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談1
第054章 夜談1
司矜言送完母親和爺爺回到司家老宅時已經很晚了。
整棟老宅靜悄悄的, 他進院時特意擡頭看了一眼二樓，司潼房間早已熄了燈。
司矜言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換了拖鞋往裏走，才路過沙發, 一擡眼, 瞥見一樓司老爺子的卧室裏亮着燈, 門也半開着, 像是正在等着誰。
司老爺子正在等誰, 不言而喻。
司矜言黑眸沉了一下，走過去, 先輕輕敲了下門, 在聽到老爺子一聲“進”，這才全推開門。
司老爺子正坐在靠窗的按摩椅上, 手裏拿着串紅色瑪瑙把玩着, 聽見司矜言進來，眼皮輕擡：“回來了？坐。”
果然是在等他。
司矜言走進去, 将門關上，坐到老爺子的對面，見老爺子身邊的小茶幾上還放着茶盅，說道：“太晚了您還喝茶，小心睡不着。”
司老爺子：“我還怕這個, 我都這麽大年齡了本來覺就少了，哪像你們年輕人。”
又問道：“潼潼睡了？”
司矜言點點頭：“嗯。”
司老爺子看了他一眼：“最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潼潼這丫頭難伺候，我知道。”
司矜言：“沒有, 不難伺候，她性格很好。”
司老爺子沒料到他會這樣說, 頓時睜大眼，随後又笑了：“沒錯，潼潼這丫頭看着不好惹，其實跟她熟悉了都知道，她性格非常好的，雖然偶爾會向親近的人鬧些小性子，發些小脾氣，但女孩子嘛，天生就要家裏人寵着愛着的，真愛她的人，會包容她，寵着她的。”
司矜言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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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長的眼睫垂下，目光似是盯着司老爺子手裏的那串紅瑪瑙，但其實，他在等司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果然，司老爺子嘆了口氣，開始進入今晚的正題：“當初剛知道真相時，你不願意回到司家，說是因為你爺爺和外公年紀大了，身邊沒有人，你身為家中唯一的男丁放不下他們，又不習慣京城上層圈子的生活，想留在澤西島，爺爺是不是都依你了？
那現在，爺爺眼看就沒有多少時間了，我這一走，就剩潼潼一個人，還有司家諾大一個集團，到時候誰來管？
你在澤西島不知道啊，現在京城有多少人在打潼潼的主意，那些人想借着聯姻吞了我們司家。我還活着他們就敢這樣，我死了呢？潼潼還不是任由他們欺負？”
司老爺子越說越激動，說得眼眶都紅了。
“我是撐不到為潼潼則一良婿護着她的時候了，只能把她托付給你，将來有你給她把把關，讓她遠離那些人渣，我也能放心了。所以矜言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司家還有潼潼的将來只能靠你了，爺爺以為你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司矜言冷笑了一下：“我把關？”
他擡起頭，黑色的眼眸又黑又沉，裏面翻滾着無邊的暗湧。
“爺爺，我想問問你，你打算怎麽做？還像之前說的那樣讓我認祖歸宗，跟你回司家，你向所有人宣布我繼承人的身份？那司潼呢？你考慮過外界會怎麽質疑她嗎？你考慮過司潼知道真相後，會怎麽想嗎？”
司老爺子：“怎麽沒有考慮！潼潼必定不能受到質疑，所以我也給出了解決方案，對外就說你和潼潼是異卵龍鳳胎，就說當年琴心在澤西島生下了你們兩個，算命的說你得養在澤西島，等20歲了才能歸家。這樣就沒有人會質疑了，這樣，你就是司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潼潼依舊過她司家大小姐的生活，無憂無慮的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
司矜言黑眸瞬間冷了下來，他看着司老爺子，冷聲道：“我不會同意！”
其實早在司老爺子剛來澤西島的時候，就跟他長談過一次，那一次老爺子只說希望他能回司家，等他走了以後他可以替他照顧司潼。
他當時并沒有回應，他是在等司老爺子的後手，等着看司老爺子要怎麽安排他和司潼的身份。
果然！
他慶幸自己當時沒有答應。
司老爺子渾濁的老眼瞬間眯起來，臉上的和藹在瞬息之間消散得一幹二淨，眼眸鋒利地射向司矜言。
“你不同意？”
司矜言：“對！我不同意！”
司老爺子：“說說，哪裏不滿意？”
司矜言：“司潼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是他哥哥，司潼必須是司家唯一血脈，司家第一繼承人。”
“哦？”
像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司老爺子看向他：“你的意思要潼潼來繼承司家偌大一個集團？我告訴你，潼潼對這些根本沒興趣，她更想一輩子拉琴，未來的日子開開演奏會，去她想去的地方旅行。如果讓她接手司氏集團，讓她天天混在肮髒的商場和人爾虞我詐？呵，那她一輩子都完了。”
“不用她管理。”
司矜言看向老爺子，那雙黑色的眼眸變得認真而堅定，無所畏懼地直視着面前的上位者。
“我會和她結婚，入贅司家，以贅婿的名義管理集團。”
“你說什麽？”
司老爺子瞬間坐直了身子，心神震撼，渾濁的老眼閃過一抹訝異，但很快又似是一絲了然，最後審視般的看向他存活在世上唯一的血親。
司矜言卻完全不懼怕他的目光，任他審視，語氣強硬道：“想讓我以後照顧司潼，可以，她必須嫁給我，我不接受她成為我名義上的妹妹。就算您不同意也沒關系，我依舊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得到司潼。”
好一句他會以自己的方式得到司潼！
司老爺子在心裏默默給他贊許，年輕人果然是不一樣的！而司矜言果然是他司豐的親孫子。
他果敢，決絕，有魄力，想要得到什麽就一定會努力争取，拿自己的砝碼與他一點一點談判，最後得到自己想要的！
司老爺子目光沉着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這個決定會有什麽後果嗎？”
司矜言：“知道。”
司老爺子：“你要從名正言順的司家親生血脈、第一繼承人，變成司家的贅婿，你不在意？”
司矜言：“不在意。”
司老爺子：“你會成為別人的談資，別人會在背後笑話你，議論你，說你為了擠進上流圈子不惜入贅司家，說你居心叵測，借女人上位。你進入公司管理層也不會有太多人信服你，他們會覺得你名不正言不順，你管理起來會困難重重，你需要耗費大量的心血與實績才能服衆……你也不在意？”
司矜言：“不在意。”
司老爺子：“呵！”
司老爺子斜睨着司矜言，渾濁的老眼沉澱着經年的風霜，慢慢地審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家的孫子。
卧室裏，霎時一片靜谧，靜得仿佛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過了許久，司老爺子開口道：“是從什麽時候？”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剛上了澤西島一見鐘情？還是這些日子的慢慢相處？
司矜言黑眸沉靜地看着他，坦然道：“可能是13歲吧。”
司老爺子一驚：“什麽！！！”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司矜言對司潼竟然這麽早就存着這樣的想法！
連他這個長輩都瞞了過去。
他早該猜到的，從他第一次指着司潼的照片告訴他“這就是潼潼”，到司矜言13歲那年，明明當天要回澤西島，卻默默地一個人去白涼山找人。
平時電話裏一次次的關心，閑暇時問他要司潼拉小提琴的視頻，每一次打電話最後一句的問候……
他早該想到的！
司老爺子冷哼一聲：“別告訴我當時我讓你回司家，你是因為不想和司潼做兄妹妹才不回。”
當時，已經是司老爺子知道兩個孩子被互換了身份的第三年。
那一年暑假，他把司矜言從澤西島接了回來，原本的打算是讓孩子認祖歸宗，結果司矜言只住了一個月就決定返回澤西島。
他當時問他為什麽？難道不喜歡司家嗎？
司矜言搖搖頭說不是，後來才說是因為外公和爺爺年齡漸漸大了，尤其是外公孟今道，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太好。而孟嬸要照看兩歲的司明諾，如果他這個時候離開了澤西島，兩大家子就只能靠司平的兒子司振華一人。
而那一年，司振華患了絕症，之後他被病痛折磨了兩年最後還是離去。
人生在世，總是會迎來各種各樣的變故，就像司平，前半輩子順風順水，臨到老了該享受人生了，卻出現了巨大的變故。
司老爺子當時也為他的管家、像弟弟一樣親的司平操心不已，但一個13歲的孩子能做什麽啊？
但後來仔細一想，讓司矜言回澤西島也好，澤西島是他們司家的祖宅地，有司平照看他很放心。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上流圈子裏養大的那些富家子弟，一個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每天無所事事，三五成群的胡鬧，沾染壞習慣，司矜言的性子必定和他們合不來。
還是讓司矜言回去過他平凡自由自在的生活吧，澤西島風水好，島上的人百年來一直忠厚淳樸，勤勞勇敢，這些良好的品性會讓在那裏長大的司矜言成熟穩重，遇事不驕不燥，堅韌不拔。
司老爺子便也同意了，但是當年說好了，等司矜言成年了，一定要回司家繼承家業的。
現在看來，司矜言不願意回司家，不只是一種原因。
司矜言嘴唇緊抿，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因為我當年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