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珠胎暗結
21.珠胎暗結
有了時璟留下的錢,袁滿的日子也不再拮據,兩個孩子日日見得到油水,個頭竄的很快,身上也有了肉肉。
加上他們都随了袁滿的白皮膚,哪怕穿着舊衣服,和村裏的孩子們在一起也能看出區別。
尤其是小寶,收了一幫“學生”,當了小老師,教課的時候有板有眼的,真像那麽回事。
孩子們容光煥發,可袁滿卻日漸消瘦,身體也乏的很,最近更是沒有胃口吃飯。
他只當是苦夏,沒放在心上,每日喂喂雞,給院子裏開墾的菜地澆水捉蟲,沒事了就拿着時璟給小寶寫的筆記一遍一遍的翻看。
小寶說爸爸真的愛學習,只有袁滿知道,他是在睹物思人。
眨眼間又是兩個多月過去,十月份的天氣褪去了暑熱,秋風宜人,是一年最舒服的季節。
“爸爸——晚上想吃肉~”
小寶當完小老師回來,賴在西屋閉目養神的袁滿懷裏撒嬌。
時璟在這住的這段時間,袁滿發現小寶開朗了好多,會撒嬌,會賣萌,嘴還變甜了,就像一個活力滿滿的小太陽,讓人看見就覺得開心。
他輕輕一笑,捏了捏小寶肉嘟嘟的臉:“小饞貓~”
站在一旁的瑤瑤看哥哥在爸爸身上蹭,她也來湊熱鬧,直接擡腿跨坐,一屁股坐在了袁滿的肚子上。
“呃啊……”
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從肚子蔓延開,袁滿的笑臉霎時僵住,瞬間褪去了血色,悶哼一聲痛苦地皺起了眉。
小寶心細,趕緊抓住爸爸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爸爸……爸爸你怎麽了?”
“沒事……”袁滿怕吓着孩子們,忍着痛搖頭,“就是肚子有點疼。”
“那我把瑤瑤抱下來!”
小寶起身把妹妹拉下來,瑤瑤還不明所以,手腳并用地繼續往袁滿身上爬。
袁滿捂住肚子,極力控制着呼吸,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痛苦:“小寶,帶瑤瑤去小賣部買白糖,晚上給你們炖肉。”
“好。”
小寶點頭,把妹妹抱下來,先跑到主屋給爸爸倒了杯溫水,見爸爸坐起來喝水,這才拿了錢帶着瑤瑤出去。
孩子們一出門,袁滿再也忍不住,杯子往旁邊一放,剛才喝下去的水就吐了上來。
肚子裏面炸開般的痛,疼的他冷汗岑岑,本就蠟黃的小臉透出了慘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生了重病。
他捂着肚子,把自己蜷成了蝦米,來緩解疼痛。
難道是吃壞了肚子?應該不會,他們三口吃的一樣,沒道理只有他一人難受。
過了會兒,袁滿覺得肚子好像沒那麽疼了,他慢慢起身,拿過杯子想喝口水潤潤幹裂的唇。
可溫熱的水一入口,方才的反胃感再度襲來,他都沒能咽下去,就又吐了。
“怎麽回事……”
袁滿下了地,去廁所待了一會,也不拉肚子,雖然沒那麽難受了,但還是有點墜,小腹隐隐的疼。
孩子們買回來了白糖,袁滿撐着乏力的身子起來做飯,時璟說過,炖肉之前把肉焯一下,能減去腥味。
可當他将肉撈出時,撲面而來的腥味讓他忍不住扶着竈臺幹嘔了起來。
這次的反胃感比喝水時更嚴重,他撐着竈臺,把中午吃的東西都吐了上來。
這一幕正好讓前來送糧食的小舅撞見,小舅把面袋子扔在牆角,疾步上前扶住袁滿:“小滿,你這是怎麽了?”
袁滿想說沒事,可開口又是一聲幹嘔。
小舅擔憂地給他拍着背,袁滿漸漸緩了過來,直起身,有氣無力:“沒事,應該是吃壞東西了。”
“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了?你這氣色和時璟在的時候簡直一天一地。”
小舅真心疼袁滿,從小沒享過福,長大嫁了那麽個玩意兒,好不容易把他熬死了,來了個知冷知熱的人,卻也是個沒心的,又抛下他走了。
袁滿沒跟任何人提過他和時璟的事兒,也沒和小舅解釋是自己“趕”他走的,反正他也不會回來了,解釋多,麻煩也就多。
他一個不吭聲,再多的流言蜚語,只要他不承認,那也只是猜測。
“沒事,可能是中午睡覺沒蓋東西着涼了。”
袁滿忍下反胃的沖動,看向他拿來的幾十斤面粉,“你說一聲我自己去拿就行,你還給拎來。”
“我家跟你家離得也不遠,你舅父剛磨回來,我就順手給你拎來了。”
提到糧食,淳樸的小舅臉上滿是喜悅 ,
“今年麥子收成好,打的糧食多,明年一年都不用愁了。”
小寶爸爸也有田,但他懶,前些年就袁滿一個人種,後來發生了變故,袁滿身體不好了,就把地給了小舅家種,他只要夠吃的精米細面就夠了。
望着小舅的笑臉,袁滿蒼白的臉上也浮現了笑容,莊稼人,一年到頭不就盼個五谷豐登嘛。
笑了一會兒,小舅突然想起個事兒,環顧四周:“哎對了,你家沒來人啊?”
袁滿不解:“什麽人?”
“我剛在路上,看到一個穿着得體,但捂的嚴嚴實實的女人,在村口和人打聽你,我還以為是時璟那小子良心發現了,讓人回來接你呢。”
袁滿低頭笑了笑,眼中晦暗不明地閃了兩下:“可能是有來旅游的,聽到了我的風流事,順嘴打聽兩句。”
他那天都和時璟說到那種份兒上了,他肯定不會回來找自己,至于那個女人,估計真的是随口八卦而已。
小舅總覺得不大對勁,還想說什麽,鼻子突然動了動,
“這什麽味兒啊?”
小舅吸吸鼻子,疑惑地往袁滿身後的鍋裏看。
袁滿經他提醒,才想起鍋裏還有肉沒撈,他慌忙回身,聞到腥味還是忍不住,跑到一旁幹嘔了起來。
小舅麻利地接手,把鍋裏的肉撈出來,還順便幫他把鍋刷了,也在暗中觀察着袁滿的反應。
袁滿吐的都有點胃痙攣了,眼眶憋的通紅。
他撫着胸口走過來,發現小舅臉色有點凝重,看他過來,小舅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怎麽了?”
小舅欲言又止,躊躇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袁滿瞳孔驟縮:“小……小舅,你說什麽呢!”
“你別跟我藏着掖着,說,那天晚上是不是時璟?”
“你這什麽對什麽啊,我就是換季了脾胃不和,才不是……”
袁滿有些難以啓齒,急切的否定,耳尖紅了個透。
“真的?”
“真的!哪年我不也鬧一陣子嘛,只是那時候瘦,不明顯,今年胖了點,再一瘦讓你看出來了。”
小舅半信半疑:“那你們……”
“沒事,我們都挺好,你回去替我謝謝舅父啊,晚上沒事讓小虎和牛牛過來吃肉。”
袁滿頭一次沒禮貌的插科打诨打斷了小舅說話,小舅看到他難為情的神色,決定不問了,要是真有了,他瞞也瞞不住。
“你真沒事啊?要是有事的話就讓小寶來喊我。”
“沒事沒事,你就放心吧,我身體好着呢。”
袁滿故作輕松,把小舅送出門,目送他離開後,笑容漸漸淡了。
懷孕……不可能那麽巧,一次就中吧?
搖頭晃走腦子裏紛亂的思緒,袁滿吐出口濁氣,不想了,還是給孩子們做飯最要緊。
或許是心裏有了猜測,袁滿開始留意自己的反應,幾天觀察下來,發現自己聞到油,聞到肉會吐,聞到煙會覺得上不來氣,确實和懷小寶和瑤瑤時反應一樣。
夜晚,袁滿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做了好久心理準備,才顫着手将自己扒了個精光,平躺下,撫上自己的小腹。
他很瘦,小腹也該是平坦的,可現在摸來,卻有一個微微的凸起。
意識到什麽,袁滿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着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為什麽?
為什麽要讓他在最灰暗的時間遇上時璟?
為什麽要有這一夜荒唐?
他和他,本就不該再有瓜葛。
這個孩子不該來的……
不知哭了多久,枕頭都濕透了,他再睜開的眼睛裏卻帶了決絕。
他把燈打開,披上外衣起身,打開床邊許多年沒打開的一個抽屜,裏面是一個個的小格子,放了許多寫了名字和功效的草藥。
這都是小寶太爺爺留下的,據他所說是他年輕時夢到了一個神醫,那個神醫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說來也怪,原本小寶太爺爺也大字不識一個,可莫名其妙就會寫字了,還懂了醫理,救了不少村裏人,大家都說,他是得了仙人指點。
從前袁滿不識字,不懂得怎麽用,現在懂了,他一個個看過去,選中了幾味活血化瘀的藥材,他聽陳大夫說過,孕期最忌吃活血的藥,容易流産。
既然這孩子不該來,那就讓他親手送走ta。
深夜,院子裏傳出了濃郁的中藥味,袁滿失神地盯着碗裏的湯藥,眼眶慢慢蓄上淚意,摸着未曾顯懷的肚子喃喃:
“對不起……我不能留你,我和你父親,本就不該……”
兩行清淚落下,砸在了碗裏,袁滿閉上眼睛,仰頭将藥喝了下去。
“咳咳咳……”
藥實在太苦了,就連心也苦的難受,袁滿怕劑量不夠,又喝了一碗,随後踉踉跄跄地去了廁所。
藥很快起效,袁滿的肚子開始擰着圈的疼,小腹墜的厲害,比起瑤瑤坐的那一下有過之而無不及。
“呃啊……”
他咬着手臂,不讓自己發出聲音,ta悄無聲息的來,也讓ta悄無聲息的走吧。
冷汗布滿額頭,袁滿坐在椅子上幾度暈厥,良久察覺到下身有熱流湧出,他才洩了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袁滿只覺得渾身都疼,刺眼的陽光讓他的眼睛适應不了,他下意識擡手去擋,卻被人按住:“別動!”
袁滿眯着眼睛,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陳姨……您怎麽在這?”
“我怎麽在這?我要是不來,你這條小命都沒了!”
陳大夫語氣極其不好,袁滿被她訓斥的一愣,反應過來,眼角有了淚意:“您知道了?”
“嗯。”
她語氣還是不好,可取針的手法卻是輕柔不已,
“早上三亮家的帶着小寶來喊我,說你在廁所暈倒了,褲子上面有好多血,我一猜就是。”
“我小舅他也知道了?”
“嗯,但我告訴他別說,他把兩個孩子接他家去了,說讓你好好休息。”
“那這個孩子……”
“你不想要ta?”
“不是不想,是不能……”
袁滿哽咽一聲,
“ta的父親是您給治腿的那個城裏人,想必您也聽說了那天的事,本就是一場意外,這個孩子留不得。”
“你讨厭他?連帶讨厭這個孩子?”
“我……我喜歡他,可我們不是一路人,他有他的大好前程,我什麽都沒有,還帶了兩個孩子,不能拖累他。”
“他什麽态度?”
“他說他喜歡我,要對我負責,但我拒絕了,而且他不像外面傳的是負心漢,是我硬把他趕走的。”
袁滿情不自禁地把心裏話傾訴了出來,陳大夫對他一直很照顧,就像是很親近的長輩。
而且她是外來人,從來不參與村裏人的八卦,所以他不擔心她會到處傳。
陳大夫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把最後一根針收起來,嘆了口氣,
“不知道該說是你命硬還是ta命硬,你昨晚喝的那幾味藥有相克的,還好用的劑量不夠,你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至于孩子,我剛才不知道你是誤食還是故意,替你把ta保住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要ta,我給你拿藥。”
“麻煩了……”
袁滿擡手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心跟被針紮一樣疼。
不能留……真的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