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總算結束了這場亂局，溫竹清終于再次将目光投落到蔣寧昭身上。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蔣寧昭面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左腳恰好把地上的那枚袖扣踩在了腳底。

吳柳看的清楚，卻什麽也沒做，像是完全忘了之前他說的這袖扣是他媽媽送給他的成人禮，對他十分重要這件事，他恨不得這枚袖扣從未出現過。

溫竹清在蔣寧昭面前站定，微擡起頭看他：“這位先生，能幫我一個忙嗎？”

誰都沒想到溫竹清敢跟蔣寧昭搭話，他們都做好了溫竹清被無視的準備，卻聽蔣寧昭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你說。”

嗓音中，似乎還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衆人不由一愣。

“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溫竹清把自己的手機拿給蔣寧昭看，“我的手機沒電了。”

溫竹清下午出發的時候，手機只剩下百分之四十的電量，他本還對溫辰睿抱有過期待，以為他整出的樂子足夠自己消遣，可惜結果是讓人大失所望。

他到了現場，不過刷了會視頻消磨時間，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此刻，溫竹清仰頭看着蔣寧昭，他整個人都沐浴在燈光下，越發顯出他那張臉完美無瑕，眼神更是純澈無垢。他這幅樣子，完全不像是剛受了欺負和委屈，卻十分惹人憐惜。

面對這樣的溫竹清，別說是借手機，就是其他任何要求，都讓人不忍心拒絕。

至少這一刻，蔣寧昭心中是這麽想的。

蔣寧昭把手機解鎖遞給溫竹清，随口問了一句：“是要聯系家人？”

溫竹清聞言笑了下，表情看起來十分鮮活，他說：“報警。”

聽溫竹清要報警，吳柳總算回過神來，眼底寫滿了不安和驚恐。圍觀的其他人也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最後會鬧到要叫警察的地步。

不對，他們很快反應過來，是他們都沒有料到最後這場交鋒勝利的是溫竹清，若贏得是吳柳，他肯定把溫竹清扭送到警察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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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竹清剛點開電話軟件，就聽吳柳叫道：“不能報警！你，不能報警。”

吳柳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這件事他已經足夠丢人，如果鬧到警察局，勢必要家人去接他。他想到父母嚴肅的臉色和失望的眼神，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他一定會被打死的。

溫竹清手裏拿着手機，轉身看向吳柳，此刻他臉上的表情跟面對蔣寧昭時的病弱無害完全不同。

不知是否因背光的原因，溫竹清的眼珠此刻不再是通透的顏色，而是顯出一種濃稠的漆黑。那眼神看的吳柳渾身發毛。

這一刻，吳柳清楚的讀懂了溫竹清眼神的意思。溫竹清在告訴他，既然他主動摻和進來，就要做好承受任何後果的準備，因為是你，先招惹我的。

吳柳渾身發冷，他就像是壞掉的機器人，震顫的眼球在眼眶中緩慢的轉動，最後掃向溫辰睿。

可惜溫辰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置身事外。

吳柳深知指望不上他，心底湧起一股失望的情緒，緊接着燒成了憤怒，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應，那邊溫竹清已經開始按鍵。

明明按鍵沒有聲音，吳柳卻好像聽見了鍵盤音，還有呼嘯而來的警車的聲音。

這讓他險些崩潰。

很快，溫竹清的手懸在了撥出鍵上，這一刻吳柳再也顧不上許多，邁出一步就準備把手機搶回來，卻未想這一擡眼，猝不及防對上蔣寧昭的眼神。

蔣寧昭冰冷的眼神直接把吳柳釘在原地，吳柳只覺雙腿有如千斤重，完全無法前進一步。

這一刻，吳柳才反應過來，蔣寧昭是為溫竹清來的。

一定是。

他們是什麽關系？溫辰睿為什麽不告訴自己？

溫辰睿當然不會告訴他，因為溫辰睿也完全不知道溫竹清什麽時候跟蔣寧昭有接觸。

溫竹清并沒有注意到蔣寧昭跟吳柳短暫的眼神相接，他利落的報了警，說了情況後，又報了位置，就把手機還了回去。

手機的遞交間，兩人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相碰，溫竹清即便外面罩了一件大衣，手指的溫度也是冰冷刺骨，像是冬日的寒冰。

蔣寧昭眉頭微皺，很快又松開，他放好手機，溫聲建議：“警察過來還需要時間，先去室內休息吧。”

聽這話的意思，蔣寧昭是要陪他一起等警察的到來了，溫竹清自然不會拒絕。

馮傑這時終于走了過來，先是說了一些道歉的話，然後親自送他們去了休息室。

轉身的時候，溫竹清恰好對上溫辰睿陰沉沉的眼眸，他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形，嘴唇無聲開合，吐出三個字。

——窩囊廢。

自己躲在幕後，利用旁人替自己沖鋒陷陣，這樣的行為溫竹清實在瞧不上。更不要說現在吳柳翻車，受衆人嘲笑。

這樣的情況下，吳柳都沒把溫辰睿供出來，看起來他們之間的情義頗深。

吳柳跟溫辰睿都不是什麽好貨，可對比之下，吳柳還是更爺們一些。溫辰睿但凡能站出來承認他是幕後主使，把吳柳摘出去，溫竹清都敬他是條漢子。

看清溫竹清的口型，溫辰睿瞳孔驟縮，這一刻他用盡全力控制住自己，才沒有沖上去把溫竹清揍一頓。

溫竹清罵完人，發現前方的蔣寧昭停下來等待自己，他收斂好表情，心情極好的跟了上去。

**

休息室足夠豪華，除了餐桌外，還有供客人休息的沙發，室內溫度更是宜人。

這一晚上下來，溫竹清雖沒耗費多少體力，可精神上還是有些累。他進門後，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整個人看起來蒼白疲憊。

察覺到腳步聲停在自己不遠處，溫竹清擡頭，就見是蔣寧昭。

馮傑已經退了出去，跟在蔣寧昭身邊的那幾名年輕人也不見了，偌大的休息室只有他們兩人。

溫竹清想起什麽，說道：“你今天有應酬？是不是耽誤你的時間了？”

“公司聚會。”蔣寧昭簡單道，“我在他們也不自在。”

說話間，他在溫竹清身邊坐了下來。

溫竹清自然不希望蔣寧昭離開，他沒有問蔣寧昭為什麽出現，蔣寧昭也沒有解釋，兩人都對此心照不宣。

很快，服務員推門進來，送了炖煮的軟爛的白粥和清淡的小菜，初次之外還有一份甜點。

是布朗尼。

注意到溫竹清的視線落在那份布朗尼上，久久沒有動作，蔣寧昭問：“不喜歡？那讓他們重新換一種。”

進入休息室時，蔣寧昭考慮到溫竹清大概沒吃東西，就讓服務生送點吃的進來。他只叮囑食物要軟爛清淡，倒是沒想到會另外加了一份甜品，更沒想到那甜品會是布朗尼。

看到餐盤上小小的一份布朗尼，蔣寧昭的記憶不可避免的回到林老爺子的壽宴上。

那晚，宴會廳內觥籌交錯，熱鬧非凡，而他跟溫竹清兩人在宴會廳外尋了一隅安靜之地。

偷得了半刻清閑的時光，一個放空精神，一個吃着蛋糕補充能量。

那是獨屬于他們二人的秘密。

蔣寧昭記得，當時溫竹清把那份布朗尼吃完了。現在回想起來，溫竹清可能是不喜歡，迫于身體急缺能量，不得已吃完了。

溫竹清整個晚上只喝了幾杯熱水，确實餓了。他本想撐着等結束了，回家喝一碗劉媽熬的粥，沒想到會遇到蔣寧昭，更沒想到蔣寧昭如此體貼細膩，讓人給他送了吃的。

“不用。”溫竹清看着蔣寧昭，臉上綻放出真誠的笑意，讓他看起來乖巧極了，“我很喜歡，謝謝。”

溫竹清不算挑嘴，不像很多男生不吃甜食，他是吃的。從小到大，溫竹清參加的酒宴數不勝數，各種甜品也都品嘗過。

那些甜品對他來說就是食物而已，用來補充身體能量的，沒什麽特別，但在今天，在此刻，溫竹清覺得，布朗尼于他而言，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溫竹清拿起勺子攪拌了米粥，問道：“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蔣寧昭說，“你吃。”

溫竹清點點頭，米粥的香味和蛋糕的甜味交織在一起，饑餓許久的胃部叫嚣起來。溫竹清的吃相很好，不疾不徐，細嚼慢咽，看起來賞心悅目。

蔣寧昭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溫竹清旁邊的沙發上，看着他慢條斯理的吃東西。

溫竹清的身體嬌貴，脾胃更嬌嫩，他餓了這大半夜，也吃不下去多少東西，勉強喝下去半碗粥，還吃了一小半布朗尼蛋糕，就不動了。

蔣寧昭眉心微微皺起，這胃口，怎麽跟貓一樣。

此刻吃飽了肚子的溫竹清看起來心情不錯，像是完全忘記了剛剛的糟心事。

蔣寧昭問：“這件事，你想怎麽處理？”

溫竹清說：“等警察處理。”

“就這樣？”

溫竹清又在試圖打開他沒電的手機，自然沒能成功，他看向蔣寧昭，眼神看起來純良無害，帶着天真的疑惑：“什麽？”

溫竹清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問題，好像他真的準備把吳柳交給警察就算了。

若不是蔣寧昭曾親眼看見溫竹清從晚宴回家，又半夜折回夜總會揍人，他就信了。

蔣寧昭并沒有戳破，他想溫竹清這種人前人後兩種表現，大概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且他們只見過幾面，溫竹清對他沒那麽信任，也屬正常。

剛剛也是因為房間裏的氣氛太過輕松，他才會張口問了這麽一句，現在回想起來，蔣寧昭才發現自己冒失了。

他淡定的移開目光，說道：“沒什麽。”

溫竹清面上滴水不漏，其實心髒狠狠提了一下，還以為蔣寧昭看透了他的本性，知道他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他表演的那麽好，蔣寧昭又沒有見過他兇悍的一面，會這麽問，大概是覺得吳柳那家夥的行為确實可恨，想要幫他出氣吧。

溫竹清心裏一暖，他當然不需要蔣寧昭為他出氣，他自己就可以。

這件事，他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警察過來處理頂多是口頭教訓幾句，不會有太大的懲罰。

如此惡劣的行為，輕飄飄的揭過，那麽下次任何人都可以來一次，反正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溫竹清可不是你招惹了我，能讓你輕松離開的人，他非得咬下對方一口血肉不可。

不過今天他心情好，吳柳，溫辰睿那兩個蠢貨早就被他抛到了腦後，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該聊些什麽，做些什麽，拉進跟蔣寧昭之間的關系。

至于算賬的事，就暫且壓下，日後再慢慢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