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馬上就走,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林淮溪下意識回答了一句後,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宗南澤,仿佛他別有所圖。

宗南澤不知道他為何在林淮溪心中留下了這樣的刻板印象,苦笑一聲,“你別多想,我不會做什麽的。”

林淮溪用鼻子哼了聲,在心裏冷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騷擾祁妄!

早不來晚不來,專等祁妄來接他的時候出現在這,目的昭然若揭,他又不是傻,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宗南澤不知道林淮溪心中的小九九,只是覺得他們中間有很深的誤會,“我确實不是一個好學生,經常遲到早退,還違規違紀,在感情上确實不夠認真,但是,我也不算太壞啊。”

林淮溪:……這麽多缺點了,還不算壞嗎?

看着林淮溪的表情,宗南澤話音一頓,“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

林淮溪眼神轉了一圈,不跟他對視,但答案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宗南澤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對感情不夠認真,但我專一啊,被人劈腿了,我從不計較,也不欺負人,強人所難,你對我的觀感不用這麽差。”

林淮溪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準确抓住了重點,視線上移,看着宗南澤的頭頂,仿佛那裏有一頂綠帽子,“你被人劈腿了?”

“算是吧,當時的男朋友想報複我,沒有分手,就跟其他人在一起了,我知道後送上了祝福,戀愛嘛,就是為了談個歡心,既然彼此不合适,沒必要糾纏下去。”

宗南澤這番話說得非常灑脫,還有理有據,但林淮溪已經把他列入了非正常人的行列。

“得了吧,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得很好,特別大方,特別善解人意?你根本就不會喜歡人,你男朋友肯定是被你刺激到了,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宗南澤沒有反駁,含笑的桃花眼變得專注又認真,明明一副浪蕩花花公子的樣子,表情卻顯得很深情,“說不定我以後會遇到一個人,他教會了我什麽叫做真正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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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林淮溪立刻警鈴大作。

那個人絕對就是祁妄!

為了避免之後的悲劇,他現在就要掐滅宗南澤這個危險的想法,“憑什麽讓別人來教你啊,他欠你的嗎?他一邊要應付你的狂蜂浪蝶,一邊又要教你什麽叫做喜歡和愛,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你自己變得不夠好,就不配讓別人喜歡!”

宗南澤聽到這番話,一開始神情還頗為意外,後來慢慢地安靜下來,直直地注視着林淮溪。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林淮溪卻絲毫不懼,氣勢很足地跟他對視。

過了足足三分鐘,宗南澤才緩慢地點了點頭,把這句話聽到了心裏,“你說得對,我嘴上說要改正,但其實很享受現在的狀态,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不過是個借口。”

在林淮溪心中,宗南澤是個劣跡斑斑的大渣男,高中階段就已經體現出了花花公子的本質,他沒想到宗南澤竟會認真反省,被打得措手不及,表情有點呆傻。

宗南澤面帶微笑地跟他對視,班裏十分安靜,可以聽到鐘表轉動的滴答滴答聲,午後的陽光也很溫柔,青春的時光總是會籠着一層別樣的光彩。

兩人一直針鋒相對,準确來說是林淮溪單方面的讨厭、針對宗南澤,難得會有這麽和平的時刻,宗南澤目光上移,林淮溪頭發被風吹亂了,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幫他整理。

林淮溪愣愣地看着宗南澤,但當頭發被碰觸到的那一瞬,他回過神來,動作像是刻進了DNA裏,利索地握住了宗南澤的手腕,靈活運用了骨骼和關節的特性,沒用一絲力氣,便反擒拿住了宗南澤。

宗南澤:“……”

這熟悉的姿勢。

第一次見面,林淮溪給他來了這一下,臨走之前,還有一下在等着他。

宗南澤想要掙脫,但他只是稍微用力,手臂便酸痛得厲害,只能轉過頭跟林淮溪示弱,“我只是想幫你整理頭發,你是不是反應過激了?”

林淮溪瞪了他一眼,這才不情不願地松開了他的手。

宗南澤不愧是渣攻心,心太黑了,用花言巧語假裝反省,放松他的警惕,之後又趁機出手,如果不是他提前學了那麽多年的武,要不然就真着了宗南澤的道。

宗南澤揉着手腕重新站直,看着林淮溪氣鼓鼓的樣子,知道他倆的誤會和梁子越來越大了。

他并不怎麽惋惜地嘆了口氣,“我這次過來是想送你一個東西,恰好你也要走了,就把這當成離別禮物吧。”

說完,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打着蝴蝶結的精致禮盒,林淮溪眉頭一皺,剛說不想要,宗南澤就把盒子放在了他桌上,并搶在他開口之前,走出教室。

林淮溪沒見過這種強買強賣的卑劣行徑,瞪着宗南澤離開的方向,許久才收回了目光,拿起桌上的禮盒。

宗南澤的禮物,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在林淮溪思考要不要丢掉時,宗南澤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門口。

“不準扔掉。”

林淮溪下意識拿着禮物追了上去,t宗南澤的速度格外快,一眨眼就消失到了走廊盡頭。

他吸取教訓再次追了上去,但宗南澤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林淮溪氣呼呼地在樓梯口站了幾分鐘,這才調整好表情,繼續回班裏收拾東西。

他想看看宗南澤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最終沒有把禮盒扔掉,而是塞到書包一側。

祁妄已經辦完轉學手續,不能再随意出入校園,只能在外面等着林淮溪,看到林淮溪拖着行李的身影,他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十分自然地幫他拿東西。

兩人一起長大,林淮溪十分依戀祁妄,也習慣了祁妄的照顧。

他們坐上車後,祁妄問道:“有沒有落下東西?”

林淮溪搖了搖頭:“沒有,我已經再三檢查過了,必要的東西都帶上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找顧阿姨,路上的時間很長,我給你準備了眼罩,你可以先睡一覺。”

“好,”雖是這麽說,但林淮溪卻很興奮,拉着祁妄叽叽喳喳地說了很多話。

祁妄一直陪着他,但也注意到林淮溪累了,遞上提前準備好的溫水,“最近天氣太幹燥了,我泡了點菊花。”

林淮溪點點頭,抱着杯子小口地喝,大腦放空後疲憊感才翻湧上來,止不住地打哈欠。

祁妄早就猜到了,又笑着遞上的眼罩,“還是睡一覺吧。”

林淮溪接過來後,沒有戴上耳飾,而是轉頭看着祁妄。

不用開口,祁妄就秒懂了他的意思,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把肩膀送過去,“這樣能睡得舒服點。”

林淮溪毫不客氣地枕了上去,視線一片黑暗,神經也逐漸放松,但睡着前有大腦混亂的一個階段,迷迷糊糊中,他腦海裏突然蹦出了那個精致的禮盒。

林淮溪猛地睜開眼,還沒摘下眼鏡,就摸索着找書包。

書包沒找到,他指尖碰觸到了一片溫熱,耳邊也響起了祁妄的聲音,“你在找什麽?”

他們可能離得很近,祁妄的聲音格外低沉,還很有磁性,震得林淮溪胸口微微發麻。

他下意識揉了揉發癢的耳朵,迷迷糊糊地說道:“書包。”

祁妄把書包遞給他,林淮溪拿出了放在一側的禮盒。

他倒要看看宗南澤到底賣的什麽官司。

不是惡作劇,也不是趁機向祁妄示好的情書,禮盒裏鋪着柔軟的幹草,上面放了一朵小黃。

??宗南澤送他花幹什麽?

對宗南澤這種花花公子來說,送花有特殊的含義,但這只有一朵,花朵只有他的指甲蓋大小,像是從路邊随手采下的。

思索了幾秒,林淮溪覺得一朵花應該沒有什麽危險,試探地拿了起來,恨不得拿着放大鏡仔細觀察。

确定這只是一朵平平無奇的野花後,林淮溪繼續翻盒子,從野草下找出了一張賀卡。

宗南澤遲到早退成績很差,但寫的字很漂亮,有股潇灑的飄逸。

【溪溪】

【我知道你并不喜歡小樹林,覺得那裏很黑,分不清方向,容易迷路,其實樹林旁邊有一堵矮牆,陽光灑進來,牆邊開了一叢小黃花,你還記得當時想要抓你的貓貓嗎,他最喜歡躺在裏面曬太陽了,還喜歡到那抓蝴蝶,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這一段話有很多細節,也有很多獨屬于他們的回憶,林淮溪坐在車上,像是被一只手拉回了時光的罅隙,又重新回到了只待了兩個月的校園。

一面是漆黑陰冷的樹林,另一面是燦爛的金色,陽光灑進來,和盛開的小黃花融為一體,小黃花随風擺動,露出了一只翹起,有着粉紅墊墊的小貓爪。

蝴蝶翅膀在空氣中劃過道道漣漪的旁邊,忽略了旁邊的小黃花,落在了貓貓的爪子上,像是在看貓貓糟糕的睡顏。

林淮溪在牆上看到那只貓時,睡得四肢癱軟,還露出了粉紅色的小舌頭,都快翻白眼了。

小動物在林淮溪這總是能受到偏愛,他腦海中浮現出相關的畫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祁妄早就注意到了林淮溪的動作,還以為他被餓得睡不着,拿起抱枕墊在了肩上,但轉頭過頭卻看着林淮溪拿着一張賀卡,笑得十分開心。

祁妄湊過去掃了一眼,只是看到為首的稱呼,心中便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是宗南澤送的。

那天晚上,宗南澤曾經問他:“如果我認真追求信心,你會同意嗎?”

祁妄還記着他的答案。

他和林淮溪關系再好,也只是朋友、竹馬、兄弟,林淮溪早晚會跟其他人在一起,如果林淮溪被認真對待,他是不會幹涉的。

這個答案并不是宗南澤追問時,才想到的,而是在開口前,就在心裏說了千千萬萬遍,仿佛在說服他自己。

所以在回答宗南澤時,他的語氣才會那般平靜自然,一點兒也不卡殼。

但祁妄才發現他太高看自己了,當時過于自信地回答,如今像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到他臉上,火辣辣地疼,耳邊響起了刺耳的噪音。

他在笑?

他是心動了嗎?

他對宗南澤有好感嗎?

但明明答應過他高中時期不談戀愛的,這三年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好好學習,考上同一所大學。

那現在是反悔了嘛,是不要他了嗎?

他的身體裏住着另外一個靈魂,拼命地掙紮,想要突破這個束縛他的軀殼,瘋狂地追問。

祁妄憑着本能采取了行動,朝林淮溪伸出手。

……

“祁妄,祁妄!”

聽到林淮溪的聲音,祁妄才猛地清醒過來,他出了很多的汗,胸口劇烈起伏,窒息的憋悶感讓全身的肌肉都無比酸痛。

新鮮的空氣争先恐後地湧進大腦,帶走了瘋狂,祁妄視線晃了兩下,這才落在了林淮溪臉上。

林淮溪注意到祁妄狀況不對,緊緊皺着眉,“你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祁妄沒有回答他,視線移動,看到自己伸出的那只手,緊緊地抓着宗南澤送的卡片和那朵小黃花。

他的力氣那般大,小黃花并沒有被他折斷,安然無恙地穿過手指的縫隙,靜靜地立在那,像是在向他示威。

就算他再阻止、再拖延,注定要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

這一次後,還會有無數次,他只能待在好朋友的位置,看着林淮溪不斷地遠離,繼續他的人生。

但現在的林淮溪眼裏只倒映着他一個人的身影,對他來說,除了親人以外,他最在意、最要好的人就是祁妄。

林淮溪手忙腳亂地拿着衛生紙幫祁妄擦汗,又幫他倒了一杯溫水,祁妄剛才的臉色那樣差,但喝完水後又變成了他所熟悉的祁妄。

“我沒事,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真的沒事嗎?”林淮溪追問道。

“我剛剛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祁妄笑着安撫他。

林淮溪覺得這只是一個借口,但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緣由,僵持了幾秒後,這才坐回了原位。

祁妄一直有種超出年齡的穩重成熟,讓他變成這樣的噩夢,到底有多可怕啊!

因為這個小插曲,林淮溪随手把宗南澤的卡片和黃花扔在一邊,也沒再想起來。

等下車時,祁妄低頭去拿行李,才看到了落在縫隙裏的禮盒。

他頓了頓,自然地收回目光,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車開遠了,卡片和那朵花再也不會回到林淮溪手裏。

林淮溪沒察覺到這些,他剛站了一分鐘,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了。

“溪溪,我的寶貝,媽媽以後終于能天天看到你了!”

歲月不敗美人,林淮溪漸漸長大,從一個糯米團子變成了現在幹淨清爽的少年,而林雲覓卻完全沒有變化,不管是樣子還是性格。

林淮溪已經沒有嬰兒肥了,林雲覓還是捏了捏他的臉,“溪溪,有沒有想媽媽。”

林淮溪小時候就特別會哄人,長大後,哄人技巧更是爐火純青,一邊幫媽媽整理頭發,一邊挽住了她的手臂,“特別想,但我知道媽媽是特別有事業心的大美人,我要支持媽媽,幫你照顧好外公外婆。”

聽到這話,林雲覓仿佛回到了那個下午,她要外出工作,臨走之前蹲下身問林淮溪想要什麽。

那麽多禮物,林淮溪卻都不想要的,只是媽媽能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多多休息,早點回來見他。

當時她像吸貓一樣亂蹭,但現在林淮溪長大了,已經不是那個能被她抱在懷裏的團子了。

林雲覓剛剛還喜笑顏開,現在突然變得傷感起來,林淮溪愣了幾秒,母子連心,不用問他就知道媽媽在想什麽,立刻去哄她。

林雲覓還是小孩心性,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了幾分鐘,笑着朝祁妄招了招手,“快過來呀,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了好吃的。”

聽到“親自下廚”四個字,林淮溪和祁妄默默地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點僵硬。

林雲覓廚藝非常一般,唯一能做好的只有林淮溪最喜歡的小兔蛋糕,但這是她的一番心意,林淮溪和祁妄都沒有辜負,硬着頭皮吃完了。

晚飯後,林淮溪拍着肚子坐在一邊,眼神放空,靈魂都快飄遠了。

“我打電話問媽媽了,她再過三天就回來了。”祁妄擔心林淮溪沒吃飽,将桃子遞給他。

林淮溪咬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們明天就去學校報到嗎?”

“如果你覺得累,可以休息幾天再去,兩個學校的學習進度差一些,不會耽誤功課的。”

林淮溪搖搖頭,“沒關系,就當複習了,正好最後幾天我也沒有在認真聽課。”

祁妄點了點頭。

兩方的家長是合作夥伴,一起租下了這間公寓。公寓地理位置很好,也很寬敞,林淮溪和祁妄都有自己的房間,還緊緊挨着。

學生都有很好的作息,他們陪林雲覓看了會電視,早早地洗漱回去睡覺。

林淮溪不斷打哈欠,準備回房間時,他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着祁妄感嘆道:“我們又做鄰居了呢,比原來住得還近。“

祁妄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是啊,再不用隔着窗戶回道晚安了。”

“比如當面說?”林淮溪語氣俏皮。

祁妄把他送回了房間,才說道:“晚安。”

……

高中有早自習,需要提前到校,林淮溪有賴床的毛病,等他洗漱好後,時間只剩很少了。

林雲覓的作息比他們兩個還差,強撐着起來給他們準備早飯,家裏一共有三口人,只有祁妄靠譜,在一陣兵荒馬亂後,林淮溪背着書包匆匆跑出去,跳上了祁妄的自行車。

這裏離學校很近,林淮溪剛把嘴裏的油條咽下去,自行車已經停在了校園門口。

“你等一會兒,我去停車,”祁妄說道。

林淮溪點了點頭,站在旁邊的樹蔭裏,仰頭看着學校恢宏的大門。

他現在才有種真切的感覺。

他真的換了一所學校,在這裏沒有宗南澤,他也不用再擔心祁妄受到傷害了。

林淮溪這樣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轉頭去看祁妄。

他們很有默契,祁妄正好也在看他,視線穿過來來往往的學生,落在了彼此的臉上。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如呼嘯的風離他們今天遠去,被宗南澤擾亂的心終于安穩地落回了原位,祁妄笑了笑,擡腳朝林淮溪走去。

但他這一步還沒落下,就被不速之客搶先了,一個穿着校服的男生飛奔而來,像頭熊抱住了林淮溪。

“溪溪,你終于來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祁妄:“……”

祁妄:“……”

祁妄:“……”

他竟忘了。

沒了宗南澤,還有孫柏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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