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仙(11)

十音扯扯嘴角,最後嗤笑一聲:“随你,別最後求着我帶走她就行。”冰冷的眼神斜斜地瞥了晏書琴一眼,讓少女不由打了個冷顫。

白水仙露出親和力滿級的微笑,安撫着被吓壞的少女,讓晏書琴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癡迷,好似一位虔誠的教徒終于看到了她日日夜夜祈禱的神明。不就是一朵單純得蠢的聖母白蓮花麽,将聖(zhi)母(yu)光環修煉到滿級的白水仙面對她毫無壓力,甚至想出手調教調教。

“姑娘,你是叫晏書琴吧,那麽我就叫你琴兒了。如今我予你保護,守你平安,你确定要當我婢女?”溫柔的言語編織着一張網,靜靜潛伏在獵物身後。

“公子,琴兒願意當您的婢女。”小白兔一般的女孩,放下了警惕,柔順地應答着。

“可是,你現在不是醉紅樓的花魁麽?”給一位花魁贖身需要多少錢?算了,不管多少,讓十音出,畢竟那是他妹妹。白水仙手指饒了繞垂在身前的一縷頭發。

“公子,你別誤會,我并不是醉紅樓的人,只是那醉紅樓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他說因為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節目,天天被添香苑打壓,希望我給他幫幫忙,于是他就讓人教我跳舞啦,而且只需要每月表演一回。如果公子不喜歡,我不跳了也可以。”晏書琴稍微考慮了一下,雖然感覺有些對不起老板的囑托,但是如果公子介意,她也只能跟老板道聲歉了。

對于這個特別擅長把自己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的妹妹,十音每次看到她都有送她去重投胎的沖動,為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失去唯一的血親,他都是盡量不與她見面,多年以來,都是與照顧她的人聯系。照顧她的人未曾給他傳信說她最近有什麽異狀,看來這醉紅樓老板還知道晏書琴身後有人,特意下了一番心思。

“可是醉紅樓的老板不讓你離開怎麽辦?”白水仙淡然自若地問着,餘了一分眼神,留意着十音的神色。明明很讨厭自己妹妹的樣子,這麽多年,卻還是護着她未經風雨,果然是個矛盾的人。如果她有這樣一個妹妹,她會好好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做人心險惡。

“不會的,他人可好呢。只要說一聲,他應該能體諒的。”小白兔的雙眼裏的天真快要溢出來,嘴角還帶着幾分無邪的笑意。

忍着反胃感,十音冷笑一聲:“在你心裏,除了我,世上還有壞人麽?”

晏書琴緊張地縮了縮,嘴唇顫了顫,細聲說道:“書音哥哥,當年是我不懂事,誤會了你,對不起。”

十音并沒有因為這聲遲了快十年的道歉而開懷,他的心結,只要他一日還活着,就無法解開。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晏書琴,十音對着白水仙道:“水仙,你住在哪裏,我先送你回去。已經很晚了,女孩子不要熬夜。”

并不知道白水仙是女孩的晏書琴,還以為自己哥哥在關心自己,不由心中泛起幾絲感動,眼圈紅了紅。這麽多年,除了父母忌日,他會帶着她去祭拜以外,基本上見不到他的面,更別提得到他的關心。而且每次看到他,總感覺他想殺了自己,讓她也無法好好說句話,一句道歉,拖了這麽多年,才終于說出口。

“哦,我住同福客棧。”白水仙這時才想到葉茗依她們,十音帶走了花魁,估計會給他們留下一些麻煩,不過有葉茗依在,應該能很輕松解決。現在,也應該也回去了吧。

“咦,我和百鳥也是住那裏,不過今天才到,估計正好與你們錯過了。既然這樣,我先把她送走,再與你一起回去。”決定好了十音就率先向着一個方向大步走去,完全不考慮另兩人的意見。走出去一段距離,注意到腳步沒跟上,回頭就見晏書晴跟在白水仙身後,蓮步輕移,慢悠悠地走着,晏書晴瞧着還有些緊張,而白水仙則完全是一派從容。

十音只好放慢步伐,不過一會兒,他就有些受不了了,以這種速度,等回到客棧,得幾更天呢。往回走了幾步,握住晏書琴的手臂,不理她的掙紮,對白水仙說了聲原地等着,就帶着少女飛上屋頂,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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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仙只等了幾秒鐘,見十音沒了身影,就繼續緩步向着客棧走着。路上人影稀疏,轉過一個彎時,正好碰到個醉漢,醉漢見她容貌俊俏,說了幾句不堪入耳的話,白水仙白色的衣衫随着夜風微動,不帶任何情緒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白皙的臉龐被冰冷的月光襯得多了幾分陰森,醉漢只覺一股陰寒感瞬間傳遍全身,臉色忽的慘白,大叫了一聲“鬼啊”就踉跄地奪步而逃。

呵呵,好歹她也是當過鬼的人,裝神弄鬼小意思,估計那人得連做好幾晚惡夢。

白水仙心情很好地繼續在月色之中漫步,看着月光之下安靜的街道,不由想起遙遠的記憶裏那個有着諸多現代建築但仍保留着幾分古韻的小鎮。她也曾在淩晨時分,整個小鎮陷入沉睡之後,漫無目的地跟着一只野貓慢悠悠地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閑逛,偶爾碰上個晚歸的人,也曾将人家吓得六神無主。直到後來,被那個多管閑事的少年碰上,才不得不終止了此項有益身心的愛好。

絲毫不憐香惜玉地将晏書琴扔到為她置辦的小院裏,十音轉頭就走,被吵醒的下人趕緊迎上去,“小姐,你不是今晚在劉小姐那歇下麽,怎麽被少爺送回來呢?”雖然就瞧見個背影,但下人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十音。

“正好碰到書音哥哥,哥哥覺得我打擾人家不好,就帶我回來了。”晏書音有些委屈地揉了揉在地上摔疼的手臂,想着醉紅樓老板叮囑的話,還是沒有說出真相。雖然,被十音知道了,說不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回到原地未見到白水仙的十音無奈地一笑,就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向着客棧奔去,沒一會兒就追上了那個少年模樣的身影。

“聽那姑娘喚你書音哥哥,你的原名是晏書音?”白水仙瞅見他,淡淡地問了一句,似并不在意他會不會回答。

十音聽見這個名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現在叫十音,硬要加個姓的話,就是燕十音,燕子的燕。晏書音,不過是一個過去罷了,無需在意。”男子難得柔和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惆悵。

“那麽能給我講講晏書音的故事麽。”白水仙笑着,絲毫不顧忌着他的心情。最初的名字,一般代表着最原本的自己,很少有人會真的舍棄,就像她最原本的名字,顧憐影,即使如今已無人呼喚,也是她內心所承認,唯一的真名。

十音幽幽地瞅了她一眼,換個人來跟他說這話,他估計得給人家扒下一層皮,就算是關系特別好的白鳥,他都估計忍不住動手揍一頓。但看着那一抹淡然的笑,他內心的暴虐還未生起就消散了,看來除了他那智障妹妹,他也無法從那溫柔的陷阱中逃脫,或者說,明知道是陷阱,還是讓人忍不住踏入其中。

“那是将近十年以前的事了,晏書音當年不過十一,嘿,正好也是我遇到你時你的年歲……”回憶起一直被刻意遺忘的往事,十音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沙啞和壓抑,将靜靜的夜色,也染上了低沉的情緒。

成熟穩重的父親,溫柔美麗的母親,陽光活潑的哥哥,天真善良的妹妹,和樂融融的一家四口,一直是鄰裏間羨慕誇贊的對象。那時晏書音也特別喜歡自己無邪的妹妹,她的眼中的世界,美好得宛若桃源。就算被隔壁的丫頭搶了最喜歡的發飾,自己默默傷心一會兒,轉過身就能将這件事忘了,依舊跟那個丫頭親密無間。若不是他護着,這個天真的妹妹得被其他孩子欺負成什麽樣,那時他也很樂意護着,覺得自家天真無邪的妹妹便是世間最純淨的珍寶。

若說當初晏書音有多愛妹妹的天真無邪,後來的十音就有多恨那一份毀了他一家的不辨是非不曉黑白的天真無邪。

善良的晏書琴經常撿些受傷的小動物回家照顧,有天卻帶回來一個受了傷的江湖人,那個江湖人裝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道是在懲奸除惡時被惡人所傷,那時父母覺得有些不妥,想要将人送往醫館救助,但是善良的妹妹卻不忍那人孤苦無依,怕在醫館無人細心照看,求着父母将他留下請人來醫治。同樣未經歷世事的晏書音,若不是捕捉到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兇戾,怕也是要被那一副落魄悲苦的模樣騙過。

不提晏書音,就是其父親和母親都能感覺到此人不善,并沒有縱容妹妹的請求,還是将人送到醫館。看着鬧脾氣的妹妹,一向寵愛她的晏書音也沒有縱容,他相信自己看到的,更相信自己父母的判斷,于是跟自己妹妹說了這些,當時妹妹好似聽了進去,轉過身卻趁着他們不注意,偷偷帶着點心去醫館看望那人。

晏書琴的世界裏是不存在壞人的,她不理解自家父母哥哥為什麽不願意留那個可憐的人,就算他們告訴她那個人不是好人,但未親眼見過他作惡的晏書音只覺得父母哥哥對他有偏見,愈發覺得他可憐。

那人在醫館上好藥包紮好後,就帶着晏書琴去買了份新的點心,說是未免她受罰以及對她家的感謝,希望晏書琴能帶回家給她父母兄長嘗嘗,并且說為了避免她父母不願承他的情,讓她自己的名義帶給他們。晏書琴只覺這人真的是好人,并且還能體諒自己的家人,因此聽了他的話,将點心帶了回去,并且頭一回撒了謊。

也許晏書琴有着騙人天賦,眨着那雙無邪的大眼,軟糯糯地說是用攢下來的零花錢給他們買的,讓他們不要因為她之前的任性而傷心。晏書音與父母從未想過懷疑她,而她表現得又過于真實,于是均有些欣慰覺得她成長了,一口吃下了那含着藥的點心。

晏書琴被那人打昏,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晏書音,則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母親不堪淩辱而咬舌自盡,而自己的父親也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痛苦中被折磨致死,那人看着晏書音憎恨的眼神,卻很得意,沒有對他動手,并且決定将他送給自己一個喜歡玩弄漂亮少年的朋友。

随後晏書琴醒來,那人告訴她有惡人闖入她家,殺了她父母,他在附近聽到動靜趕來查看,只來得救下她和她的哥哥,被點了啞穴的晏書音只能痛苦地看着自己妹妹信賴地窩在那人懷裏大哭。

晏書音與晏書琴均被那人帶走,等晏書琴從悲傷中脫離出來,反而走到因為身體還有餘毒極其虛弱的晏書音身邊,一臉認真地說,以後就剩他們兄妹兩了,她會堅強起來,照顧哥哥的。一勺熱粥被遞到了嘴邊,粥裏被明目張膽地下了藥,晏書琴看到了,卻還是相信那人說的是為了讓他好起來的藥,晏書音第一次覺得自家妹妹那天真無邪的面容是如此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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