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落地悉尼
第36章 落地悉尼
夜裏,岑沛安翻來覆去睡不着,為自己心裏藏的事兒,也為晚上沈捷在書房對他的隐瞞。
沈捷早上有晨跑的習慣,卧室門剛關上,岑沛安倏然睜開眼睛,他半夢半醒了一夜,腦子糨糊似的,從床上暈乎乎起來,貓進書房。
他篤定沈捷藏了東西,還是不能讓他知道的東西。
岑沛安先是在書桌上翻找,又挨個拉開抽屜,最後連桌布都掀起來,仔仔細細地摸索,最後翻出一個信封。
信封一半都是幹掉的泥點,上面還一股酸馊味,瞧着不像是沈捷的,
摸着不薄不厚,岑沛安猶豫了片刻,打開從裏面掏出幾張折在一起的紙,展開後上面寫着舉報信。
岑沛安生平第一次見這個,紙的一角是飛濺的油污,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跡。
岑沛安粗略看了兩眼,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他甚至沒有耐心繼續看下去,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下方一小片刺眼的紅,全是按上去的手印。
信裏舉報的人是沈捷,而且上訪的人不止一個,他們檢舉沈捷濫用職權,只手遮天。
沈捷上周剛出面幫他解決劉耀的事情,舉報信就遞了上去,發生在這個節骨眼,實在是太巧了。
“你在幹什麽?”沈捷沖完澡,脖子上挂着浴巾,正擡手擦拭頭發。
這岑沛安第二次幹壞事被抓包,他聽到聲音猛地擡頭,把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氣息粗喘不停。
“怎麽了?”
沈捷把門推開些,皺了下眉朝他走過去,他走一步岑沛安就退一步,直至退到書架邊,一本沒全塞進去的書搖搖欲墜,沈捷眼疾手快地接住,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擋在他腦袋上。
“掉下來把你砸傻。”沈捷眼裏笑意明顯,擡手對着他腦門彈了下,又把書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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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傻。”岑沛安回他,把身後的東西藏得更深,沈捷攬住他的肩膀,強硬地把人轉過來,才看清他手裏的東西,眼裏有片刻動容,問他,“你拿這個幹什麽?”
聽着像質問,可實際一點也聽不出責怪,岑沛安被他拉到腿上坐着,執拗地把紙別在身後,眼不見心不煩。
岑沛安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假的。”
沈捷看他活像炸毛的貓,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撫他的側腰,“什麽是假的?”
“這上面寫的。”岑沛安氣得不行,他手裏的紙抖得嘩嘩響,“肯定是劉耀家搞的鬼,他舅舅被撸了,所以故意背後使壞水。”
“好。”沈捷不氣反笑,不知道是他身上那股清爽的佛手柑味,還是這個溺人的笑,把岑沛安弄得直眯眼,稀裏糊塗地歪人懷裏,沈捷摟着他,摸他凸起的蝴蝶骨,“等開庭了,你去給我作證。”
“真的會抓你嗎?”岑沛安一聽毛炸得更厲害,坐起來,一臉緊張,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能動動關系嗎?你又沒做過這個,不是你教我的麽,有委屈要說出來。”
“我還教過你什麽?”
岑沛安突然沒話說。
沈捷掰開他的手指,把信封拿下來,“還教過你不要擔心,就算天塌了也有我。”
盡管來來回回都是些兜圈子的話,可岑沛安沒來由地安心了一點,他趴在沈捷肩膀,鼻腔裏充斥着沈捷身上的味道,他迷糊糊地問了一句:“換沐浴露了嗎?”
“沒有啊。”沈捷順勢親了親他耳朵,“怎麽這麽問?”
“沒事。”
岑沛安其實想說“聞着和平時不太一樣”,可他又沒說,也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覺得不一樣。
既然沐浴露沒換,那可能是心境變了吧。
從上次宴會分別後,岑沛安沒有主動聯系過刑芷,倒是對方第二天言行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只有在刑芷幫他安排周密計劃時,岑沛安才會真實地感覺到時間在流逝。
他也在一點點背離沈捷。
“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刑芷講完幫他規劃的路線後,看他神情沉悶的樣子,擔心地問,“有些害怕嗎?”
“不是。”岑沛安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臉上倦意很濃。
那種心慌、糾結和矛盾的情緒又開始吞噬岑沛安,千絲萬縷,像是作繭将他緊緊纏繞,理不清捋不順,找不到源頭,也看不見盡頭。
“擔心沈總會發現?”刑芷其實也有些擔心,說實話,她從來沒有背叛過雇主,這是頭一遭,不過她明白,現在絕對不是宣洩負能量的時候,“不會有問題的,就算沈總發現你走了,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讓海陸空同時稽查你,況且他也不能出國,沒法去找你,只要過了邊境,任你想去哪都行。”
她說完,岑沛安也沒有提起精神,勉強地笑了下,點點頭說,“謝謝你刑芷。”,沉默片刻又轉過來,看着她的眼睛,“還有對不起,我不應該利用你,我...”
“別說這個了。”刑芷打斷他,垂下視線,一時間忘記要說什麽,随便換了個話題問,“确定中秋節走嗎?”
“嗯。”
刑芷嘆了口氣,卻忽然瞥見他風衣口袋裏的信封,“這是什麽?”
“沒什麽。”岑沛安用手捂住露出的一角,掩飾地扭頭看向車窗外,為了不引人注意,他把車停在熱鬧的街道邊,都沒注意旁邊的建築群。
斜對着的主幹道邊,一座雄偉氣派的辦公大樓,上面懸挂着國徽,幹警從層層階梯上下來,迎着上訪的人。
不知道看見什麽,岑沛安的神色越發緊張,呼吸陡然變急促,捂着口袋的手不斷收力。
刑芷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一位中年男人從檢察院出來,被另外兩個人駕着坐上車子,狼狽不堪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唏噓。
刑芷收回視線,又看了眼他捂住的東西,心裏猜個大概,“在這你肯定遞不上去,那些幹警就是勸返上訪人的,你要是想舉報的話,恐怕要另辟蹊徑。”
岑沛安木讷地轉回頭,他早上把那封匿名舉報信偷出來,本來是想銷毀的,但是又沒敢,至于把車停在檢察院附近,這純粹是個巧合。
不過言多必失,岑沛安想,如果他現在解釋,刑芷肯定也會以為他在欲蓋彌彰,索性就沒搭腔。
臨近中秋節,沈捷工作量激增,最近幾天都是半夜才回來,他怕吵岑沛安休息,一般都是在一樓洗漱完再回卧室。
沈捷輕手輕腳推開門,發現岑沛安開着床頭燈,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怎麽還不睡?”沈捷掀開被子,微微涼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脖子,“做噩夢了?”
說完,沈捷自己先緊張起來,岑沛安從年初出院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會夢魇,每次醒來都淚痕交錯,驚魂未定好幾天。
當初挑保镖的時候,刑芷其實不算最出色的,但沈捷最後還是定了她,只因為她學過心理學。
“沒有。”岑沛安畏寒,他主動圈住沈捷的脖子,往他懷裏蹭,黏糊糊的,“你最近下班好晚。”
沈捷微愣,心未由地跳很快,他伸手把人抱個滿懷,親昵又蠻橫地吻岑沛安的唇。
這個吻過分纏綿,沈捷索求不夠,吮着含着,把岑沛安親得有些缺氧。
“工作太多。”沈捷給他留換氣的間隙,忍不住又親他脖子和耳後,“想先把工作做完,這樣國慶能多陪你出去玩幾天。”
沈捷感覺岑沛安呼吸一滞,他習慣性地安撫,不似以往那樣強勢,而是哄着脫他衣服。
岑沛安對情事一向很抗拒,今天卻出奇乖,身子軟成一灘水,讓人翻過來翻過去折騰了兩輪。
兩場情事下來,岑沛安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擡起酸軟的胳膊,眼睛淚朦朦的,迷離缱绻地望着沈捷,輕顫的指尖擦他鬓角的汗,“謝謝你沈叔。”
沈捷反問他:“謝什麽?”
值得岑沛安謝的有很多,不管是幫他出氣,替他撐腰,還是過分縱容,又或者是給他牽線搭橋,介紹人脈。
“很多。”
岑沛安莫名眼眶發酸,他抱沈捷脖子抱得很緊,和人脖頸相交,心跳貼着心跳。
他在心裏又和沈捷說了句對不起,至于對不起什麽,他也不知道。
中秋節前一天,沈捷要回大院,長輩在等,他沒法在家一直耗着。吃過中午飯,岑沛安窩在沙發看書,沈捷走過來,邊戴腕表邊問他有沒有時間。
“怎麽了?”岑沛安問。
“送我回去。”沈捷直言,“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岑沛安耳尖泛紅,他垂下頭,指尖慌亂地翻動紙張,小聲嘀咕了句什麽,然後放下書,上去換衣服。
二環有點堵,岑沛安只能送到這,他把車停在路邊,扭頭見沈捷正在看他。
榆京天氣忽熱忽冷,昨晚下過雨,今天氣溫驟降,他穿了件風衣,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奶黃流心月餅。
這是沈捷出門特地裝的,他不愛吃甜的,也從來不相信唯心團圓。可在學會如何愛一人的過程中,總要作出一些連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改變。
比如沈捷現在很想吃這塊甜度超标的點心,也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只要他和岑沛安吃同一塊月餅,就會人長久,共婵娟。
這完全違背了他追崇的唯物主義。
沈捷撕開包裝袋,把月餅一分為二,一半喂到岑沛安嘴裏,一半他自己吃了。
明天才是中秋節,沈捷突然望着陰沉沉的天,透過厚厚的烏雲和無法撥快的時間說:“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岑沛安始終未有只言片語,他沉默地吃完半塊月餅,看着沈捷下車步行走在銀杏葉紛飛的街道上,漸行漸遠。
傍晚時分,岑沛安穿着最大衆款式的黑色沖鋒衣,帶着棒球帽,口罩和墨鏡,從刑芷手裏接過護照,由于出衆的身型,被不少經過的人投來目光,可能以為他是某個小明星吧。
“謝謝。”岑沛安簡短道謝,他沒帶任何行李,只身轉往機場裏走。
“沛安。”刑芷忽然叫住他,岑沛安迷惑,轉過來看着她,刑芷走上前奪下他的手機,從包裏拿出備用的手機遞給他,“不要用你的手機和卡,用這個,這個是我用組織裏的關系幫你弄的,不容易被追蹤。”
岑沛安遲緩地接下手機,低聲又說了句謝謝。
“好了,趕緊進去吧。”刑芷忍着低落的情緒,竭力笑了下,“去吧,平安順遂,有機會再見。”
“嗯。”
岑沛安點頭,轉身快步離去,刑芷形單影只,看着很落寞,她低下頭,借機用餘光瞥不遠處的偷看的視線,一早就發現了不對勁,她幾不可見地彎了下嘴角,若無其事地開車離開。
牆角裏,有三個人鬼鬼祟祟,看到刑芷的揚長而去的車尾,趙亦冉疑惑不解,像是完全猜不透,“奇怪,她難道是真心幫沛安的?”
嚴旭反問:“那不然呢,護照都幫着偷出來了。”
“但是她為什麽要幫沛安呢?沒理由啊。”趙亦冉奇怪地反問回去。
“因為她喜歡沛安啊,喜歡一個人肯定是恨不得替對方上刀山下火海。”
“她和沛安才認識多久?”
“一見鐘情多得是啊。”
“那都是小說裏的,真的會有人看一眼就愛上對方,愛得死去活來嗎?”
“有啊。”一旁的鄭薇突然開口,其餘兩人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舉個實例。
鄭薇表情空白,“沈捷啊。”
一個意料之外,卻又萬分合理的答案。
大院好久沒這麽熱鬧,酒過三巡,沈捷喝得半醉,撐着手肘用食指不停地擦手機屏幕。
喝醉的人總是不藏事,他把手機一遍遍解鎖,點進和岑沛安的聊天框,看到最新消息還是自己幾小時前發的:在做什麽?
岑沛安沒回他消息,沈捷難得怄了回氣。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沈捷心裏亂糟,他拿起外套出去,沈母叫住他問他去哪。
沈捷說今晚有事先回去,明天一早再回來,屋裏的人嘀咕他不嫌折騰。
他哪裏會嫌折騰,家裏有人等着,萬裏迢迢也想再回去看一眼。
沈捷出門打了輛車,到家發現岑沛安不在,芳姐說他回家了,臨走還給三角梅澆了水。
花盆裏泥土濕潤,沈捷用手指壓了壓,心裏跟着土一起往下陷了一小塊。
轉天早上,沈捷還沒出門,外面一行肅穆正裝的人進來,為首的是檢察院的熟人,對方朝他微微颔首。
沈捷請他進來,心有預感,便轉身借由去衛生間,給岑沛安發了條信息:沛安,我要出幾天公差,你暫時不用回來,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我忙完回來去接你。
外面人耐心等着,“還請沈總配合我們的工作,和我們走一趟。”
沈捷臨危不亂,溫和地笑了笑:“原因呢?”
對方拿出一封信,沈捷看到信封心猛地一顫,說是墜入谷底也不誇張,碎石枯枝把那顆溫熱的心刺得千瘡百孔,血流耗盡,無法描述的劇烈疼痛在胸腔盤旋上升。
本該在他書房裏的信,卻出現在了檢察院手裏,沈捷想,能把信拿出去的,除了岑沛安,別無他人。
而彼時,岑沛安乘坐的飛機在悉尼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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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安:
沈捷,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落地悉尼了
(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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