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時容與是故意不讓梁郁看他的臉的,倒不是因為那張臉會露餡,而是他越是躲避給梁郁看到帷幔下的臉,梁郁便會更多的揣測他就是時容與,而當梁郁真正看到他帷幔下的臉,便會極度失望,從而對他毫無興趣。

時容與帷幔下的唇角輕輕勾了勾,等着梁郁沉下臉強硬地将他的帷幔掀了,然後露出失望的神色讓他滾。

可誰知梁郁聽了他的話,真的沒再動作,像是真信了他的話,問:“你想和我成親?”

時容與看着梁郁收回去的手,不由得失笑。

看樣子,雖然時隔五年,他對梁郁的了解還是分毫不差。

時容與的聲音隔着帷幔傳出去,帶了點霧蒙蒙的感覺:“現在說這個,還有點太早了吧?我們還不認識呢。”

梁郁低笑一聲,擡手又撚住了時容與的帷幔一角。

時容與屏息以待,掀開他的鬥笠,看到這張與時容與完全不同的臉,然後讓他滾蛋。

但梁郁還是沒有這麽做,而是拉着時容與往床榻走去,他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道:“是我疏忽了,坐。”

時容與有些錯愕地看着他,良久才坐了下來,和梁郁拉開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梁郁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還不曾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梁郁,你可以喚我,阿郁。”

那聲音低低的,像是在時容與耳邊低語,帶着無限的溫柔與缱绻,引誘着什麽。

時容與聽的耳朵有些發麻,怎麽感覺,這狼崽子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五年時間,變了這麽多嗎?還有,梁郁為什麽這麽心平氣和的和一個替身說話?

他笑了笑,道:“梁郁,好名字。”

梁郁見時容與不喊“阿郁”,眼底劃過一絲失落,随即又斂了那份低落的情緒,問:“那你呢,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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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容與将梁郁撚着他的帷幔扯了回來,疏離道:“我叫容時。”

梁郁将“容時”這兩個人在唇邊過了一遍:“那現在我可以看看你的模樣了嗎?”

時容與擡頭看他,明知故問:“為什麽要看我什麽模樣?”

沒事,就算梁郁現在對他一時感興趣,也不過是因為他像時容與,想要把他一點點拆吃入腹,等看到了他的臉,梁郁就會立刻把他丢開。

梁郁淡淡道:“不是你說的嗎?看到了你的臉,就可以和你成親。”

時容與:“?”

時容與透過帷幔,不解地看向時容與,對方也正直直望着他,那眼底透着他看不懂的情緒,仿佛那人透過這層帷幔,看到了他真實的模樣。

時容與心頭頓時警鈴大作,危險就在身側,正在一步步朝他逼近,他必須趕緊想辦法帶着韶華離開。

梁郁見他沒有反應,靠近了一些,問:“怎麽不說話了?難道剛剛說的,是騙我的?”

他将“騙”字咬的很重,仿佛是什麽極為痛恨的東西,要将它撕咬成碎片。

時容與呼吸微頓,道:“不是,你……你都沒見過我,就想要和我成親?要是我長得很醜呢?”

梁郁這是唱的哪出?

梁郁再度靠近他,好似要将眼前的人一點點蠶食:“怎麽會,不可以嗎?容容。”

容…容容?!

時容與呼吸一滞,一口氣憋在胸腔不上不下,嘴邊的一句“放肆”被他生生咽了回去,這小崽子竟然敢這麽喊他!

不過他如今不是時容與,梁郁這麽叫也沒什麽,可最大的問題是,梁郁和以前太不一樣了,狼崽子長大後能将他整個圈在懷裏,擋住所有的視線,侵略性的氣息将他包圍,讓他難以動彈,逃不開,破不出,只能被牢牢困在其中。

時容與移開了視線,道:“那,在這之前,你能先把我弟弟放了嗎?”

梁郁聞言,眸光一頓,唇邊的淺笑被壓了下去,神色冷然:“弟弟?”

時容與點頭:“他被浮錦姑娘不知帶到哪裏去了,我可以見他嗎?尊主大人。”

梁郁聽到時容與喊他“尊主大人”,神色閃過一絲不愉,他淡淡道:“喊我阿郁,我就讓你見他。”

時容與:“……?”

梁郁這是把他當成澍清的替身了嗎?可是他和澍清又不像,難道是腦子壞掉了?

時容與看不懂現在的梁郁究竟在想些什麽,但這聲“阿郁”若是叫了,梁郁恐怕更加不會放他走了,于是他仍舊道:“尊主大人,不妥吧。”

梁郁沒聽到自己想聽的,唇角一壓,對着外面道:“藥魔,把人帶過來。”

門外的浮錦應聲走了進來,看着時容與和梁郁坐在床上,眼底浮現出笑意。

他就知道,梁郁抵擋不住一個和心上人一模一樣的替身,哪怕只是身形相似,僅僅看一眼背影,都足以讓他沉淪。

浮錦看着終于恢複正常的梁郁,應道:“我這就去。”

梁郁還挺好奇時容與這個弟弟的,于是不冷不熱的問:“親弟弟嗎?”

時容與點頭,信口道:“嗯,親弟弟。”

梁郁暗自扯了扯嘴角,嘲弄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時容與的手上,問:“容容喜歡這把扇子?”

時容與越聽越覺得這個稱呼別扭,偏偏他還沒辦法發作,只能忍氣吞聲:“喜歡,可惜尊主又不肯割愛。”

梁郁把這青玉扇撿回來又補好,還和墜霄劍放在一塊,是做什麽?

時時刻刻銘記自己的愛與恨嗎?

梁郁笑了一聲:“你喜歡就送你了。”

時容與更加覺得梁郁不對勁了,費盡心思修好的東西,還放在床上,現在卻又随意地送給他。

只是這時候,韶華已經被浮錦送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兩人,眼睛驀地睜大。

梁師兄這是認出懷瑾仙尊了嗎?

也不知道梁師兄知不知道懷瑾仙尊就是澍清?

不管知不知道,這個反應都不對吧?

他的視線還沒在時容與和梁郁身上多轉幾圈,就看到梁郁陰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眼神極為熟悉,和澍清在一塊兒的時候,梁郁就經常這麽看他。

看樣子梁師兄是認出了懷瑾仙尊,并且知道了懷瑾仙尊就是澍清。

韶華長出了一口氣,梁師兄知道那就好辦了,懷瑾仙尊不會有危險,他也不會有危險。

外面傳聞梁師兄找懷瑾仙尊的魂魄,是以為懷瑾仙尊沒死,梁師兄要招魂折磨,看來傳言也不屬實嘛。

他正為自己和時容與的處境松了口氣,開口下意識喊:“哥哥,梁……”

他剛開口,梁郁的目光鎖在他的身上,讓韶華連呼吸都忘了,一道威壓如同巨山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說不出話,冷汗頓時浸透了他全身。

那是如有實質的殺意,梁郁……想殺了他!

“哥哥?”梁郁沒動,唇邊甚至又挂上了一抹淡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兩個字在他嘴邊打轉,帶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那漫不經心的眼神落在韶華身上,一寸一寸刮了過去。

韶華整個人都開始抖了起來,梁郁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時容與,狀似随意地問:“容容,這就是你弟弟?”

韶華:“?”

容……容容?

梁師兄,你簡直膽大包天,大逆不道啊!!!

時容與被當着韶華的面喊“容容”,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他只能硬着頭皮道:“嗯。”

他時容與教得好徒弟!都開始欺師滅祖了。

梁郁唇邊笑意一深,目光牢牢鎖着時容與,即便隔着一層帷幔,卻好似透過那層紗将對方的所有表情都刻入眼中,只怕眼前這人不在他的視線內就會消失似的:“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做個禮生,操持我們的大喜吧。”

韶華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啊?”

不是,他就離開了這麽一會兒,梁師兄已經把懷瑾仙尊拐到要成親的份上了?!

時容與也愣在當場,他透着帷幔打量着梁郁的神色,但見對方不像是同他開玩笑的樣子,他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他确定,梁郁瘋了。

他必須快點離開這裏,否則難道真的跟自己的徒弟成親嗎?

時容與道:“我沒答應呢,你怎麽都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難道堂堂魔尊大人,要強迫人嗎?”

梁郁垂了垂眸,收斂了笑,好似十分認真的問起了他:“那容容,喜歡我嗎?”

時容與覺得自己也瘋了,這麽短的時間他就被梁郁帶偏了,竟然覺得狼崽子這話問的小心翼翼的,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怎麽可能?梁郁這般在意他一個替身喜不喜歡做什麽?

時容與回避他的視線,道:“魔尊大人自然是一表人才,貌比潘安,只是在下還是更喜歡姑娘多一些。”

梁郁的神色驀地沉了下來。

整個寝宮好似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什麽聲音也聽不到,沒人呼吸了似的。

許久,梁郁卻像是沒聽見他這句話,笑道:“既然容容覺得不錯,那我就請個人幫我們挑個良辰吉日。”

他似乎心情真的很不錯,眉眼都染上了一層喜色,不等時容與再說出什麽拒絕的話,起身便往外走。

時容與覺得莫名,梁郁不僅眼瞎分不清替身,現在還耳聾,聽不見自己不想聽見的話。

只是在梁郁經過他身前時,他恰好垂眸看到衣袍底下那只垂落的手。

不,不能說是手,那已經成了白骨,從手腕開始,到指尖,是森然的白骨露在外面,先前藏在衣袍下他并未看見,此刻才猛的瞥到。

時容與指尖微動,但他按住了想要擡手去攔梁郁的心,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

梁郁如今如何,與他無關,他現下唯一要關心的是他該如何離開這裏,梁郁是瘋了,傷了,跟他這個路人沒有任何關系。

梁郁跟浮錦離開後,韶華才敢靠近時容與,問:“梁師兄是認出您了嗎?”

時容與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吧。”

要是認出來了,哪裏會同他說這麽多,早就把他綁起來重新丢進血池裏去了。

但是那聲“容容”,真叫他摸不清梁郁的性子了。

韶華以為梁郁認出時容與了,才要和他成親,原來還沒有嗎?那梁師兄這是……移情別戀?還是替身?

他頓時抿起了唇:“那仙……哥哥你真的要和他成親嗎?”

時容與脫口而出就要否認,但細細一想,忽的輕笑了一聲:“魔尊成親,這魔界該十分熱鬧吧?”

韶華點頭:“那是自然,畢竟梁師兄是魔尊,排場定然得大,就算梁師兄想低調,魔界其他人也不可能讓他低調的。”

時容與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那正好,趁這個機會,我們可以離開魔宮。”

韶華看了他一眼,小心謹慎的問了句:“您要逃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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