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擇手段
第37章 不擇手段
南北半球季節相反,此時的悉尼春意盎然,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
岑沛安清楚地記得離開榆京前的每個場景。
那條斜對着檢察院的輔路,刑芷的聲音,和她的對話內容,捂在口袋裏的舉報信,還有那個被扶上車的中年男人,都在岑沛安腦海裏記憶猶新。
除了那個中年男人的面孔。
“就算你拿着信,他們也不會放你進去。”刑芷神情嚴肅地說完,又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問,“你想把信遞上去嗎?”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岑沛安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想過去舉報他。”
“可是如果遞上去,你離開的幾率會更大。”刑芷說出的話帶着極大的誘惑力,“權利需要更大的權利來牽制。”
可是不管她說什麽,岑沛安始終都不松口,他固執地把信往口袋裏塞了塞。
“好吧。”刑芷嘆了口氣說,把車在路口調頭,“你這段時間神經繃得太緊,趁現在好好休息會兒吧。”
不可否認,岑沛安确實太累了,他歪着腦袋,望向車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期間刑芷停了次車,等人重新折返回來啓動車子,岑沛安才迷迷糊糊轉醒,瞥見座位旁的水。
“有點渴,所以下去買了瓶水。”刑芷先行解釋,“給你也買了一瓶。”
岑沛安揉了揉太陽穴,擡頭看到前方的熟悉路标,知道快到家了。
天氣轉涼,芳姐在花園裏伺弄花架,岑沛安進門就看見沈捷肚子坐在落地窗前,視線在霎那間和他相對。
岑沛安裝作若無其事,換好鞋子用疲倦的嗓音說:“我先上去洗個澡。”
Advertisement
他說完才看到沈捷腿上擱置的文件,沈捷翻了一頁,沒擡頭,輕聲“嗯”了聲。
岑沛安做賊心虛,雙手攏住風衣,掌心蓋着口袋,小跑上樓,在二樓欄杆墊起腳往下看了眼,然後溜進書房,把折皺的信封重新放回抽屜。
岑沛安站在淋浴下,耳邊的水聲漸大,他感覺水溫驟降,伸手去調整開關,卻怎麽也關不上,連綿不斷的冰水從頭上澆下,凍得人瑟瑟發抖,像是站在淋漓秋雨裏。
冰水阻隔了視線,岑沛安擡手擦了把臉,光潔的浴室瓷磚天旋地轉,似時空轉換般,他再次站在檢察院之前,看着那位中年男人被扶上車。
他穿着狼狽褴褛的襯衫,頭發淩亂,雙手浮腫,腳步虛浮,在上車前擡了下頭。
岑沛安瞳孔驟縮,像是被什麽擊中,死死釘在原地。
他終于看清對方的臉。
是沈捷。
就在此時,岑沛安從夢中驚醒。他盯着酒店房間的天花板,大口急促喘息,接着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深埋進去,幾秒後,輕薄綿軟的被子微微抖動。
岑沛安用涼水洗臉,渾噩的意識稍微清晰了點,他撐着洗手池的大理石臺面,溫熱和冰涼的水珠順着他的輪廓,交替滴落,砸在他手背上。
岑沛安擡頭看着鏡子裏精神萎靡疲憊的自己,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一場秋雨斷斷續續下了幾天,沈捷從檢察院出來,站在臺階上仰頭看着雲層後發散出的金光。
“沈總慢走。”出來送沈捷的檢察官站定,微微颔首以示歉意,“這段時間謝謝您的配合。”
“應該的。”
沈捷視線越過他,看向有事耽擱,現在才出來送他的副檢察長。
對方伸手和他握手,沈捷笑了下,問:“範檢察長手底下有實習生嗎?”
“有,沈總是有什麽指示嗎?”
“不敢指示。”沈捷始終淡淡笑着,再擡眸時,眼底的情緒深不見底,“想勞煩範檢察長安排幾個實習生幫我審個人,正好也讓他們積累積累實戰經驗,一舉兩得。”
老談把車停在路邊,看着沈捷和副檢察長有說有笑地下來,他拉開後座的車門,等着沈捷結束寒暄上車。
“沈總,直接回去嗎?”老談看着前方的十字路口,不确定地問。
沈捷坐在真皮座椅上,雙腿微微分開,十指交叉相握放在身前,阖着雙眼,半響,沉聲道:“去趟啓辰。”
老談改變行駛路線,一路眼觀鼻鼻觀心,到啓辰的那條道時,他像無心感嘆道:“這條路下午時段倒是不堵。”
這條路老談走過無數次,全是趕早晚高峰送岑沛安,以至于次次都和沈捷抱怨路堵。
沈捷聞聲睜睛,無意瞥了眼後視鏡,老談心裏一驚,立馬閉上了嘴。
他不該自作聰明多嘴試探沈捷。
從C座電梯上去,直達總裁辦公室樓層,方嶼舟五分鐘前接到大廳的電話,臨時中斷會議出來接人。
“方總,好久不見啊。”沈捷在會客室主位坐下,漫不經心地寒暄。
方嶼舟則坐在側面的單人沙發上,臉上挂着标準的禮貌微笑,“是,沈總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
“也不算有時間。”沈捷說,“我剛從檢察院出來,剛好路過就想過來拜訪一下。”
方嶼舟視線不動聲色地打量他,沈捷穿着熨燙服帖的西裝三件套,一雙皮鞋锃亮,領帶,袖扣,領帶夾一應俱全。
別人進檢察院是掉層皮,沈捷進去仿佛是受邀出席了場宴會。
“上次見還是在去年的傑出精英頒獎典禮上。”沈捷半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憶那天的場景,“我給方總頒的獎。”
“想不到沈總還記得這件小事。”
“給傑出青年精英頒獎怎麽算是小事情呢?”沈捷話鋒一轉,“臨終關懷的工程進展的還順利吧?”
方嶼舟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不敢有絲毫表現,他笑着點頭回應:“還算順利。”
談話間,袁希敲門輕聲進來,安靜地在一旁沏茶,沈捷側目看着她把清茶放在自己面前。
“秘書怎麽幹上助理的工作了?”沈捷輕描淡寫地詢問,聽起來倒真像是不知道,但實際上,其裏的緣由他比誰都清楚。
袁希擱茶杯的手忽地顫抖,茶盞歪倒叮當一聲,茶湯沿着桌面流淌,滴落到沈捷的西裝褲上。
“不要緊,你出去吧,我和你們方總有些事情要聊。”沈捷不以為意地笑笑,伸手讓她把紙巾盒遞過來。
近半個小時的交談結束,方嶼舟把人送出大廈,看着那輛黑色奧迪消失在視線裏。
“方總,他今天是來幹什麽的?”袁希不确定地問。
聽談話內容是關心項目工程,慰問青年企業家,可沈捷那樣的老狐貍,她才不信只是單純的寒暄問候。
“你聽不出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嗎?”方嶼舟面無表情地進了電梯,“這是讓我交人呢。”
袁希屏住呼吸,終于反應過來。果然,沈捷這趟來根本就不是慰問,而是警告。
臺裏定下跟随臺長采風的記者和主持,鄭薇日夜颠倒地加了一周的班,早上端着咖啡剛進去,碰上同事和她說主任正找她。
“主任,您找我?”鄭薇敲開門進去,站在紅木桌前,主任放下手裏簽字的鋼筆,擡眼不怒也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擡手示意沙發的位置。
“坐。”
鄭薇緊張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挨着沙發小心翼翼坐下來,主任在她對面坐下,嘆了口氣說:“這次采風你不要跟着去了。”
“為什麽?”鄭薇語氣有些着急,已經定下的人怎麽說換就換,“主任,是有其他安排嗎?”
“這次小宣去。”主任看穿她的不服氣,無可奈何地解釋,“薇薇,這是上面領導的意思。”
“主任...”
“還有你手裏的近期工作也交接一下。”主任打斷她的話,懶得聽她長篇大論,不耐地擺手說,“回去歇一段時間吧,等通知再回來上班。”
這是間接給她停職。
晚上,嚴旭來臺裏接鄭薇,看她悶悶不樂地拎着包出來,拉開副駕駛坐進來。
嚴旭溫柔地問:“是不是太累了?”
鄭薇低着頭,一聲不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哽咽着說:“嚴旭,我被停職了。”
“什麽?”嚴旭踩下剎車,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吳樂樂在嚴旭家等他把鄭薇接回來,結果等了好久,小孩子熬不了夜,揉着眼睛讓人把她送回家。
好在兩家離得不遠,半路遇到吳墨下班,她跑着跳到吳墨身上,摟着他的脖子叫爸爸。
吳墨單手扛着她,另一只手開門,客廳沒開燈,岑思郁隐在黑暗中,支着腦袋疲憊不堪。
“回來了。”
“怎麽不開燈?”吳墨把燈打開,放下女兒,讓她去洗澡,然後走到沙發旁,擡手放在岑思郁肩上,“怎麽了?”
“劉總秘書今天給我打了電話,說是這次的合作恐怕不能再繼續,讓我們再找下一家。”
“不是一直合作得好好的?”吳墨拍了拍她肩膀,“是被其他人截胡了?”
“我不知道。”岑思郁雙手捂住臉,壓抑着顫抖的腔調,“如果終止合作,那供應鏈就斷了,公司根本沒法正常運行。”,她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金秋十月,榆京秋高氣爽,可惜檢察院的審訊室裏,一扇窄小的窗戶看不見外面的晴空萬裏。
今天是趙亦冉被帶過來的第五天,從最開始理直氣壯,聲音高亢地質問憑什麽抓她,到現在只能縮在角落裏抽噎低泣。
外面的人推門進來,給她桌子上放了一塊硬面包,這幾天她沒吃過一頓正經飯,全是硬面包配涼水。
一波換一波的年輕面孔,聲音緩卻機械冰冷,一遍又一遍地問她岑沛安在哪。
“只要你告訴我們岑沛安在哪,你就可以出去。”對面換了位溫柔的檢察員,走過來握着她的手,替她整理淩亂的頭發,看着她臉上斑駁的淚痕,“說吧,他在哪。”
“我不知道。”趙亦冉忍不住哭出來,她抱着雙膝,把臉埋進膝蓋,哭着否認,“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不要再問我了。”
入秋後,晝短夜長,沈捷下班出來,天色已經漸晚,王景送他上車。
車上,王景手機亮了下,他從後視鏡裏看後排的沈捷,對方似察覺到他的視線,“有話說。”
“栾淮市那邊的消息。”王景斟酌了下語言,“啓辰的那個工程緊急叫停了,周邊的民衆鬧得太厲害,好像還有人員傷亡。”
“嗯。”沈捷睜開眼,他累了一天,嗓音透着明顯的倦意,“你盯着吧。”
“還有FB組織那邊問您,有關刑芷的處置。”
“你回個電話,告訴他們我過段時間去一趟,人暫時先按照他們的規矩處置。”
王景颔首,他本來想問岑沛安的消息,可看沈捷又閉上眼,只好悻悻閉上嘴。
“還有什麽事?”沈捷問。
王景反應過來是在和自己說話,便抓住時機問:“沈總,沛安少爺這麽久都沒動靜嗎?”
“着什麽急?”
沈捷看着車窗外掠過的深沉夜色,似不屑地勾了下唇角。岑沛安這個人哪都好,就是道德感太強,對劉耀那樣的爛人他都會産生愧疚感,更別提是他的親人朋友。
“現在我們就看看誰會撐不住第一個出賣他吧。”
--------------------
會有不嚴謹的地方,都是為劇情服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