！刑部會給錢給我們買新衣服嗎？”我不忘重點。那麽多朝廷政要，我們可不能灰頭土臉的。

沈乾喜氣盈盈地說：“循哥！萬尚書要你帶我們去挑一身！”

大家一聽，都樂開了嘴。原來男人也喜歡新衣服啊？我也很開心：“他給了多少？”

沈乾伸出八個手指頭：“二十兩銀子！”

嚯！這可是筆小款子！萬舟渡可夠大方的。我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捕快，我們一共十四個兄弟，此番有四人進宮，其它十人都沒有機會。

我心裏盤算了一下：“咱們不能穿舊衣服去，但是也不宜太過隆重，反而顯得我們沒見過世面、興師動衆地。這樣吧，這二十兩銀子咱們花十兩做衣服，一人一套！就當是咱們刑部發新衣了！剩下十兩，等咱們安安全全回來了，一起去天一茶莊擺慶功宴！”

雖然我被降職了，但他們習慣了聽我的。一聽到有吃有穿，這群大男人樂得跟一百五十斤的孩子一樣。

那天夜裏我們讨論了很久，關于新制服的樣式，要怎麽做才高貴大方，低調典雅又威風。

我這些可憐的弟兄們，說來說去，心目中最威武高貴的制服形象，總離不開萬舟渡那身尚書服。

好像他們穿上就有萬舟渡那種氣質一樣。

他每天對着高級官員和文绉绉的公務報告，言行舉止都有聖賢書作出指引和規劃，時時刻刻都顧着身份，卑亢有度，所以穿着那身官服特別顯沉穩禁欲氣質。咱們不是在抓小偷、追大盜、押死囚，就是在和賣燒餅的大娘臉紅脖子粗讨價還價，穿那身衣服根本無法發揮我們比土匪更土匪、比流氓更流氓的功能。

第二天一早，徹夜不眠的我們頂着黑眼圈樂滋滋地上街買新衣服……巡邏。

真是冤家路窄。我們湧進一家布店時，好巧不巧遇上了二公主和萬靈，以及她的一衆衛兵。

這家店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布莊，很多皇家貴女都看不上每個月皇宮分配的布料，都來這家店買布。

我們當然不是來買布的。我們就是看個新鮮樣式，然後去便宜的店裏找個差不多的。

“你們也配來這裏？”二公主發自內心地笑了。

“公主賤笑。”我作揖敬禮，“刑部每年都做新衣，我來看看布料。”

“你們是把我父皇的錢，都花在這種地方了？有這閑錢購置新衣，不如另請高明些的人才來做捕快，也比養你們這些只會占父皇便宜的飯桶強。”二公主張嘴閉嘴就是我們花她父皇的錢。

她也沒腦子想想，她父皇的錢哪裏來的！他是種田了還是織布了？我看了看她挑好的布匹，還攤開着沒來得及包裝。上面赫然繡着一頭威武雄壯的貔貅。

我目光落在貔貅上，萬靈看見了，小聲地說：“這是二公主給我哥挑的，神獸貔貅。”

“貔貅預示着國庫豐盈，萬尚書穿這身去見我父皇，我父皇必定龍顏大悅。”二公主信心滿滿，順手拿起那批布，沉醉在貔貅畫像展示出來的傑出繡工裏。

貔貅這種生理構造奇特的神獸，難道不是咒萬舟渡生兒子沒菊花麽。

我忍不住笑了。

突然一支暗器破空而來，直殺二公主。

這個暗器不是一個好暗器。雖然速度極快、準頭極高，但是聲音實在太大。轟轟烈烈的暗器，顯然很不敬業。

我想都沒想，拔劍削落這支暗器。緊接着第二枚又到眼前，我再次擊落。馬上就是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猛烈而急促的攻勢，來勢洶洶的飛镖，吓得二公主花容失色，慌不擇路。

這個飛镖的手法很熟悉，我總覺得曾經和暗器的主人交過手。

二公主的衛隊已經沖上來保護她。我把萬靈推進衛隊的保護圈，命令刑部弟兄拔劍待命。

我沒讓我的弟兄們去搜捕。一來，尋常的搜捕工作不由刑部負責，有專門的官兵，我們随便跨界會惹別人不滿。二來，暗器主人來無影，去無蹤，本領明顯在我們之上，憑此刻的情況，我們根本搜不到他，如果下令追擊，不僅會驚擾百姓，還會給二公主抓住我們一個追捕不力的話柄。

這人針對二公主，只要我們能保住二公主安全，就不會有太壞的結果。

事實證明，我的策略有效。二公主驚險時刻，受我們刑部的解救和保護，終于沒有再冷言冷語貶低我們，也沒心情再看樣式。

她悶悶不樂地走了，她挑好的布匹就這樣送給我們。

我的兄弟們激動得直閃淚花，要知道，這些布匹原本是給萬舟渡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