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這懸崖好像很深,我和慎王爺大概飄了好一會,才開始急劇地撞到峭壁上橫長出來的樹枝。撞得我一口老血噴出來,背上被各種橫生的枝丫抽得血肉模糊。
慎王爺已經快不行了,他抓在我腰上的雙手,感覺越來越勉強,随時會脫手而去。
我心裏突然清醒過來。萬舟渡還在大牢裏。我反身用雙腿夾住慎王爺瘦弱的身體,拼命用刀劃在峭壁上阻止下墜。下墜力道實在太強了,我虎口震得裂開,絲毫不敢松懈。
終于刀斷了。
我手執半截長刀,在稍縱即逝的間隙裏,插入土質較為松軟的山脊裏,一紮到底,只留刀柄在土外。刀柄上還有我滿是鮮血的雙手。慎王爺可能已經昏死過去,被夾在我雙腿中沒有反應。
我也被這遽然停下産生的下墜力道扯得險些握不住斷刀。我所有的意念都在這雙手上,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撒手。
兩人的重量,松軟的土層承受不住。刀一寸一寸地往下劃開,所幸已經是坡度較緩的山脊。終于,我再也支持不住,和慎王爺一起順着山脊骨碌碌地滾下去。
在滾到地面大路上、昏死過去之前,我竟然有些欣慰。雖然,我到底還是輸了,但我終究盡了最大的努力。這是一個無能的失敗者最大的自我安慰。
廢柴這條路,我走的很累。很想找個正當的借口,永遠地休息。
哎,你說我一條廢柴,這麽拼,圖啥呢?萬舟渡看起來也不像是我的衣食父母。
意識渙散之前,我清晰地看見萬舟渡深夜伏案讀卷宗、厘清卷宗所涉及的所有關系與條例的堅持,不偏袒貴人,也不同情弱者,堅持把每一宗案卷都順入他設定好的審判軌道上。
他主張廢除特權享有的赦免、重建律例權威,讓全天下都相信律例的嚴肅和公正,才願意臣服于法,因此遭到群臣和皇親貴族輪流來刑部威逼利誘,而他不為所動的堅毅面容。
受皇上所托,他起草了一視同仁的律例,想要争取一心期盼安居樂業的子民,阻止子民棄善從惡、流失于他國。卻在朝堂上遭到皇上臨場抛棄和“背叛”。飽受群臣冷嘲熱諷,而他長身傲立,不見絲毫破敗之色。陪着他下朝回轉刑部,他平和如舊地處理刑部大小事務,不曾遷怒我們,更不曾因此消沉頹廢。
曾被脅迫去為一名受特赦而逃過牢獄之災的貴族擺宴洗塵,他手握同僚邀函時冷酷的雙眼,當夜直接入宮面聖的義無反顧。
這一幕幕飛快地在我眼前一一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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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在他身後,羨慕這仿佛永遠不倒的偉岸身姿,那天卻只能眼睜睜地看他被大理寺帶走。
他是冤枉的。二公主是慎王爺所殺。
楊烨,你明知道是慎王爺所為,為什麽要處處針對萬舟渡?
我閉上雙眼之前,似乎看見楊烨那令我恨之入骨的臉。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還在我自己家中,吃着鹵鴨脖追劇。沉迷男主的顏值無法自拔,突然家裏着火了,我背後一陣火辣辣,好像燒傷了。
“爸……媽……”我艱難地喊着,喉嚨裏劇痛無比,我想喊他們逃命,着火了。但是我喊不出來。
一股清清涼涼的水,順着我的喉嚨流進來。我的痛楚頓時減輕了一大半。緊接着背部也是一陣清涼,那種火灼的疼痛感緩解了不少。
咦?我在做夢?家裏沒着火?那我繼續追劇吧。
“李循。”一個溫暖而充滿擔憂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着。
在叫我嗎?我到底叫什麽?我是誰?
頭無來由的痛,幾乎要裂開。
“啊……”我痛得忍不住叫出聲。有人坐在我身邊,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覆蓋我的額頭。他掌心的溫度剛剛好,我貪婪地蹭了蹭。
他的手僵了一下。我不願意失去他,便主動一路摸過去,摸到他的手,緊緊抓住按在我臉頰上。他很順從地輕輕摩挲我的臉頰,我贊賞地笑了,終于舒服了些,再次沉沉睡去。
這一次,什麽夢也沒有做。仿佛身邊全是陽光和花香。
我緩緩睜開雙眼。象牙白的紗幔,柔軟的被子,熟悉的香氣。
我床邊還有一個人,他坐在地上,身子靠在床邊,埋頭休息。他一只手握着我的手,一只手還蹭在我臉上。
這是……夢裏那個人?我遲疑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驚醒他,他好像睡得很沉。我慢慢坐起來,打量着四周,屋內裝飾雖然簡單,但是每一樣器具都顯得價格不菲,精雕細琢之中可見華貴。
我剛坐起來,那人便醒了,一張俊秀明朗且熟悉的臉。
他微微眯着雙眼看我,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雙手捧過我的臉,低沉的聲音中滿是極力克制的狂喜:“你終于醒了。”
我揉揉眼睛,失聲叫道:“楊烨?!”
竟然是帶走了萬舟渡的楊烨。
我的腦子像是被閃電擊中,連忙拉着楊烨的袖子:“慎王爺呢!慎王爺呢!”
楊烨臉上的喜色消失了:“慎王爺……沒救過來。”
我眼淚噴湧而出,嚎啕大哭:“他怎麽能死了呢!我豁了命救他,我還指望他救萬舟渡!他怎麽可以死!”
其實,我滾下大馬路之前,已經有些隐隐約約的預感。慎王爺當時已經像個死人那樣沉重。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
我實在是憋不住了,雙手掩面,失聲痛哭,哭到傷心處抱住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團。我可以付出一切,換慎王爺回來去救萬舟渡。偏偏他死了。
楊烨站在我面前,抓住我的雙肩:“李循。看着我。”
我拼命地甩頭,鼻涕眼淚一起飛:“我不看!”
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正面看他:“李循。慎王爺即便保住小命,他也不可能自投羅網去換萬舟渡出來。”
“啊~~~~~”我哭得更凄慘了,差點哭到斷氣,半跪在床上張牙舞爪地。
“李循!”楊烨幹脆爬到床上,緊緊箍住我:“不要再鬧了。你身子還沒好,不能亂動也不能大喜大悲。”
我被他箍得不能動彈,抽抽噎噎地說:“我太沒用了。那萬大人怎麽辦?”
楊烨聞言全身一僵,随即又放松下來,像哄小孩一樣:“先別想這麽多,你要是沒養好身子,可能姓萬的命比你的還長呢。”
我左蹭右蹭地從他懷裏掙脫,照着他肩膀捶了一拳:“你還敢說!明知道不是他殺人,你還帶走他!他現在怎麽樣了?你們有沒有嚴刑逼供!”
楊烨無所謂地聳聳肩:“誰在乎。”
我怒上心頭,忘了他是尊貴的大驸馬、準攝政王,照着他胸口又是一拳:“我們刑部上上下下都在乎!”
他這次有所防備,輕而易舉地擒住我憤怒的拳頭,順勢把我拉近他,貼着他。他努力控制着溫熱的呼吸,但我們實在靠得太近,顯得他呼吸很急促而明顯。
我往後仰開些,一時之間忘記哭:“你湊這麽近,是變态嗎?”
他眼睛裏燃燒着一種特別異樣的神色,唇邊似笑非笑,不太像平時的他。
“知好色而慕少艾,正是人之常情,怎麽算變态呢?”楊烨聲音慵懶而細膩,竟然……充滿了誘惑力。
我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眨來眨去,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都見過三回被窩中的你了。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呢?”他附在我耳邊呢喃。
我感覺自己整顆頭都紅了,艱澀地開口:“你都知道了?”
他微微一笑,示意我看自己的衣服。
我低頭一看,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李循這白花花的胸脯實在是讓人流鼻血。
我聲音細地如蚊子叫:“這……楊烨你……你聽我狡辯……”
他一副看好戲的神态:“可以。”
我猶豫了一下:“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不能。”楊烨斬釘截鐵地說,“我又沒封住你的嘴,你盡情狡辯。”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雙眼亮閃閃的。
“唉……那個,萬舟渡現在到底怎麽樣了?”我硬起頭皮問。
楊烨臉色突然變得難看,放開我的手,直接下了床,走向房門。
我動作迅速地穿鞋,撈起床邊一套衣服套在身上。
“你急什麽?劫獄嗎?”楊烨背對着我,輕蔑地說道。
這厮急吼吼地沖到門口了,怎麽還沒開門滾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