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該如何忘記你

29.我該如何忘記你

袁滿緩緩點頭，忍住鼻酸的感覺，手放在玻璃上，扯扯嘴角：“你回去記得看看休息室桌子的抽屜，裏面有東西。”

時璟癡癡地點頭，看着他貼在玻璃上的手掌，鬼使神差地也伸出手，想貼上去。

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貼上去的那一刻，袁滿卻收回了手，對司機大哥說：“大哥，走吧。”

“說完了？說完了外面那個大兄弟就離遠點，車要拐彎，別刮着你。”

大哥發動大巴，還不忘提醒外面依依不舍的時璟注意安全。

時璟有些落寞地收回手，站到安全區域，車子緩緩起步，兩個孩子在窗口沖時璟揮手，小寶還大喊着幹爹再見。

時璟強忍淚意揮着雙手跟他們拜拜，袁滿深吸一口氣，待到駛出去好遠，時璟都變成一個小點點後，才低聲喃喃了一聲：

“再也不見。”

來的時候是從滿目荒野到高樓林立，讓人感嘆時代在進步。

可回家的時候卻是從繁華漸入寥落，袁滿望着窗外，目光悠遠，唇角是一抹苦笑。

大巴是中午出發的，到了山腳下就已經太陽西斜，袁滿帶着兩個孩子步行回村，先去陳大夫家報了個平安，等到家時夜幕已經降臨了。

回到家，袁滿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打發兩個孩子抱着背包進屋，自己則是抱柴做晚飯，在這裏可沒有時璟一日三餐定時定點的送飯。

因為好些天不在家，冬日裏又沒有新鮮蔬菜，袁滿就烙了幾個紅糖餅，這在從前可是給孩子們解饞的好東西，不過這幾天夥食太好，紅糖餅上桌後，他們都沒露出驚喜的神色。

吃了飯，袁滿又燒了一大鍋水，在屋裏給孩子們挨個洗了澡，就讓他們上炕睡覺了。

雲山村之所以家家戶戶盤炕，就是因為冬天沒有取暖設施，只靠着燒火炕來維持溫度。

雖然時璟說孩子們要和大人分開睡，但他也不能看着孩子們在西屋挨凍啊，而他自己又揣着個小的，也不能凍着，所以今年就再湊合一年，明年開春，就喊幾個人來把西屋也盤上炕。

瑤瑤總歸年紀小，覺多，而且又是回到了熟悉的家裏，在炕上滾了幾圈就睡着了。

倒是小寶遲遲不睡，等袁滿囫囵地擦了一遍身上，他還是趴着托腮盯着地面。

“你怎麽還不睡啊？”

小寶被爸爸抓包，有點不好意思，翻了個身把自己藏進厚實的棉被裏，只露出一雙眼睛。

“爸爸，我能看看幹爹給我準備的文具長什麽樣嗎？”

袁滿一聽他惦記的是這個，啞然失笑，把放在旁邊，時璟給準備的軍旅包拿過來：“看吧。”

小寶開心地嗚呼一聲，他自從幹爹說完就在好奇了，不過爸爸沒說讓打開，他就沒有擅作主張。

坐起來用被子把自己裹好，小寶盤着腿拉開拉鏈，開始往出掏東西。

最上面的一層是零食，都是些肉幹肉脯，獨立包裝，滿滿一包，足有兩斤多。

再往下是兩盒巴掌大的玩具，一盒拼圖，一盒積木。

“這是瑤瑤的。”

小寶把兩個盒子放在瑤瑤枕頭旁邊，伸手進去繼續掏，這次，掏出來了一大包書，為什麽說是一大包，因為時璟給袋子抽了真空，六本書跟個豆腐塊一樣貼在了一起。

然後就是一沓各科要使用的本子，時璟這兩天也教過他都該怎麽用，所以本子他都見過。

再往下就是一盒48色的水彩筆和一盒24色的蠟筆，一個太空人元素的文具盒，一把鉛筆和一盒橡皮，還有個藍色的大容量轉筆刀。

“哇……”

小寶越看眼睛越亮，幹爹給他買了好多東西！那麽好的東西，小夥伴們肯定都沒見過！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小寶還想進去掏，卻發現沒有東西了，他把背包遞給袁滿：“沒有了。”

袁滿聞言舒展的眉頭陡然蹙了起來：“沒有了？”

不對啊，時璟說把剩下的錢給他放最底下了？

他很确定不是丢了或被偷了，因為車上就他們父子三個，司機大哥也從來沒近過他的身。

錢呢？

袁滿有些着急，将背包倒過來抖也沒掉下來什麽，随後他不死心地将手伸進去仔細摸，果不其然，讓他摸到了一根線頭。

他一使勁拽，線頭就像褲子的松緊帶一樣出了個褶，袁滿順着那個褶子去摸，發現了藏在最深處的一個拉連鎖。

原來裏面別有洞天！

拉開拉鏈，裏面鼓鼓囊囊還硬硬的，袁滿掏出來一看，是一個上了密碼鎖的巴掌大小的盒子

密碼？

袁滿看了看盒子，發現夾縫處有張紙條，上面寫着0603，是他生日。

他試着撥弄密碼鎖，最後一位找到後，一拉鎖頭就開了。

掀起蓋子，裏面是一個疊起來的白色手絹，拿起來之後，下面是用密封袋裝着，平鋪着的百元大鈔。

盒子身長和紙幣正好吻合，袁滿取出來一看，很厚，目測得有一萬六七。

錢找到了，那這個手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為了掩人耳目？

可他都加密了那麽多層，有必要嗎？

袁滿捏了捏手帕，裏面硬硬的，打開一看，是幾節電池，而電池下面，正是袁滿讓時璟幫他變賣的那條奶奶的金項鏈。

袁滿看到項鏈的那一剎那，瞬間明白了時璟的用意，眼淚就忍不住了，雖是在哭，口中卻發出了陣陣悲涼的笑。

當天去醫院，他帶了一千八的現金，但一直沒用上，今早趁着時璟去辦出院手續時，他把錢放在了他的抽屜裏。

這些天一日三餐，精心護理，還有他給孩子們買的這些東西，袁滿雖不說，卻都看在眼裏。

他不想欠他的，就在臨走前将錢偷偷還給了他，但此刻他才明白，時璟說把項鏈賣了不過是騙他的，這些錢，怕是他自己出的。

袁滿由悲切地笑轉為了低低地啜泣，整個人籠上了一層無形的悲傷，攥着項鏈淚流滿面。

小寶聽到爸爸哭了，疑惑地問：“爸爸你怎麽了？”

“沒事，就是回家了，我高興。”

袁滿看着熟悉的金項鏈，雙目氤氲着水霧，他說着不想欠他的，可這一次，還不上了。

“诶？這是什麽？”

小寶都躺下了，又看到背包裏滾出一個長方形，像筆的物件，上面還纏着一副耳機。

袁滿拾起來一看，把耳機繞下來，還以為是筆，可摸起來又是塑料的，上面還有一個凸起。

袁滿試着按了一下，一陣呲呲啦啦的電流聲傳來，

“小滿哥，這是錄音筆，我知道你有的時候會失眠，我不在你身邊，就錄了幾首歌給你，你要是睡不着，就聽聽我的聲音。”

“耳機的圓頭插在錄音筆下面，錄音筆沒電了就把筆身後面打開換電池，電池記得放在幹燥地方，免得受潮了不能用。”

“長按是開機，短按是切換，我給你錄了五首歌，你換着聽，要是聽膩了，呵呵，聽膩了我也沒辦法，那只能說明，你想我的次數太多了。”

時璟最後耍了個寶，但故作輕松的語氣下，袁滿聽到了他的幾度哽咽。

袁滿按了一下錄音筆，裏面傳來了時璟輕輕的吟唱：

“透過窗，看一幕童話……”

再按一下：

“一次就好，我陪你去到天荒地老……”

再按：

“春風吹啊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

再按：

“等到滿頭白發，孩子們都長大，我陪着你去看天涯海角的浪花”

最後一首：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五首歌，袁滿挨個聽了幾句，都是雨夜時，時璟給他唱過的，沒有伴奏，都是清唱，和那晚一樣，低吟淺唱，舒緩溫柔。

将将止住的眼淚再度湧出，袁滿攥緊了錄音筆。

偏巧不知其中事的小寶還興奮地說了一句：“這下好了，我們想幹爹的時候，可以聽他唱歌了！”

袁滿垂眸，晶瑩的淚珠砸在了錄音筆上，他輕輕摩挲着筆身，嘴角扯出個再苦澀不過的弧度。

時璟……你這樣，讓我怎麽忘了你啊……

————

從城裏回來後，日子回到了從前的寧靜，除了袁滿的肚子越來越重，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陳大夫幾乎每天都會來袁滿家看看，問問他的身體，送點食材，再給他們做頓飯吃，就像真的成了一家人那般。

當然，家裏是平靜的，可外面的閑言碎語可就多了去了，有那好信兒的故意打着來借東西，或是找袁滿聊天的旗號，專程來看看袁滿是不是真懷孕了。

袁滿從計劃要這個孩子以後，就沒想過藏，大大方方地承認，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兩天，小寡夫袁滿懷了野種的事兒就傳遍了村子。

第一個坐不住的就是屠夫老婆，孩子自始至終是她的心結，她男人還和袁滿有過牽扯，氣得撸袖子就要打上門。

還是王屠夫攔住了她，夫妻倆大吵一架，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那群人來勸架，說袁滿揣的肯定是那個城裏人的種，算算時間對的上。

所以沒過幾天，孩子親生父親也被扒了出來。

有了這個孩子，袁滿作風不正，偷人不檢點的名聲算是徹底做實了，袁滿再想裝充耳不聞，可有那嘴碎的天天故意聚在袁滿家門口念閑話，就差趴在他耳邊說了。

從前不在乎，因為是空穴來風，是他們污蔑诋毀，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袁滿現在沒嘴說自己身正了。

陳大夫給趕了幾次人，見袁滿從始至終不發一言，也不哭也不鬧，就一個人默默承受着，氣得一摔門：

“我明天就去城裏醫院把那個死小子揪回來！他敢做不敢當始亂終棄，憑什麽讓你承受那麽多？”

跟袁滿一家人相處久了，陳大夫也逐漸有了情感波動，不再像之前，對什麽事都漠不關心。

“陳姨，這個孩子是我執意留的，不瞞你說，我上次帶瑤瑤去看病，見到他了，他現在有了新的伴侶，那個omega漂亮，高貴，配他再合适不過。”

“他發現我懷孕了，跟我說負責，是我沒同意，還說了絕情的話，告訴他我不愛他，也不要這個孩子，他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再去打擾他了。”

“新伴侶？他把你吃幹抹淨了扔下不管不顧，這才幾天，轉頭又找了新omega談戀愛？”

陳大夫叉着腰，差點沒氣過去，他從袁滿說要上醫院開始，就知道他們注定相逢，因為全城就那一個醫院，在一個科，哪有碰不上的。

可那天袁滿回來，時璟沒跟着，她就猜想到了兩人應該是沒談妥，但她萬萬沒想到，是因為時璟身邊有了人，袁滿甘願退出。

死小子，原以為他随了家風是癡情種，他怕将來兩人在一起了後會後悔，她還用了手段，讓袁滿留下這個孩子，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害了袁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