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林淮溪一覺醒來,才發現下雨了。

外公種的花花草草顏色更鮮豔了,地上積着小水窪,淺淺的一層,能清楚地倒映出他的樣子。

林淮溪喜歡下雨,興奮得眼神發亮,心已經飛到了外頭。

但他還記得跟外婆的約定,沒有立刻沖出去,只是在門口晃來晃去,忙個不停,一會爬到,椅子上,用小手扒着窗戶探頭探腦地看個不停;一會兒走到樓梯口,踮起腳尖,尋找外婆的身影。

“外婆你快一點呀!”

聽到林淮溪奶聲奶氣的呼喚,外婆笑着從裏屋走了出來,拿着縮小版的雨披和雨靴。

林淮溪噠噠地跑了過去,不用外婆幫忙,動作利索地穿上了雨靴,又拿起雨衣,像只毛毛蟲在裏面拱呀拱,漂亮的臉蛋終于從口子裏擠了出來。

“你先去小院等我……”外婆話還沒說完,林淮溪便沖了出去,風揚起雨衣的一角。

林淮溪特別喜歡踩水玩,這會弄髒衣服,還有可能因此感冒,但外婆覺得這是小孩子的天性,也是個親近自然的機會,沒有阻止他,而是主動幫林淮溪買了一套雨衣。

雨衣是鮮豔的紅色,下擺較長,垂到了膝蓋上方,靴子也是同樣的紅色,锃亮幹淨,一點也不怕雨水。

外婆站在門口換鞋,看着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的小團子,那抹紅色是那麽鮮亮,連盛開的花都被襯得黯然失色。

看來外婆過來了,林淮溪伸長手臂,努力抖啊抖,終于露出了小手,主動去牽外婆。

祖孫倆結伴往前走。

林淮溪回頭開着隔壁的那扇小窗,脆生生地說,“我們可以叫祁妄一起嗎?”

“可以呀,只是不知道祁妄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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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溪乖巧地站在旁邊,等外婆按門鈴。

外婆一連按了三次門鈴,但屋裏一片安靜,沒人出來。

林淮溪看着踮起腳尖,晃來晃去的林淮溪,安慰道:“祁妄可能已經去上學了,下次我們早點來找他好不好。”

林淮溪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林淮溪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自己玩得不亦樂乎,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

到幼兒園時,林淮溪已經将地上的小水窪踩了個遍,晶瑩的水珠飛濺開,在陽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雨衣和雨靴上也挂着水珠。

林淮溪平時就很招人喜歡,如今穿着紅色的雨衣,腿短短的,像個小蘑菇,可愛加倍,幼兒園老師帶着姨母笑,主動迎了上來,跟外婆寒暄了幾句後,牽着林淮溪往幼兒園裏走。

林淮溪剛走進院子,就仰頭詢問道:“祁妄已經來了嗎?”

聽到祁妄的名字,小徐老師表情一僵,眼底浮現出林淮溪不懂的複雜情緒,“祁妄他,他在看書。”

林淮溪執意不脫小雨衣,就是想給祁妄看,立刻歡脫地朝讀書小屋跑去,但被小徐老師拉住了。

小徐老師沉默了幾秒,幹巴巴地轉移林淮溪的注意力,“溪溪先把雨衣脫掉好不好?”

“可是我想……”林淮溪話說到一半,突然改了主意。

讓祁妄穿着小雨衣踩水,祁妄一定也很開心!

林淮溪立刻伸長了手臂,配合小徐老師脫掉了雨衣,又換上了一雙幹淨的小鞋。

“謝謝老師。”林淮溪道謝完後,迫不及待地去找祁妄。

小徐老師看着林淮溪的背影,沒再看他,而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昨晚,祁妄一直沒人來接,小徐老師怕出意外也一直陪着他。

她永遠忘不了,祁妄坐着門口看着雨幕的表情。

眼底充滿了成人才有的情緒,臉卻是稚嫩的,瞳眸也是小孩子獨有的幹淨,如此割裂,讓他心疼又心驚。

祁妄剛轉來幾天,除了林淮溪,誰都不親近,小徐老師分身乏術,對他沒有太多關注。

此時她才意識到這個孩子身上有太多的問題,但對一個過于早熟的孩子,她作為一個成年人,做任何事都目的性太強,很難提供幫助,還有可能适得其反,加重他心底的傷疤。

還好祁妄被教得很好,沒有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能和其他小朋友正常相處。

現在看來,只能暫時将希望寄托在林淮溪這個小開心果身上了。

……

林淮溪還沒靠近讀書小屋,便被王小虎抓住了,其他小朋友也站在一邊,大眼睛咕嚕嚕地轉個不停。

“溪溪,我跟你說個秘密!”王小虎努力壓低聲音,但沒什麽效果,“是我今天早上偷聽到的。”

“什麽秘密?”林淮溪被勾起了好奇心。

“媽媽昨天下夜班回來,在幼兒園裏看到了祁妄,祁妄的爸爸媽媽都沒來接他,媽媽想讓他去我家睡一晚,但祁妄不想。”

林淮溪傻掉了,睫毛不停地顫動,“怎麽會呢,祁妄明明在家呀,我睡前還跟他打招呼了呢!”

“是真的!”王小虎急得沒壓住聲音:“媽媽早上跟爸爸說的,我聽得很清楚。”

林淮溪還是不肯相信,漂亮的五官變得皺巴巴的,嘴巴微微嘟起來,想要替祁妄解釋,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且媽媽還說……”小孩子記性有限,王小虎不記得那一長串話了,腦子轉了一圈,試探地說道:“祁妄,他好像沒有爸爸。”

在場的小朋友都覺得爸爸媽媽是最重要的,聽到這話紛紛沉默了。

顧悠悠聯想到她的狗狗,小手緊緊地抓着一把,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他跟豆豆一樣,豆豆也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好可憐啊。”

旁邊的小女孩被情緒感染,吸了吸鼻子,只有林淮溪搖了搖頭,聲音稚嫩卻認真:“不可憐哦,一點也不可憐。”

他話音剛落,突然看到站在前面的王小虎不斷顫抖,肩膀向下耷拉,像只慫慫的小鹌鹑,恨不得縮成一團。

林淮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怎麽啦?”

王小虎嘴唇哆嗦了兩下,像是看到了最害怕的東西,“你你你……”

林淮溪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意外發現了站在陰影裏的祁妄。

他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神情,笑着跑了過去,“祁妄,我有一件特別漂亮的小雨衣,可以穿着踩水,我們一起去玩吧。”

祁妄轉頭看着林淮溪,眸子黑沉,像是一顆無機質的玻璃珠,沒有一絲光亮和生機。

林淮溪看到他時總會笑,仿佛見到他是一件很歡喜的事情,但他耳邊卻清楚地回蕩着那一句“一點也不可憐。”

“你為什麽還想跟我玩?”祁妄死死地盯着林淮溪那雙澄澈幹淨的眼睛,自虐一般,每個字都咬得特別重:

“你沒有聽到嗎,我沒有爸爸。”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林淮溪的反應。

他家裏曾有個沒有父親的小男孩,他爸爸知道後,嚴厲禁止他跟這個小男孩交往,而在爸爸為他選定的“好朋友”那裏,這個小男孩比垃圾還不如。

他是其中最小的一個,聽不懂那些詞,但時間長了,聰慧的祁妄懂了其中一個詞的含義:

野孩子。

沒有爸媽的愛,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小孩。

他現在就像那個小男孩,也要被當成髒東西了。

但跟他想得不同,林淮溪卷曲濃密的睫毛眨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裏只有困惑:“為什麽呀,我也沒有爸爸,但大家都願意跟我玩呀!”

兩個小團子站得很近,祁妄從林淮溪眼睛裏看到了傻傻的自己。

其他小朋友也是同樣的反應,王小虎脾氣最急,跑過來抓着林淮溪的手,“怎麽會呢,溪溪你怎麽會沒有爸爸!”

“我就是沒有爸爸呀,”林淮溪的語氣依舊天真懵懂,指着天說道:“媽媽說爸爸變成小星星了,只會在天上看着我。”

“那他還會回來嗎?”顧悠悠問道。

林淮溪搖了搖頭,“他不會再回來了。”

話題中心的人變成了林淮溪,小朋友們看着笑起來會有兩個甜甜梨渦的林淮溪,都傷心了起來。

林淮溪看着大家的表情,不解到嘴都嘟了起來,“悠悠你不要哭呀,我沒有爸爸,但我有媽媽外婆和外公呀,我還有你們,我真的一點都不可憐。”

林淮溪掰着指頭,眉眼彎彎地說道:“外婆會給我做小兔蛋糕,外公會送我好看的花花,媽媽會給我帶好多禮物,會陪我睡覺,還給我親親,所以我已經有好多好多啦!”

林淮溪用手擦掉顧悠悠臉蛋上的淚珠,小小年紀就會哄人了,“豆豆有你呀,還有你的爸爸媽媽,我們也會經常去看他,豆豆也不會覺得自己很可憐的。”

顧悠悠吸了吸鼻子,淚眼蒙眬地看着林淮溪。

豆豆出生的那天,她一直守在旁邊,心疼地哭了好幾場。

之後她陪着豆豆一起長大,她每次回家,豆豆都會搖着尾巴迎上來,她睡覺時豆豆也會把頭搭在床邊,她睡醒睜開眼,就會看到豆豆豎着耳朵咧嘴笑。

好像……他真的很開心,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

顧悠悠突然很想抱住毛茸茸的豆豆,“我會對豆豆更好的,讓他一點都不可憐,今晚喂他兩根雞腿!”

林淮溪想了想那個畫面,差點流口水,羨慕地說道:“那豆豆一定很開心”

其他小朋友也被影響,覺得沒有爸爸不是件大事。

王小虎想了想,突然傷心了起來,“我有爸爸,但我沒有外婆呀,沒有人會給我做小兔蛋糕。”

小兔蛋糕不僅對林淮溪有莫大的誘惑力,其他小朋友每次想到也是口水直流,十分羨慕林淮溪有個外婆。

“那我以後多分給你們一點。”林淮溪見王小虎的臉蛋都垮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爸不會做小兔蛋糕,他會舉高高啊,飛起來超級帥,我外婆就舉不動我。”

王小虎每次被爸爸舉過頭頂,都覺得自己像個超人,馬上就要去拯救世界了,酷得不得了。

那舉高高和小兔蛋糕哪個更好呢?

他絞着手指糾結了好久,最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世界上就沒有會舉高高,又會做小蛋糕的爸爸嗎?”

林淮溪笑了起來,他明明站在牆邊,陰影卻只落在他腳邊,無法沾染他半分。

林淮溪剛有父母的觀念時,也曾追問自己的爸爸在哪。

媽媽和外婆他們沒有隐瞞,而是用溫和的方式告訴了他實情,沒有讓林淮溪在虛幻的假象中成長。

她們覺得小孩子雖懵懂無知,但澄澈的心靈能明白所有的道理,只要用合适的方式引導,他們能夠正确又坦然地面對這個世界。

林淮溪雖沒得到過父愛,但媽媽和外婆外公不遺餘力地愛他,愛濃烈到變成了實質,不僅能感受到,還能觸摸到。

而在愛中長大的孩子,天生就會愛自己,也會愛人。

所以林淮溪覺得很幸福,從沒覺得自己可憐,也會主動地去愛身邊的人,保護他們。

他再次走到祁妄身邊,拉住他的手,“祁妄,你沒有爸爸,但是有我呀,我可以一直跟你玩,小虎和悠悠他們也會的!”

手背上的溫熱柔軟蔓延開,在雨夜裏變得冰涼的手指再次感覺到了溫度。

老師恰好搬走了屋頂上的東西,陰影消失,随着林淮溪的到來,明媚的陽光重新落在祁妄身上,驅走了雨夜的潮濕黏膩。

祁妄動了動手指,低頭看着林淮溪胖出肉窩的手背。

他不喜歡傻乎乎的人,因為傻氣是會傳染的,林淮溪笑的時候,其他人也會跟着笑。

他現在好像也被傳染了,傻到忘記了之前的事情,還想這麽一直傻下去。

祁妄雖是這麽想的,但看着林淮溪軟糯的臉蛋,依舊沒有回應,而是用鼻子冷哼了一聲,故意說道:“那能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呢,”林淮溪皺緊眉頭,苦惱地想了好一會兒,勉為其難地說道:“你把我當成爸爸,也是可以的。”

祁妄:“……”

“誰要你當我爸爸!”祁妄精致的小臉再次腫了起來。

林淮溪小大人似的地在心裏嘆了口氣。

唉,祁妄怎麽這麽容易變得氣鼓鼓呀。

他再次拉住了祁妄手臂,撒嬌似的搖了搖,“快去穿我的小雨衣吧,真的特別好玩!”

其他小朋友也圍了過來,讓祁妄感受到自己不僅有林淮溪,也有他們。

祁妄被簇擁着往前走,雖然滿臉寫着不願意,但眼底重新有了光亮,不再封閉自我。

小徐老師正在為祁妄擔心,不停地嘆氣,聽到小院裏的嬉笑聲,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

剛才還死氣沉沉,讓他不知該怎麽辦的祁妄,如今是小朋友們中情緒最多,表情最鮮活的那個。

雖還沒融入進去,但他始終站在陽光下。

小徐老師這才松了一口氣,視線落在一直笑着的林淮溪身上。

果然,沒有人能拒絕這個小開心果。

****

到了放學時間,小徐老師又發起愁來。

祁妄不負責的家長昨天忘了接孩子,今天竟還打不通電話。

如果不是還要負責全體小朋友的安全,小徐老師真想到祁妄家,好好地“家訪”一番。

她擔心事情還會重演,看到林淮溪外婆時,拜托她将祁妄一塊領回去。

林淮溪聽到這話開心極了,用小手拉着祁妄,祁妄雖嫌這塊軟乎乎的小粘糕煩人,但沒甩開他的手。

小徐老師見兩個孩子在旁邊玩鬧,便壓低聲音跟外婆講了昨天的事情。

外婆眉頭皺得很緊,心中有了考量,但在回去的路上,她沒在兩個小團子面前表現出來,只是親自将祁妄送到了院門口。

外婆按響了門鈴,等了足足三分鐘,胖胖的孫保姆才滿臉堆着笑地走了過來。

“我剛想去接孩子,沒想到你已經把祁妄送回來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外婆沒有接話,而是笑着拍了拍林淮溪的頭,讓他和祁妄到別處去玩。

林淮溪是個小話痨,有很多東西想跟祁妄分享,親親熱熱地去牽祁妄的手。

但祁妄這次的反應很不一樣,他怔怔地看着最左邊的那一扇窗,眼神跟早上一模一樣。

林淮溪歪了歪頭,不懂祁妄的情緒,只是小聲說道:“你是不是累了?”

祁妄沒有接話,只是很慢地往前走,房門近在咫尺,但他沒有選擇進去,而是坐在臺階上,用手抱着膝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林淮溪不知該怎麽形容,只是感覺祁妄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什麽東西,特別特別難過。

他沒有獨自去玩,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也縮成了一個小團子,用身體溫暖祁妄。

外婆收回目光,蹙眉看着孫保姆。

她是外人,不好摻和別人的家事,但把那麽小的孩子落在幼兒園一整晚,這太不應該了。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祁妄一直待在幼兒園,可能會着涼。”

跟保姆覺得跟外婆是鄰居,本想寒暄一番,聽到這話,很蠢地啊了一聲。

她也心虛,但覺得外婆只是一個家長,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如今被戳穿了,臉色挂不住,“是是是,我回去幫他換件幹淨的衣服,再熬一碗濃濃的姜湯,小孩子多喝感冒藥不好。”

外婆溫和地笑了笑,沒就此放過這個話題,“是啊,小孩子身體弱,扛不住,不應該讓他在幼兒園待一晚。”

“……”孫保姆裝模作樣地拍了下大腿,十分悔恨地說:“我也不想啊,但我孫子昨天吃不下飯,還一直哭,我便陪他去了趟醫院,這才耽誤的時間。”

“那你外孫的身體怎麽樣?”

孫保姆沒想到外婆這麽沒有眼色,幹巴巴地笑了一聲,打起了磕巴,“沒,沒什麽事兒,但我就這一個寶貝外孫,我擔心就陪了他一晚上。”

自己家的孩子是寶貝,別人的孩子就是輕賤的草,活該沒人去接。

外婆一向待人接物十分友善,但這次實在忍不住了,臉色冷了下來,“我理解你心疼外孫,你也應該有自己的時間,但接送小孩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也是你的責任,你臨時有事,完全可以讓其他人代替你,再怎麽樣,也不能把這麽小的孩子扔在幼兒園,萬一出了問題,誰能承擔得起?!”

“我……”孫保姆被怼得啞口無言,臉都紅了起來,但她并非羞愧,而是惱怒被人下了面子,“我做了什麽你管得着嗎?他爸媽都沒說什麽,你在這裝什麽大狗,叫個不停。”

外婆冷冷地看着沒有半點良心的孫保姆,不屑于跟她這種人浪費口舌,轉身向裏走,“做了這麽久的鄰居,還沒見過面,正好借這個機會,拜訪一下祁妄媽媽。”

孫保姆急了,伸手去拽外婆,耍起了潑,“你這是做什麽,誰讓你進來了,你再這樣往裏走,我就喊人了!”

孫保姆的嗓門極大,屋子裏的人不可能沒聽見,但祁妄的媽媽沒有出來問個究竟,維護她的兒子,而是嫌吵般地拉上了窗簾。

孫保姆雖沒有看到雇主的臉,但這個舉動已經說明了很多,她的腰板立刻挺直了,嘚瑟地瞧着外婆,“看到了嗎,人家不歡迎你,你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別在這煩人了!”

外婆站在原地沒動,盯着那扇拉上窗簾的窗戶,十分不可置信。

她沒法強行幹涉,本想提醒一下祁妄的父母,讓他們解決孫保姆這個問題。

但她現在才發現,問題的關鍵竟出在根源上。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父母,她一點也不愛自己的孩子嗎?

再這樣下去,祁妄還有可能第二次被留在幼兒園,甚至是其他地方。

外婆覺得心寒,下意識看向祁妄,想為這個可憐的孩子做點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沒轉身離開:“這次是我太冒昧了,等下次有時間,我帶着禮物再上門。”

祁妄父母的疏忽,本就讓孫保姆有恃無恐,如今更是膨脹到覺得自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了,叉着腰指着外婆的鼻子罵道:“你沒看見嗎?這裏不歡迎你,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人,還想死乞白賴地再來,我勸你趕緊走,別讓我拿着掃把轟你!”

外婆只是想解決問題,但聽着這些粗俗的用語,動了氣,“你當着孩子的面說這些好嗎!”

林淮溪是她的寶貝,也是她的底線,她恨不得将世界所有美好的事情捧到林淮溪面前,絕不允許任何人以各種方式傷害他。

林淮溪聽不懂這些話,但被暴起的孫保姆吓到了,小小的身體往後縮了縮,下意識想要藏起來,但他看着坐在旁邊的祁妄,強行勇敢起來,用軟軟的小手捂住了祁妄的耳朵。

祁妄愣了愣,擡頭去看林淮溪。

林淮溪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害怕,但對他擠出了一個笑臉,用口型說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這沒能阻隔住任何聲音,卻給了祁妄某種力量,他握着林淮溪微微顫抖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耳朵上,“你在這別動。”

林淮溪雖然不解,但隐隐察覺到了什麽,乖乖地點了點頭。

祁妄一步步走到了孫保姆面前,擡頭看着她。

他像一只弱小的幼獸,努力挺起腰杆,強裝氣勢,想獨自面對風雨,“我家不需要你了,你走!”

跟保姆看着祁妄稚嫩的臉,覺得可笑極了,嘲諷道:“你是誰啊?你給我發工資嗎?小孩的別來摻和大人的事情去,去一邊玩泥巴吧!”

祁妄沒有後退,小臉繃得太緊,但發紅的耳尖和顫抖的手出賣了他。

弱小本身就是被恥笑的原因,他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做不了。

外婆不是祁妄的親人,但看着他的背影,十分心疼,握着祁妄的小手,擋在他身前,“你怎麽能這樣對待小孩子,你這是虐待!”

孫保姆故意擠眉弄眼“啊”了一聲,“好大的罪名啊,你看不慣,那你把孩子接回去養吧,不過說好了,我不會給你一分錢的。”

“你!”外婆優雅溫柔了一輩子,第一次被人氣得沒了形象。

她也清楚地意識到跟無賴潑婦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必須用手段逼孫保姆就辦。

但她只是個外人,能做的事情有限,也沒法一直護着祁妄。

孫保姆察覺到了這點,拿着旁邊的掃帚,威脅道:“你這叫私闖民宅,趕緊走,要不我報警把你抓起來!”

外婆被灰塵嗆得睜不開眼,護着祁妄連連後退,不小心踩到了石子,身體踉跄了一下,失去了平衡。

在他即将摔倒時,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帶着他退到一旁。

“你不是要報警嗎,快點,省得我自己動手。”

孫保姆看着突然出現的明媚又不失英氣的年輕女人,警惕地說道:“你是誰,你想幹嗎?”

女人姿态慵懶挑了下眉,微微揚起下巴,指着他手上的翡翠镯子。

“這是我們拍賣行被偷的翡翠玉镯,正好到警察局聊聊,這是怎麽到你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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