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責備

第20章 責備

好消息是,張逐沒有辭職,也的确是在家辦公。

壞消息是,趙總被他氣得半死。公司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其他同事也對給他的這種特殊待遇有所不滿。但由于長期合作的大客戶在看了他的設計後非常滿意,并指名以後他家的圖片物料全權由張逐負責。所以哪怕提出這種不合規定的要求,趙總也沒辦法立馬開了他,只能捏着鼻子放任他胡來。

周明赫打完電話,張逐仍埋着頭擰螺絲,淡淡開口:“信我一次也不會要了你的命。”

一聽這話,周明赫更是火冒三丈:“你是不是很得意,覺得自己很能幹,所有人都沒有的特殊待遇唯獨給你,總經理都拿你沒轍?

“你怎麽就不明白,按規則辦事,和同事上司搞好關系,不光是為了工作,還有讓你融入社會,和別人建立關系。

“我告訴你張逐,你現在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個遍,這會兒人家開除不了你,只要找到時機,一準讓你滾蛋。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以後再也找不到正經公司要你。”

找不到公司要他又有什麽要緊,張逐根本無所謂,但他知道這話不能對周明赫說。為了安撫對方,他只好表示:“我不會讓他們找到讓我滾蛋的時機。”

“你……你真的……算了,是我的錯。随你便吧,我不管了。”這人實在不可理喻,周明赫負氣離開,用力摔上了張逐的房門。

回到樓下,躺在床上,周明赫胸脯起伏,他又有了新的失眠、新的輾轉反側和心煩意亂。

他對張逐這樣随心所欲,既氣惱又擔憂,總覺得要是真被開除,自己就再也找不到資源幫他,而張逐的人生就徹底完蛋了。他用盡力氣才把張逐拖到岸邊,沒想對方這樣不領情,非要掙紮着跳下去。

鬧過一通後,樓上那些惱人的噪音倒是消失了,恢複了以往的安靜。安靜卻并沒有催生睡意,周明赫頂着一顆焦躁的大腦,各種事情就像線頭一樣随處散落,随便拎起一個,都能絲絲縷縷地牽扯出一大片。

他當然知道張逐為什麽不惜和公司對着幹也要搬回來,他不明白的是張逐非要留在他身邊的執着。

再說劉經理提到的大客戶,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通訊集團大國企。雖然這客戶只做國內市場,周明赫沒有接觸過他們的業務,卻也知道這個客戶和自家公司的淵源。非要說的話,他們廣告公司能夠聲名鵲起、做大做強,還是多虧當年開始跟這家集團合作。從這個層面上來講,張逐若真的成了他們指定的設計師,就算趙總會調崗開除,他也能安全無虞。

周明赫納了悶,這麽短時間,他是怎麽搞定了這麽個大客戶,并拉它來做自己靠山的。

冷靜下來後,事情似乎并沒有那麽糟,雖然周明赫對張逐那任意妄為、得過且過的态度仍然很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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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自己剛才的沖動暴躁,多少還是有自己那堆糟心事對別人的遷怒,一絲內疚又悄悄爬上周明赫心頭。

明知道張逐不擅長應付他人、不喜歡在陌生人多的地方,還非要他去上班;更知道他不願意搬出去和自己分開,也強勢地把他趕走;不管提出什麽要求,他多麽不情願,最後也都滿足了自己。如今只是搬到他樓上,只是想要離得近一些,沒由來地又承受他一通怒火……內疚這種情緒也像線頭,開始只有一丁點,只要輕輕一拉,又絲絲縷縷地扯出一大片來。

周明赫弓起身體,連心髒也開始抽搐。從始至終,都是他不好,張逐從沒有對不起他。

他又上樓去敲門。

張逐只穿了T恤和內褲,看見周明赫就皺起眉頭:“還沒罵完?”

周明赫面露難堪:“……你還沒睡?”

“準備睡,怎麽?”

視線越過張逐,周明赫看到在中央擺開的白色床墊和一床沒有裝進被單的棉絮。張逐的床還沒有裝好,是他在樓下嫌吵,才打算就這麽先湊合。

“那個……你餓不餓,去吃個宵夜?”

“這麽晚了,你不睡覺?”

“被你吵得睡不着了。”秋天的晚上已經很涼,暖氣還沒來,周明赫催促他,“要去就趕緊穿上衣服,小心感冒。”

張逐不耐煩地咂了咂嘴,還是回去撿起地上的牛仔褲和夾克套上。

深夜街頭,溫度已經接近零度,路上沒什麽行人,白天繁華熱鬧的商業街也徹底安靜下來,越是喧鬧後的餘韻就越是顯得落寞。道旁的店鋪都關了,只剩下店招還亮着,和幾家尚開着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說是下來吃宵夜,卻沒有地方,他們只能一直往前走。一陣夜風吹來,周明赫縮了縮脖子,再看身邊衣着更加單薄的張逐:“穿這麽少,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話,我們回去點外賣。”

“不冷。”

張逐這麽說了,兩人只好繼續往前。周明赫覺得是半夜腦子不清醒,才會大冷天地提出這麽個建議。不過還好,自己無端發了一通脾氣,張逐也沒有生他的氣。

“你那邊住得好好的,搬回來做什麽?之前也說過,我在這邊也住不了多久。”說完,周明赫清了清嗓子,“有煙麽?”

張逐掏煙給他,自己也點了一根:“你跟萬荔搬去哪裏?我也搬過去。”

周明赫被煙嗆了一口,沒好氣地:“我跟萬荔,我們……你覺得你來摻和合适嗎?”

“不和你們住一起,住一棟樓、一個小區都行。”張逐深深吸了一口煙,徐徐吐出的煙霧混合着熱氣,“我不會打擾你們。”

“……那這又何必。”

張逐丢下煙蒂,駐足碾滅。他低着頭,聲音也低沉:“我不想再找你一次,很麻煩。”

聞言,周明赫喉頭一堵:“我哪裏也不會去……”

他側目看他,一張在路燈和夜色霓虹中光怪陸離卻沒有表情的臉。張逐對過去沒有怨憤,周明赫卻讀懂了那個過程的艱辛,把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随你吧。”

兩人在這冷清的街頭走了得有好幾裏路,也不知道逛進了什麽巷子,終于找到一家還開着的東北燒烤。

這個時間,店裏已經沒有其他客人,服務員也都下班了,只剩下無所事事的老板。老板恐怕也沒想到還有人來,在他們進店之前,只縮在櫃臺後玩手機。

是自助燒烤,正常營業時間會有廚師幫忙烤好,這時間只有自己動手。老板放下手機,給他們點好碳火,拿來肉串,又坐回了櫃臺後面。

低矮的小方桌搭配矮腳凳,桌子中間的碳火炙烤肉串,上方一臺吸煙機呼呼作響。

張逐不願意動手,就坐在旁邊吸煙,淨等着周明赫烤好放到他手上。

過了一會兒,老板來問喝不喝啤酒。碳火才剛點上,周明赫身上的涼意還被消完,剛要拒絕,老板又說是今天剩的煮啤酒。很快,兩大杯甜滋滋帶着橙子和紅棗香味的熱啤酒端到他們面前。

不知是被熱啤酒溫暖了身心,還是被酒精松弛了神經,那個周明赫一直好奇卻又害怕知道答案的問題也在酒意上頭後問了出來:“你到底是怎麽找到我的?”

張逐咬着肉串,喝着啤酒,不答話。

周明赫追問:“沒人知道我去了哪裏,何況我還改了名字,你究竟怎麽找到的?”

張逐撩起眼皮:“你真想知道?”

周明赫咽了咽唾沫。

“你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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