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等萬舟渡沉沉睡去,我心裏開始犯嘀咕。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大腦的計算範圍。
玉玺在慎王府,華錦要奪走玉玺。如果近期內得不到玉玺,而慎王爺的死訊又掩蓋不住,那麽皇上勢必知道華錦狼子野心,父女反目成仇,很容易造成潛在的其他勢力得利的局面。如果朝政不穩定,勢力分割,那麽治理系統就會四分五裂,争奪好處,推诿責任。各路邪惡勢力也會趁虛崛起,在灰色地帶裏為非作歹。
受牽連的,只有老實巴交的老百姓。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讓皇上盡早知道慎王爺的死訊呢?如果他不知道慎王爺已死,就不會和華錦反目,就不會觸發後續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不過,萬一皇上誤以為慎王爺真的幡然醒悟,願意受華錦的輔佐,痛改前非,那豈不是華錦就不費一兵一卒就掌握了儲君的安排?
屆時也禍福難料啊!
想來想去,想不通萬舟渡作出安排的邏輯。看他睡得那麽安穩,我也不忍心叫醒他。
現在有個更迫切、更現實的難題擺在我眼前:我要如何兼顧慎王府玉玺和萬舟渡兩件事呢?
雖然大理寺把他關在水牢裏,只是為了給華錦一個人情,不會真的對萬舟渡下死手。但是,世事難料。萬一大理寺寺卿心理承受能力不過關,被華錦唬住了,或者萬舟渡身體素質不過關,沒熬過去,那我豈不是人財兩空?
欸?我為什麽用“人財兩空”這個詞?人,我也沒有;財,更是無影無蹤。
算了,就當我語文沒學好,詞窮吧。
萬舟渡必須要離開大理寺,直到我從慎王府回來。一個比較缺德的想法,漸漸在我腦海中形成。
第二天一早,大理寺就亂了鍋。昨夜負責看守萬舟渡的兩名大理寺捕快交班的時候,先後被人迷倒。而後萬舟渡不知所蹤。這兩名捕快醒來之後,只記得當時萬舟渡就躺在床上,有人從他們背後偷襲,他們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這兩個捕快,其中一個就是我本人。
事實上,在交班的時候,我先動的手迷暈了來交班的捕快。然後,萬舟渡穿着我準備好的捕快服,假裝是交班完畢的捕快,趁着夜色大搖大擺出了房間,在回住所的途中泅水離開了梅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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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算準了時間,自己也搞了點蒙汗藥下肚。等大理寺來人交班,發現我們倆暈倒時,萬舟渡早就離開了。
我們醒來之後,我搶先發言,一口咬定有人從背後偷襲我。另一個捕快也跟着證實。最重要的是,我先開口,咬定我先暈倒,暈倒前萬舟渡還在床上。而那名捕快不疑有詐,也跟着說他暈過去之前,萬舟渡也還在床上。
于是,大理寺上下都認定了,是有人劫走了昏迷中的萬舟渡。
這下可亂成一鍋粥了。萬舟渡丢了,不僅無法向華錦交代,更無法向皇上交代。
我表面上驚慌失措,心裏樂開了花。我還給他們送了一份大禮。
受萬舟渡拜托玉玺一事的啓發,我也故意把一份“證據”放在萬舟渡房間裏,等着大理寺的破案高手來搜查。
當我看見大理寺緊急派來的破案高手時,嘴都吓歪了。
是楊烨。
他果然在房間裏搜出了我留下的“證據”。
是一方手絹。上面繡着一個小小的“痕”字。
随他一起來的官員看見那方手絹,疑惑地說:“早就聽說江湖大盜千面無痕,與刑部尚書萬舟渡,有難解之仇。看來,此番一定是那千面無痕打聽到萬尚書落了難,所以前來擄人。”
對對對。我內心狂喜,如小雞啄米。我留下這證據,就是這個意思嘛,這官員太聰明了。
楊烨盯着手絹,目光閃爍,默不作聲。
那官員又問:“昨夜是誰負責看守萬尚書?”
我剛想捂住旁邊捕快的嘴,他就已經響亮地喊:“回禀大人,是我梅好運和孫子牛!”
我冷汗直流。
楊烨肯定會認出我,那我精心布置的一切,就露餡了。
幸好,楊烨并沒有留意我們倆。那個官員喊人帶我們倆到偏廂房問話。路過楊烨身旁時,我故意走在梅好運的外側,讓梅好運擋住楊烨的視線。
經過的時候,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他神情嚴肅,握住那方帕子仔細端詳。
我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接受盤問過程中,我假裝吓得頭發昏,沒見過什麽世面的樣子。梅運氣正好在上級面前露臉,大談特談,把千面無痕說得輕功出神入化、出手神不知鬼不覺。這樣好洗脫我們倆看守無能的罪名。梅好運說得興起,甚至說看見千面無痕身穿夜行衣,蒙面,所以看不清樣貌。反正我比他先暈過去,他說什麽就什麽吧。
那官員見盤問不出重要信息,便囑咐我們小心行事,想起任何情況就随時禀告大理寺。
就這樣,萬舟渡慘遭“被擄”,既可以安心養身子,又無需被華錦扣上逃獄的罪名。
我假意受到驚吓,有些神智錯亂,故意前言不搭後語,給身邊的捕快們留下了腦子吓壞了的印象。随後,在巡邏時上茅廁,沈乾帶來了真的孫子牛,以便我和他調換身份。我把衣服和腰牌都換好給孫子牛,可憐這孫子每天被灌蒙汗藥,腦子一團漿糊。我大致給他說了一遍事情經過,讓他混沌的腦子裏有這麽一個故事。雖然短短一晝夜,我又故意總低着頭,不怎麽與人交往,別人未必能記住我的模樣,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用泥土把孫子牛的臉糊了個七彩缤紛,辨認不出原來面目。
我和沈乾就從茅房裏溜了。
“慎王爺那邊,什麽情況?”我邊走邊問沈乾。
“他今天來京城的玉妍樓。”沈乾簡要彙報。
“來幹什麽,知道嗎?”
沈乾說:“不知道。應該是在等人。刑部其他兄弟在盯着了。”
“好,我馬上過去。萬大人呢?”我想起半夜離開的萬舟渡。
“萬大人已經安排妥當。”沈乾回答。
我看了一眼沈乾,覺得他怪怪地,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怪。
我突然停住腳步,“行了,你不要跟着。你回刑部吧,省得徐尚書發現了。我一個人去看看究竟就行了。”
沈乾看了我一眼,很快垂下眼皮,說:“是。”他轉身就離開。
“沈乾。”我叫住他,“你還記得尹縣令嗎?他被人殺死,結果把兇手名字寫在地上,叫咱們給發現了。”
沈乾點點頭:“記得。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我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沒。就跟這次千面無痕劫走萬尚書一樣,在現場留下了證據。”
尹縣令是個佛教徒。他死前耗盡力氣,給自己血書了一篇往生咒,試圖超度自己。一點也沒留下和兇手相關的信息。
我和沈乾拿這件事吐槽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對了,把你的劍給我,以防萬一。”我笑着吩咐。
“好。”沈乾解下腰間的劍,遞給我,便離開了。
我舉起劍,這确實是沈乾的劍。是萬舟渡送給他的禮物。我抽出劍身,一股新鮮的血腥氣撲來。
我腦子嗡地一聲,心中瞬間痛意翻騰。
好,你們不是想我去玉妍樓麽?我就……
不去。
我敏銳地感覺到,一張天羅地網已經張開,就等着我自投羅網。
我轉頭直奔慎王府。為了避免追蹤,我特意挑了荊棘遍布的山間小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我這次熟門熟路地到了慎王爺的書房,照萬舟渡所言,進密室拿出玉玺。
就在我感慨,事情如此順利的時候,那天逼我和慎王爺跳崖的女子出現在書房。
她鼓着掌走進來:“李捕快真是好身手。要不是早有防範,還真的要被你偷走玉玺。”
我冷着臉不說話。
“你說,要是皇上知道萬舟渡的部下,竟來慎王府偷玉玺,不知作何猜想?”那女子盯着我說。
“皇上要是知道你們殺了慎王爺,還搞個假的出來騙他,又作何猜想?”我反唇相譏。
“他一定會大發雷霆,滅了華錦一家。”女子笑得妩媚至極。
“主子倒了,你倒還挺開心。”我說。
“華錦那賤人,何德何能做我的主子?”女子咯咯咯地笑起來,像只剛下蛋的老母雞。
“這……”我腦子有點亂了,華錦不是幕後黑手嗎?難道連華錦也不知道慎王爺是假的?
想到這裏,我震驚地擡起眼看那女子:“你到底是什麽人?”
“來報仇的人。”女子冷冰冰地回答:“玉玺,交出來。”
“你們和千面無痕是一夥的。”我眼中噴出怒火。
女子一愣:“聰明。難怪他喜歡你。”
“千面無痕假扮沈乾,想騙我去玉妍樓。我沒去,他一路跟蹤我,知道我來了慎王府,于是告訴你。你們故意放我進來,是想知道我到底要找什麽。而你們,大概也猜出我是為了玉玺而來。”
女子贊賞地拍拍手:“不錯。”
“玉妍樓裏到底有什麽等着我?你們為什麽要殺沈乾!你們要玉玺做什麽!萬舟渡呢!!!”我怒火中燒,紅着雙眼,搶進一步,掐住女子的脖子。
她沒料到我突然出手,一時掙脫不得,憋得滿臉通紅。
我怒上心頭,也不作他想,一定要掐死她才罷休。
門口突然轉進來一個男子。雖然面容打扮是慎王爺,但是……
他就是千面無痕。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把被我掐暈過去的女子丢到一邊,長劍出鞘,直奔千面無痕。
他微微動容:“喲?看來,你上次和我一起突圍乞巧宴的時候,沒盡全力,還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