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顧（2）

“有句話怎麽說的？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光是這座都市的天，她若是有了稍微濃烈的情感，最後的結果要麽是都市毀滅，要麽是她毀滅。”

清冷靜寂的宮殿，白紗輕舞，濃郁的仙氣凝成實質，緩緩地浮動在四周。

月光如同一個好奇的孩童般，用手去捕捉那如煙霧一般的仙氣，然而她的手過之處，仙氣自動避開，無法觸及一絲一毫。

顧憐影看了一眼任锲而不舍地捕捉仙氣的月光，純粹，幹淨，比孩童更來得懵懂無邪。斂下眸，看着棋盤上淩亂的棋子，伸出手，将白色的棋子挑出，收回棋盒之中。

“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管劇中人的事了，看來你的确很閑。”顧憐影攔住司弦想去動黑子的手，如對着一個多年的好友般笑般調侃着，順手将收拾好的白子遞給了他。

司弦淡然自若地接過，同時将放在他那邊的黑子棋盒推她：“閑？當然閑，對了，昨天我還找你家那個孩子聊了聊呢，這小子挺有意思的。”

收拾幹淨的棋盤上，顧憐影絲毫沒有客氣地先落一字：“你找過他？難怪這世界剛見到他時，他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模樣。”

“我只是給那個迷茫的孩子指出一條明路罷了，”司弦一臉無辜地說着，“作為前輩提點一下同一個系統帶出來的後輩不是很正常麽？”

“同一個系統？”顧憐影疑惑道，手中卻毫不猶豫地落着棋子。

“對啊，你之前還把我誤認為他呢，像我這麽理智的人怎麽可能幹出崩壞世界這種事呢？不過看你當時那麽确定，我都沒好意思反駁呢。”比起顧憐影的幹脆利落，司弦落子時慢悠悠地，好似在思考，但落下的位置又顯得十分漫不經心。

顧憐影聯想着司弦之前說過的話，确實，司弦只說過自己也是小九的宿主。

小九經常在誇贊顧憐影的時候，順口吐槽一下自己曾有過一個智障宿主，吐槽來吐槽去，但一直沒有具體說過他幹過什麽，後來有一次特別慶幸地說幸好有顧憐影在，不讓它真是要被那崩了世界的智障給逼得患上宿主恐懼症了。因為當時小九說得過于嚴肅，讓顧憐影記憶深刻，并且将其和小九之前吐槽智障宿主當成了一個人。

顧憐影之所以武斷的認為司弦便是那個人，是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靈魂裏那玩意兒和司弦有些一絲關聯，而小九是提過這玩意兒來源于它日常一罵的“智障宿主”的。

“還可換系統從頭再來？”顧憐影接着問道，對司弦說自己“理智”不可置否，按小九的意思，就算他沒有崩壞世界，也幹過差不多或者更嚴重的事，要不然也不會被小九“念念不忘”。

“只是可惜他好不容易積分滿了，于是九兒給了他一個‘贖罪’的機會，不過九兒自己不想再帶了，就扔給了另外一個小系統。”對上顧憐影，司弦倒很少忽悠，有那一顆已經發芽了的“神之種”在，他還真不能輕易騙到她。

始終抓不到仙氣的月光終于放棄了，一下又被兩人的落子聲吸引了注意，安靜地坐到一邊，看着黑與白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平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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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林幽微的事，顧憐影想聽少年自己說，因此沒有多問，轉口道：“你屢次找我到底所謂何事？”

這個世界的規則排斥外界人，因此在這個世界司弦無論是想抹殺她還是奪回她靈魂裏的寄生物，規則都會無視，沒有規則的庇護，她在懸殊的實力之差下完全無力抵抗。這種狀況下他依舊端着一副和善面目，讓她完全無法看出這人到底想幹嘛。

“放心，我之前說過的，我是想來看看你，順手給你幫個忙而已。畢竟，我是真的挺在意你的。”司弦神情“寵溺”地說着，潤白的棋子撕咬漆黑的棋子時，卻絲毫不留情面。

顧憐影笑而不語。雖然之前也提過這個，但當時她正忙着和規則打小報告，并沒有将其放在心上，現在再提，她怎麽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見顧憐影這副模樣，司弦也沒有再解釋了，輕笑一聲，稍微拿出一分認真，和她在棋盤上較量着。

為什麽在意？是因為九兒頻繁地在他面前誇贊顧憐影？還是因為得知主神将他的靈魂碎片給了她？或者兩者都有，總之他對她産生了一絲好奇，于是悄悄跟着九兒去看了看這個孩子，看了之後，卻愈發好奇了。

這個女孩，對靈魂裏的異物很是縱容，任着它吞噬着她的情感和情緒，到最後卻又緊緊維持着一兩絲，不讓它得手。當這一兩絲增長過多時，她又任其被吞噬，如此輪回，滋養着“神之種”的成長，又保持着本性的清明。

如果沒有意外，按這個女孩的方式，再多磨練個上千世界，她最後自然能成為真正神明，甚至超越他這個“半神”，與主神比肩，這讓他很是期待。

可沒有什麽如果，意外還是發生了，那個意外便是林幽微。這個孩子竟然能讓顧憐影開始無意識地抑制“神之種”的生長，并且頭一回有意識地想去利用它的力量。

從九兒和那小系統052那裏，司弦能輕松竊取顧憐影和林幽微的資料，因為對前塵糾葛也算了解，一段前緣，便能讓顧憐影如此麽？司弦很好奇，若是顧憐影知道了這個孩子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模樣，是否還能把他放在心上，因此故意誘導着想讓林幽微恢複記憶。

至于為什麽他不直接出手？那樣不就少了幾分趣味麽？而他讓林幽微脫離系統什麽的，也只是順帶着逗弄這個孩子罷了，就是林幽微同意了，司弦也不會真的動手，只是會在他決定之後嘲弄一番，打壓一下這個孩子的氣焰而已。

畢竟052還只是個小系統，要是被任務中強制剝離了，可是會當場銷毀，而不像當初九兒被他剝離時，只是損失了大部分能量。能量缺失，還能重新補充，銷毀了可就真的沒了，司弦還不想被主神給找上門。

不過司弦沒有料到的是，林幽微恢複了所有記憶，卻毫不猶豫地收起了在九兒手下時展露的那兇殘的尖牙和利爪，依舊保持着一如初始無害的模樣，或者說，比初始時還更加無害。而這種無害，讓顧憐影更加上心了。

司弦幾乎已經能看到結局，因此并不打算再幹涉他們了，并且是真打算幫一幫這個有着他靈魂碎片的女孩。林幽微是她的劫，但未必不是一個很好的試煉，若是完成，起碼在成神之路上，能減少一半的磨練。

白子的主人認真一分，黑子便開始力不從心了，眼看黑子即将兵敗城下，顧憐影停下了手，毫無下限地道：“父親，你就不能讓讓女兒嗎？”

司弦一窘，想到自己曾說過的話，不由失笑：“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上陣父子兵，耍賴可不好。”

雖然這樣說着，但司弦還是開始退讓了，并且是那種十分隐蔽的退讓，一番艱難的厮殺後，黑子終于旗開得勝。顧憐影挑起溫柔的微笑，雖然她在棋盤上看不出什麽，但她明白，若是他沒有退讓，她是贏不了的。

這般試探，不是為了棋局的勝負，而是為了明确司弦的态度。

“你說了要幫我，那麽幫我留在這個世界吧。”确定了司弦對她沒有惡意之後，顧憐影毫不客氣地開始使喚他。

顧憐影并非自願脫離沈月心的身份的，昨天為了給林幽微恢複記憶，她暫時離開了一會兒，本來這不會照成什麽太大影響，但卻被陰險小氣的規則給算計了，等她重新成為沈月心時，便發現她與沈月心的契合度降到了80%以下，明顯是規則動了手腳。

契合度不夠，她頂多撐到将林幽微帶回家，便與沈月心徹底分離。

不過這樣規則也無法第一時間将她趕走，畢竟顧憐影在這個世界契合度最高的，并非沈月心，而是月光。顧憐影有一天的機會，說服月光同意讓她以她的身份存在一段時間。

這點并不難，顧憐影與月光的契合度達到了96%，到了這個程度，基本上顧憐影只要開開口，月光就會同意她的一切的要求。

難的是，顧憐影不怎麽想成為月光。初見面時，月光還沒有具體的形态，那份從靈魂深處傳來的親近感，讓月光以顧憐影的外貌，化了形。親近感是相互的，顧憐影看着這個有着她的外貌卻那麽幹淨純粹的孩子，并不想傷害到她。

被顧憐影取代了的存在，在顧憐影離開之後，也會受其影響，而這份影響在之後的時光裏，會慢慢被消磨殆盡。所以對歐陽芊和沈月心的未來，顧憐影很放心，但月光不同，這麽純粹的孩子，很容易因為那份影響而被染上顏色。

就如同司弦之前說的，最後的結果，要麽是月光不願受困，強制脫離都市的束縛，讓這座妖與人類修者的綠洲，化為塵沙，要麽是月光自我犧牲，讓這人間重新回到靈力充沛的狀态。後一種，顧憐影不想看到，前一種，等月光脫離顧憐影的影響，看到這有如荒漠的塵世，這個本就孤單的孩子會更加寂寞吧。

為此，顧憐影選擇了契合度為82%的沈月心。

如今沈月心的契合度降到了79%，顧憐影在這世界，只能選擇月光。

但司弦的出現，給了顧憐影多了一種選擇，這個能屏蔽規則搜查的存在，定然有辦法讓她留下。就如同之前她對他實力深深的忌憚一般，如今她也對他的實力深深地信任着。

“自家孩子這點要求，作為父親的我自然會滿足。”司弦明顯是不打算再改口了，看着顧憐影的目光滿是慈愛。

獲得了這個世界的“暫住證”的顧憐影，站在大街上發着呆，司弦給她創建了專屬于她的人類身份，如今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到她，模樣分外精致漂亮的女孩，引得不少人回眸。更有見過月光的，直接盯上了她。

解決了顧憐影的事，司弦也不再關注了，看着邊上還未離去的月光，溫文爾雅地一笑：“怎麽？你對這下棋感興趣？”

月光看着棋盤眼睛都不眨，良久都沒有動作，就在司弦以為她不會有反應時，月光突然擡起頭了，純淨的眸子裏透露着喜悅，很淡，卻格外清晰：“教我。”

聽着這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司弦想着真不愧與顧憐影契合度這麽高，都是一個德性。或許是因為愛屋及烏，又或許是因為這孩子純淨又靈透，司弦難得升起了一絲興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