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賀之盈只感覺眼前視野急劇晃動, 情急之下,她反應遲鈍,四肢失去了神識控制。女娘為維持平衡, 雙手慌亂地朝周圍抓去,如墜崖之人欲捉住救命稻草。
“嘶——”一道輕吸涼氣聲音在混亂之中響起。
賀之盈感覺整個人狠狠地撞到了容惟懷中, 她與之相撞的地方疼痛蔓延。
女娘聽到他的抽氣更加倉皇,情勢更加慌亂,腦中尚存的幾絲清明告訴她,她似乎傷到了表兄。
她心中顧念着表兄的傷勢, 也不知傷到了哪兒, 慌慌張張地擡首往上望去——
一道悶哼聲響起, 而與之而來的還有她頭頂的疼痛。
女娘下意識地用右手捂住痛處,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在傷處, 直疼得女娘小臉上精致的五官擰皺成一團, 原本清淺的眼裏瞬時結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殼。
而被她擊打的郎君也未好到哪兒去,與她左臂相觸的胸膛起伏得劇烈, 聲音似被她接二連三的“攻擊”沖撞得有些嘶啞,“賀之盈,你可真是好樣的。”
他的俊秀面容在一片水汽中模糊閃爍,賀之盈的語氣充滿了歉意, 軟聲道:“蘭衡哥哥,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容惟卻沒接話。
水霧朦胧之中, 她壓根看不清他的臉,唯一能知道的便是, 他正盯着她。
賀之盈這才留意到此刻她與他挨得那樣近,她的大腿隔着夏裳貼着他, 上半身幾乎靠在他胸膛,郎君年輕氣盛,如火爐一般,暖暖熱意源源不斷地傳至她身上,心裏。
意識到這點後,她的胸口劇烈頃刻間跳動起來,聲音大得仿佛兩個人都能聽見,賀之盈叫苦不疊,他不會聽到了她如擂鼓般的心跳了吧……
害怕落面子的女娘悄悄地透着消散些許的水霧,勉力觀察面前男人的神色。
只見他臉色幽暗,眸中漩渦暗湧,正沉沉盯着她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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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的血液似停頓了一瞬,女娘回過神後掙紮着便要起來。
怎知容惟在她跌坐之時将手放在了身旁的紅木桌上,雙臂竟無意識地如牢籠般将她困囿于他懷中。
賀之盈被他的長臂一擋,加之起身那一瞬忘卻了左腳的傷,過于迅猛的動作頃刻間便牽動了沉寂已久的腿傷,她左腿一軟,又往後跌了回去——
疼痛如瀑布飛流,頃刻流轉在她血脈之間,她的臉又不受控制地皺巴起來,顫抖着輕輕擡起左腳,以緩解劇烈的疼痛。
郎君微微傾身靠向她,問道:“碰到腳了?”
她噙着因疼痛而溢出的淚花,點了點頭。
容惟眉心緊皺,壓着聲音道:“你先起來,我看看。”
女娘一只手抓緊了他腰間的衣裳,略帶委屈地說:“起不來,我腳疼。”
郎君被她的動作弄得腰腹一繃,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
賀之盈再度擡首望向他,眼睛像小鹿一樣純淨,蘊着點點委屈,鼻頭微紅。
容惟眼神陰翳,不知正想說點什麽,嘴唇微動,敏銳的女娘立即察覺,眼神往下挪動了幾寸,最終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見狀,他胸膛起伏得更加劇烈,但她似是絲毫不覺,只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唇。她鼻尖正對着他的薄唇,呼吸之間呼出的熱氣裹挾着海棠香重重擊在他的唇上。
他微掀唇道:“賀之盈!”
卻不防脖頸被一道力猛然扯下——
轟——
少女的雙眼迅速撞進他的滿帶震驚的眼中,唇間一陣濡濕傳來,一陣酥麻迅速地從脊椎骨處密密麻麻地爬起。
賀之盈她雙臂環着他的脖頸,用力拉下對準那兩片唇瓣後迅疾地閉上雙眼,她将勇氣都用在了前頭,此刻她勇氣耗盡,不敢去看他的反應。
暖黃寝房之中,嬌小的女娘就那樣坐在高大郎君的腿上,衣袖下滑落出一節藕臂,那女娘微微仰頭,與郎君雙唇緊貼,平日本就嫣紅的嘴唇,許是因為此刻心中激蕩,血脈之間加速湧動流向面部,變得更加嬌紅。
她做了活了十六年,快十七年來最大膽的事,而她卻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只知道此刻胸腔處是一片充盈,有枝枝春花肆意盛放。
或許,也許……她确實,在她未感覺到的時候,在暗流湧動之下,對他生了幾分真心?
極度的緊張令她只是貼着他的唇,不敢再多動一絲一毫,纖細的身軀此刻以着一個略顯詭異的姿勢,如被寒涼冰雪凍在大雪紛飛之中般僵住。
唇間柔軟的觸感帶來陣陣潮水,不斷地侵襲着她,她五感中除了觸覺似乎都被潮水覆蓋淹沒,不——她驚訝發現,還有聽覺存餘。
心跳轟鳴,混沌之間,不知是她的,還是此刻與他雙唇相貼的郎君的。
周遭氣息在不知不覺間停止了流動,凝滞在二人之間。
賀之盈悄悄掀開眼簾,面前的郎君似乎陷入了沉睡,身體止住不動,面色淡然,唇部更是絲毫未動。
就像她在強迫他一般。
賀之盈頓覺無趣,神識在此刻逐漸回籠,原本激蕩的心情被幾分羞赧覆上。
女娘雙臂一松,頭微微後仰,就要分開黏連的雙唇。
腰間猝然一緊,原本一動不動的郎君忽地傾身向她,那薄唇也有意識地追着她,壓了過來,呼吸間又黏連在一處——
她瞪大杏眼,與郎君湧着奔騰的浪潮的一雙眼相撞,如天雷重重滾過,賀之盈頓時忘記了呼吸。
她的皓齒因突如其來的力道重重地磕上他的唇,一股鐵鏽味頓時彌漫在二人相貼的雙唇間。
但此刻,誰都未有心思顧及,在心跳怦然間,只憑着本能交換唇間的濡濕,他笨拙地吮着她的下唇,一口利牙将她唇周磨得疼痛熱辣。
相貼的肌膚一片滾燙,熱意在唇齒間流轉。
分明只是兩唇相碰,但賀之盈卻有溺斃之感,一道嬌吟溢出唇角,即刻被吞沒在唇瓣相交間,腰間被收緊,她上半身緊緊地貼在容惟身前。
意亂情迷之中,她似乎無意中壓到了郎君受傷的腹部,他皺着眉悶哼了一聲。
賀之盈一個激靈,情潮褪去,立刻後仰将二人分開,不顧眼中壓着驚濤、追唇過來的郎君。
“蘭衡哥哥,你的傷……”她氣息不穩地道。
她唇上的口脂花了,肆意糊在嘴周,眼中波光潋滟。
容惟眸色更深,強壓着平複紊亂的呼吸,但嗓音卻嘶啞非常:“無事。”
女娘仍是擔憂,“可是我感覺你傷處更僵硬了……”
容惟聞言一頓,不自在地偏過頭,強調道:“無事。”
賀之盈點點頭,忽然發現自己的雙手還挂在他脖頸上,立即慌張地收回。
“我……我先回去了。”她右手摸索着桌面想要借力站起,卻觸到一片溫熱。
是他的手。
他的手不知何時從她的腰肢又挪回到了紅木桌上
那只小手如觸電般立即收了回來。
身側的郎君胸膛震動,輕輕的笑從唇角中溢出。
賀之盈不敢去看他那破了口子,閃耀着水光的嘴唇,羞赧地又将右手按在桌面撐起身來。
女娘站直後,一瘸一拐地走出門,那腳步迅速,想來若不是崴了腳,此刻已跑出門去。
院外又響起了兩人的腳步聲,伴随着聽着顯然是受了腳傷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容惟垂下眼來,眼簾覆住了眼中的情緒。
門扉處響起兩聲敲門聲響,随後長風的聲音跟着響起,“殿下。”
容惟理了理腰間衣袍,方沉聲道:“進。”
長風推門而入,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郎君唇上的口子時頓住,“殿下,您的嘴唇流血了。”
一邊暗自驚嘆。
沒想到殿下英明在外,可私底下近弱冠之年的殿下,都這麽大人了,同賀娘子飲個茶水還能不甚将唇咬破。
長風的好意提醒換來了自家殿下的一記眼風,那警告之意下竟暗含着幾分羞惱。
長風委屈地低下頭,他好意提醒罷了,怎的還不領情。
忽地記起自己想要說的事,又道:“殿下,那荔枝要給賀娘子送去嗎?”
殿下午後好端端地提起那荔枝之事,長風心中暗自得意,幸而當初他見那荔枝不過幾粒卻又極其珍貴,擅自做主留了下來,怎料殿下還真問起了此事。
長風自得地攬功,果不其然,順利地得到了他青睐已久的,放置在東宮庫房中的一柄長劍。
長風耐心地看着容惟,等待殿下吩咐。
幽幽燭火旁握着茶杯的郎君動作一頓,片刻後又沉靜地下命令,“明日再說。”
“是,屬下告退。”
待門扉完全阖上後,那握着茶杯的郎君将那白瓷茶杯放置桌上,幾滴茶水溢出,很快沒入錦布中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點洇痕。
容惟合上眼眸,那雙唇相貼的觸感,唇上破口的刺痛感在黑暗之中更加明顯。
方才他拉住她,原本是想給她荔枝的,但誰知後面竟會發生了那樣的事……
一向冷靜自持,腦中清明的他,那時竟完全将此事抛之腦後。
他睜開雙眼,輕輕撫上脖頸處的一道劃痕,那劃痕微紅,斜斜向下,就要沒入衣袍之下。
一聲冷哼溢出唇角。
真是個牙尖,手也利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