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哥,你別為難
第14章 南哥,你別為難
栖南上了朝岸寧開來的那輛車,他開車,朝岸寧坐在副駕擺弄栖南的相機,看他這些天拍的東西。
朝岸寧這些年一直都在關注栖南,有栖南作品的攝影展,他幾乎一場都沒落過,所以只是随便翻了幾張,就能看出栖南沒有狀态。
“哥,你心情不好。”
“沒法集中注意力,不準備拍了。”
栖南握着方向盤,他們在過一個很長的下坡路,腳搭在剎車上,輕輕點着穩穩往下開,眼睛卻已經紮到了下坡路底。
他又說:“這幾天就當來玩兒了。”
朝岸寧舉起手裏的相機,對着開車的栖南拍了一張。
太陽西沉,栖南的側臉落在醉人的光影裏,鼻梁上聳了一層淡淡的光華。
朝岸寧看着取景框裏的栖南,忍不住誇栖南上鏡,又誇自己照片拍得真好。
“我覺得我也有攝影師的潛質,南哥如果不想拍,那後面的幾天你給我當模特吧,你的相機這幾天就歸我了。”
栖南微微偏頭看看他,朝岸寧好像對他的相機很感興趣,直接說:“想玩兒就拿去玩兒。”
他們跟林子明的越野車隊住在同一家酒店,辦好入住之後,一起在酒店餐廳裏吃飯。
路上的不愉快,該解決的當時就已經解決完了,也算是交了個朋友,但唐吉看到花臂郭宇還是來氣,覺得他像個傻逼,眼珠子對着他翻了好幾次,被朝岸寧瞪了幾眼,唐吉的眼皮才老實下來。
郭宇也識趣,離他們遠遠坐着,不挨着他們。
舒承跟岑宏逸兩個人吃過飯就背着相機包走了,趁着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說想再去拍點兒城市剪影,唐吉擦了擦嘴,放下筷子跟着他倆一起跑了。
餐桌上最後就剩栖南跟朝岸寧,還有林子明三個人,三個人不打算再出門,都喝了點酒,話題從越野跳到攝影,又從攝影聊到車。
林子明的性格跟栖南投緣,兩人加了聯系方式跟微信。
快吃完的時候栖南接了個電話,朝岸寧跟林子明一起去結賬,林子明堅持付錢:“路上的事兒,算我賠個不是。”
“哪的話,”朝岸寧拍拍林子明胳膊,“能在路上再碰到也算緣分,下回再聚。”
林子明說:“正好,下個月我就要去港城一趟,到時候去找你。”
“好,下次你就別跟我争了。”
結了賬朝岸寧給林子明遞了根煙,兩個人一起去了吸煙區。
“栖南,他真是你哥啊?”林子明突然問。
朝岸寧看了林子明一眼,說了一段繞口令:“嗯,是我哥,不過不是我親哥,但比親哥還親。”
林子明往餐廳方向看了一眼,栖南背對着他們,還站在窗邊打電話呢,他說:“看出來了。”
朝岸寧也不問他看出什麽來了,他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栖南,抽完煙就大步又回了栖南身邊。--
兩個人的房間都在八樓,緊挨着,朝岸寧沒回自己房間,一直賴在栖南房間裏,手裏擺弄着相機,問栖南夜間或者逆光時候拍攝人物的一些小技巧。
栖南歪在床上,閉着眼說:“小光圈長曝光,如果是逆光環境下拍攝剪影,使用小光圈和點測光,根據不同場景調整曝光補償,調整色彩和細節表現,然後……”
栖南一開始的聲音還很清晰,越到後面聲音越小,那些字幾乎是糊在舌頭上發出來的。
他昨晚就沒睡好,剛剛在餐桌上又喝了點酒,頭暈乎乎的,只是想歪在床上靠一會兒沒想着睡覺,而且他很想去洗個澡再躺下。
但朝岸寧在他房間裏,他就沒動彈,準備等朝岸寧回房之後再洗,結果躺在床上剛跟朝岸寧說了兩句話就睡着了。
栖南只脫了外套,襯衫褲子都穿着,一條腿還耷拉在床沿邊。
朝岸寧看他睡熟了,托着栖南小腿,把他整個人半抱着挪到床中間,空調溫度調好,扯着被子蓋在栖南身上,又怕被子太厚他會熱,只把被子搭在栖南肚子跟胸口上以免他着涼。
朝岸寧一直沒走,舉着相機拍了好幾張栖南睡覺的照片,然後就一直坐在大床邊的沙發上,手臂撐着臉,看着栖南睡覺。
等栖南再醒,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房間裏也是漆黑一片,剛想摸手機看看,朝岸寧突然說話了。
“你醒了。”
栖南吓了一跳,掀開被子坐起來,反應過來是朝岸寧,身體又放松下來。
“你吓我一跳。”
朝岸寧笑了下,聲音浮在黑色上,偏低偏沉的笑音聽起來很有蠱惑性,栖南坐在床上愣了愣才伸手開了床頭燈。
“我等你醒呢。”朝岸寧一個姿勢坐了太久,腿麻了,站起來拍了拍,“哥你餓嗎?”
“不餓,沒什麽胃口,晚上不吃了。”
“那我也不吃了。”
“你要餓了就去餐廳吃飯,”栖南挪到床邊坐着,“不用非得跟我一起。”
栖南拿起手機一看,他竟然睡了三個多小時,不知道朝岸寧這三個小時都在幹什麽,還是說他一直在等着他睡醒?
手機還有百分之六的電,舒承給他發了不少照片,還問他出不出去吃宵夜。
信息是一個多小時之前發的,栖南回說他剛剛睡着了沒看到信息,又讓他們仨好好玩兒。
栖南找出手機充電器給手機充電,沒看朝岸寧,背對着他說話:“你困不困?困了就回房休息,等你想再拍照的時候,不會的再來問我。”
朝岸寧的腿還有些麻,無數小蟲子還在咬他,他在沙發跟床之間又站了一會兒,看着栖南手上不停忙來忙去,一會兒摁亮手機屏幕看看,一會兒又換了雙拖鞋,要不就是扯扯睡得亂糟糟的被子,去洗手間洗了個手,手上的水都沒擦,随便甩了兩下就出來了。
朝岸寧拿起相機,說了聲“我走了”,擡腿往門外走,背對着栖南,又說了句“哥你早點兒睡”。
房門打開又關上,栖南過了幾秒鐘才對着空空的眼前回應了一聲“好”。
他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睡衣,躺在床上拿着遙控器調了半天電視沒發現好看的又給關了。
睡不着,栖南又爬起來打開窗戶點了根煙抽,腦子裏都是朝岸寧剛剛離開房間時的背影,明明他肩膀很寬,看着卻有些落寞。
栖南眼前揮不掉朝岸寧背影,抽完煙出了房間。
栖南站在朝岸寧房門口,他心裏亂,很想找朝岸寧談一談,但現在真出來了,又不知道該談什麽才好。
是說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兄弟情,這些年彼此的斷層生活跟變化,還是現在他察覺到的朝岸寧不一樣的心思。
好像無論談什麽,現在的氛圍都不合适。
栖南站在朝岸寧門外,猶豫着要不要敲門,舒承他們回來了,走廊那頭就擡手沖他招了招問:“南哥,你站在門口幹什麽呢?”
“我找小寧。”栖南答話的同時,舉起來的手已經敲在了門板上。
噠噠噠,三聲。
朝岸寧的房門立刻從裏面開了,好像已經等了很久一樣。
沒有落寞,滿眼的笑。
“哥,你找我啊?”
栖南沒想到門開得這麽快,幾乎在他說完的瞬間就開了,沒有絲毫停頓。
“進來啊。”朝岸寧往後站了站,給栖南讓開了一點距離。
但那點兒距離并不大,栖南側了側身,胸口幾乎是擦着朝岸寧的胸口進去的,同時聞到了朝岸寧身上的煙味。
朝岸寧還穿着下午那身衣服,只是脫了夾克外套,裏面的黑短t雖然不是緊身的但也不算寬松,朝岸寧身體動起來的時候,隔着衣服也能勾出肌肉線條。
朝岸寧的房間跟栖南的房間格局一樣,單人的大床房,沙發上放着朝岸寧的衣服跟相機包,沒有地方可以坐,栖南掃了一圈兒,最後直接坐在床沿上。
他問:“還沒睡啊?”
“不困,”朝岸寧挨着栖南坐在他身邊,後仰着躺在床上,枕着自己手臂跟栖南說話,“哥你找我,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栖南沒說話,他本身不是個能憋住事兒的人,有什麽都會直接擺在明面上,一是一,二是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現在面對朝岸寧,明明有一肚子話要說要問,偏偏什麽都說不出口,好像脖子被人掐住了一樣,這種感覺太難受,也很憋屈。
“你……”
“我……”
朝岸寧跟栖南同時開口,又同時都笑了,朝岸寧坐起來:“哥你先說。”
“都拍了些什麽照片,拿給我看看。”栖南想問的是別的,問出口的又變成了無關緊要的。
朝岸寧把沙發上的相機拿過來給栖南看,栖南翻了翻,朝岸寧沒拍別的,裏面全部都是他。
開車的,吃飯的,打電話,睡覺……
“拍得怎麽樣?”朝岸寧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視線,還問,“哥給指導下。”
栖南又翻了兩下,不再看裏面的自己,把相機放下:“沒什麽好指導的,你拍得挺好。”
“那你給我當模特吧?”朝岸寧蹲了下去,仰頭看着栖南,“我還想拍你。”
栖南坐在床沿上,視線垂着看朝岸寧。
自從朝岸寧回來之後,他很多時候都需要微微擡着頭看他才行,這樣從上往下的角度,讓他有了一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朝岸寧小時候就愛這樣看自己,蹲在自己腳邊。
朝岸寧一開始單膝點地蹲着的姿勢,但這樣時間久了并不舒服,最後幹脆直接坐在地上,收回視線,仰着的頭也慢慢低了下去,閉着眼趴在栖南腿上。
剛剛栖南站在門外他就感覺到了,一直站在門邊,通過貓眼看着外面的栖南,所以他把栖南的猶豫全都看進了眼裏,但他又不敢開門,直到栖南主動敲了幾下,他才有了理由。
朝岸寧用側臉不停蹭着栖南膝蓋,鼻尖跟嘴唇輕輕擦着他的褲子,兩只手都放在床上,他能感覺到栖南手上的溫度,也很想抓住握一握,但最後只是蜷着手指,抓緊了床單。
朝岸寧又往上趴了趴,像條餓壞了的小狗一樣,不停嗅着栖南身上的味道,嗅夠了才說:“南哥,你別為難。”
栖南緊繃了半天的肩膀突然就塌了,像質量不過關的爛尾樓在黃昏的最後一縷光裏突然傾塌,掀起了一片能蒙住半邊天的黑灰。
他把手放在朝岸寧頭頂揉了幾下,又一下下拍着他後背,像小時候哄朝岸寧一樣,很輕地嘆了口氣。
“小寧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