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錯誤(文案內容)
第46章 錯誤(文案內容)
風漸疏狂, 攜來山茶淡淡的清氣,攪着零落的花瓣一并拂散。
沈晏如終是想明白謝讓是怎麽被逼到今日這等地步。
是她最初錯将謝讓的呵護當作恩情,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卻不知這是本該有着回應的喜歡;也是她心中錯誤的根源破土發芽之時, 她就強行掐斷, 不願回首、回顧一眼,她對謝珣恩情的執着, 甚至是對姜留的偏護, 盡數化作傷他的刀鋒, 造就了今日謝讓的逼問。
一步錯,步步錯,關系支離破碎。
“轟隆隆——”
雷鳴猛然大作。
銀白光亮頓時照清二人的身形,淩亂的被褥被推至另旁。
她瞥見他們在榻上的姿态, 他發熱的掌心游走在她身處盡寸, 如同一支蘸着滾水的墨筆,一筆一畫地勾勒着他想知的一切, 任意摩挲着,徐徐緩緩地留下筆墨痕跡。酥麻的感覺活散至百骸,她被壓迫得提不起半點力氣, 只能喉間發出低低的吟聲。
夜風撞擊着牆體, 潑落的大雨敲打在房檐上, 極為可怖。
沈晏如害怕得渾身發顫。
每一落下的雷聲, 都像是将他們親密的罪行公之于衆,無形間對他們進行審判。她卻無力停止,男人沉重的身軀在她之上, 續連的吻游移在她的面龐,緣着她眼處的淚痕至面骨, 密集而讓她窒息,從無秩序,全憑喜好般,輕重緩急任随他支配。
腦海唯有一個念頭盤桓,她沈晏如是謝珣的妻,怎可以和謝讓發生這樣的行徑?這是錯誤的,是不被允許的。
她幾番擡手推着他,奮力抗拒着,他猶如巋然不動的山岳,她挪動不走分毫。她的胳膊輕而易舉就被他分開,宛如柔弱飄動的柳枝,由着人拽弄撫摸。
她發現自己手心此前摸到的是粗粝的紗布,沾濕的點點水漬染在了指縫裏,男人的傷口被她掙紮得裂開,滲出血來,但他也只是悶哼兩聲,不曾停歇。
宛如失了理智的兇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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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讓……你放開我……”
一切都在向着不可控的地方堕去,沈晏如啞聲喊着,眸中的溫熱不斷,她抑制不住地發着抖,本能地想要把自己瑟縮成一團,卻只能被他一一展開,貼合着他的動作沉浮,什麽也不受她所控。
直至沈晏如忽地察覺自己的雙耳被他捂住,阻絕了聲響。
聽覺登時被減弱,雷聲與着外面的風雨變得輕了起來。
随之加重的,是她自己早已亂如驟雨的呼吸,和他幾度流連在她唇畔的吻,清晰得可聞他的挑弄,或輕啄如絲絲點點的池上雨,或深沉如粘連的潭中泥,羞恥的聲響反複回蕩于她的耳邊,沈晏如只覺渾身都快燒紅了。
偏他為了隔開外面的雷雨聲,不願放開捂着她耳的雙手,移身往下,以齒撥開襟上系帶,緊随的是更為濃重的氣息延展至素衣裏的柔軟。
欲言出口的話被逼成尖細的音節,沈晏如紅着眼,指甲抓破了他青筋縱起的胳膊。
卻覺男人潮熱的氣息掃過她發涼的身前,灼烈的聲線含着不甘。
“二弟可以,我為何不可以?”
沈晏如拼命地搖着頭,像是反複提醒着他一樣哭聲念着,“我是謝珣的妻……我是謝珣的妻……”
這樣違背世俗的關系,如何可以?
偏這些字句猶如爆裂的火苗被點燃,謝讓松開了捂着她耳的雙手,指腹帶着薄繭,點着她的耳垂順着脖根撫至鎖骨,布帛撕裂的聲響并着他的低吼。
“二弟已經不在了!沈晏如,現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我如何不能得來你一眼?”
“可錯的就是錯的……”
沈晏如哽咽着嗓音,倔着雙淚眼望着他。如果她不是謝珣的發妻,如果她和謝讓是正常的關系,如果這一切是從頭正常開始,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但木已成舟,在這段關系朝着錯誤的、畸形的方向生長時,便注定會夭折。
她和他是背離世俗的,是違反界限的,是如何矯枉都為錯。
而男人冷厲的面容上唯有強硬,陰郁占據了他幽深的眼眸,夾雜着不顧一切的瘋狂。
“那便錯。”
話落時,謝讓已再次俯身貼緊。
他緊緊抓住她欲動的手腕,将她的動作牽制住。
錯了又如何?他偏要得來這錯誤的結果,偏要就着這錯誤,把兩個人的靈魂強行嵌融在一起,用什麽法子也好,硬生生扳斷不相合的部分也罷,他偏要将錯就錯。
哪怕錯誤的契合,注定是疼痛的。
沈晏如恨恨咬在他的肩頭,指甲刺入硬實的肌肉裏,男人寬闊溫熱的胸膛還淌着黏膩的血,彼此發熱的汗交融着,未挂寸縷的肌膚各自摩挲着,她嗚咽的軟音激得男人更為用力,像是一場無止盡的刑罰,相互折磨,誰也不肯讓步,鮮血與清淚寫就在軟榻上,搖晃得吱呀吱呀。
屋外,夜雨淋漓。
白商鹌鹑似的杵在門檻前,耳畔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歇,他聽着屋內破碎婉轉的低吟,男人隐在風裏的喘丨息,他不由得吞了口唾沫,直愣愣地往前走進了雨裏。
借由冰涼的雨水澆身,白商始才吐出一口渾濁的氣。
待回過勁來,他側過頭看着守在角落的錢嬷嬷,後者卻是極為淡定,其懷裏抱着幹淨衣裳,旁邊還放置了清水和帕。
白商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遲疑着出聲,“這事……”
錢嬷嬷處變不驚地瞄了眼身後的屋子,“大公子是國公府未來的家主,少夫人若有此歸宿,也不算是壞事。只是事關女兒清譽,我們要做的,就是伺候好主子,聽從主子安排,不得擅自外傳罷了。”
白商點點頭,深以為然,“嬷嬷說得是。這梅園裏盡是大公子的心腹,倘若有人走漏半點風聲……我定會處置。”
只是這一夜如同外面不止的風雨,直至天色熹微。
***
難得是放晴之日,午後的天光越過紗幔,落在沈晏如微動的眼皮上。
沈晏如這一睡,便睡了三日。
她迷迷糊糊地記得,中途她渾身難受地要命,似乎有些低熱,有個身影捂着她的身軀,逼她發出汗來,昏昏沉沉之中,她又再被人喂了些藥,才慢慢好轉。
她下意識動了動胳膊,酸痛的感覺瞬間傳至神經末梢,四肢軟成了泥。
意識漸漸清明,她回想起那夜的瘋狂,她到了最後已是啞不成音,甚至是謝讓持着香胰子為她清洗時,她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了。夜色浸沒的燭火裏,她疲憊地阖着眼,幾近是沉淪在他的索取之中,一次又一次地丢棄掉自己。
短暫的沉淪是最為致命的毒藥,清醒過後,只有無盡的痛苦。
沈晏如睜開眼時,男人寬闊的胸膛近在眼前,她發覺自己正縮在謝讓的懷裏,面容埋進了他的肩窩。
她本能地生出抗拒,伸出手推開他,急忙拖着沉重的身子與他分開。
謝讓并未在睡,他就這般依着她輕若無力的力氣,往後退着身,他起身凝視着她慌張驚恐的面容,沉靜的面容未再有一絲漣漪。
如同收起爪牙的兇獸,藏起了可以一口咬斷她脖頸的鋒利所在。偏偏沈晏如心知,這不過是表面平靜的假象,他更像是暗自蓄積着洶湧的深潭,內裏處處充滿着危險的意味,而她正懸于水邊,随時會被這深潭掀起的巨浪吞沒。
旋即謝讓又再去案邊倒茶,随口搭着話,“我讓夥房去備點吃的。”
沈晏如不做聲,衣下不适的感官仍未徹底消散。即便沒有對鏡相看,她也能知曉自己身上各種羞恥難堪的痕跡,青紫不一,遍布在難以啓齒的地方,連着唇都有些紅腫。
那些痕跡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她背叛了謝珣。
謝讓端着茶盞至前,“若是沒有胃口,穿好衣裳,我帶你去梅園走走。”
沈晏如沒有接過,她盯着謝讓點漆似的的眸子,虛弱的嗓音問道:“不能離開這裏,是嗎?”
謝讓不置可否,“你想去別的地方,我也可以陪你。”
沈晏如聽出弦外之音,并非是不能離開這裏,而是不能離開他謝讓。
她恹恹地打翻了他手中的茶盞,“我不想喝。”
咣當聲裏,溫涼的茶水濺落在他的衣擺,沾上點點水痕,茶盞碎落在地,謝讓瞥了眼地上的殘片,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适逢白商在屏風外恭謹喊着,“大公子,依照您的吩咐,藥已經放溫了。”
沈晏如看着謝讓端着藥碗步步走來,心底的抗拒昭彰,她別過頭,“我不喝。”
她死死盯着錦衾上的花紋,雙手攥緊着被角,不肯再擡頭看他一眼。
卻聽他的腳步聲越發的近,錦衾上男人置下的影子極為濃重。衣衫摩挲的微響回蕩在二人之間,沈晏如晃眼之時,只見謝讓已坐于床榻邊緣,那修長有力的指節伸來,下一瞬捏住了她的下颌往上,強行讓她的目光正對上他。
沈晏如只覺颌骨處有些生疼,她半眯着眼,望着謝讓覆着冷霜的面容,脊背霎時升起一股寒意。
謝讓低垂着眼,她面容盡是怯懼,因他而生的怯懼。
他忽覺這樣也很好,比起她不會看他一眼,比起她反複退避抗拒,至少眼下她這樣怯懼的情緒,是因他而生的。
就像那一夜的占有,那一夜只屬于他的時刻,她恨也好,厭惡也罷,至少那時她的所有,是屬于他的。她恨聲一遍遍喊着“謝讓”,狠狠咬在他的肩頭,輕吟着由他攥在懷裏的時候,她的心緒都是被他調動的,這些,都是他從前克制之時得不來的。
沈晏如正欲掙開他的束縛時,謝讓俯下的面容已逼近她眼前,緊接着,他的唇畔驀地貼合在了她的唇上,苦澀的藥味從他的口中渡來,溢滿她的唇齒。
她從未喝過這麽苦的藥。
濃濃的藥味嗆在口鼻間,那苦澀銜着熱意,從舌尖漲開布滿整個舌根,一霎占據了所有的味覺。還帶着他侵占性的咬弄,讓她不得不接受這等苦澀。
眸底不知覺地泛起淚,沈晏如的喉嚨裏發出抗拒的咿嗚之音,她奮力推卻的手被他不留情地抓住,謝讓不曾停下,自顧自地以這種方式喂着藥。
而察覺男人捏着她面骨的指節更加用力了幾分,沈晏如毫不懷疑,若她再試圖抽離抗拒,自己的下颌就會被他輕易捏碎。
不多時,那碗藥見了底,沈晏如始覺身上一松,謝讓放開了她。而下颌處的疼痛尚在,唇齒間濃郁的苦澀亦還在,這樣不适的感官像是在反複提醒着她,她抗拒他的下場。
悲苦橫亘在心頭,沈晏如擡起頭,睜着水汽茫茫的眸子,“謝讓,你又何必如此?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想要走。”
卻見謝讓面無波瀾地問:“你想去哪裏?”
沈晏如聽出,這句發問的語氣極淡,謝讓根本沒有想知道她想去哪裏的意思,不論她說出什麽樣的答案,謝讓都不會放她走。
饒是如此,她依舊靜靜望着他,堅定答道:“沒有你謝讓的地方。”
謝讓望着榻上面容毅然的沈晏如,沒有答話。
他從她的眼裏看到了厭棄與決絕,她輕柔的嗓音比世上任何的利器都要尖銳,道出的話是最為狠厲的刀鋒,一字一句刺在他的心頭。
可是,他又怎可能放過她?
他好不容易把她強行留在了自己身邊,恣意掠奪了她的所有,占有了他從前根本不敢妄想的美好,他怎舍得讓她離開他?怎甘心放她走?
謝讓擡起手,想要遮住她眼睛裏的厭惡。
卻見她抽出他相贈的匕首,用着他教的致命招式,将鋒利的刀面抵在了她自己的咽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