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墳墓的

墳墓的

但此時沐迩已經自然地松開了手,離開朱月,去洗漱了。

朱月站了一會兒,小動物般純真的眼眸罕見地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他愣愣地看着沐迩。

很快,沐迩洗漱完,換好朱月為他買的滑雪裝備,來到了朱月面前。

淺色的眸子沒有過多的波動,定定地對着朱月。

朱月對上他的視線,才恍然發覺,沐迩完全是順手而為,沒有絲毫不自在。就好像,如同西方的人一般,只是一種日常的禮儀而已。

難道沐迩曾經是在西方國家長大的?朱月心裏猜測着。

但轉念一想,沐迩失憶了,似乎也不能回答自己的問題,也許是習慣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朱月深吸一口氣,在沐迩穩如老狗的催促聲中,擡腿追上他。

他很快就陶醉在了沐迩的聲音中,真好聽!

“我們去哪?”朱月興奮地問。

沐迩掏出朱月給他準備地手機,解鎖屏幕,點了點上面的地圖,指給他看:“雪場聯動《臨界》開發的賽道,看,是不是很熟悉?”

朱月點頭,腦袋和沐迩靠的極近:“我們昨天才看見過。”

又想起了什麽一般,朱月咳了聲,聰明地避開這個話題不談:“我給仰晴他們說過了,按照昨天的規劃,我們現在出發,下午三點之前就可以回來。”

沐迩聞言,淡淡笑道:“嗯,你說的不錯。”

他們帶着裝備,來到了出發點。很多有着同樣規劃的情侶或者朋友,也都在出發點做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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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看見了兩個女孩子,念着上面的尋人啓事。

“晨露集團?什麽呀,沒聽說過。”

“我好像知道,這據說是一個建築公司”

“挺普通的”

“啊啊啊但是你知道嗎這個霧創科技很不一般!”

“我也聽說過霧創,它門檻好高”

“傳世人沐過失蹤了啊”

“好可惜”

“照片上他好好看啊”

朱月随眼望去,看到了路邊展示牌上大喇喇的尋人啓事,還附有一張照片。

上面的年輕人一臉病弱相,眉眼和沐迩有三四分相似,而且還都姓沐。

朱月聽到沐迩的聲音,心情就很好,難得開朗地開了個玩笑:“沐迩,說不定這上面的是你親戚?”

沐迩瞥了一眼,淡淡地移開目光,不置可否。

朱月笑道:“哎聽說很有錢,說不定五百年以前,你們姓沐的還是一家呢。”

但沐迩沒有覺得這個玩笑有多麽好笑,只是認真地端詳着朱月。

朱月感到有些不自在,被冷風吹紅的臉龐透着一點異樣……他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大風呼嘯而過,心髒也砰砰砰跳着。

朱月不自在地撇開眼睛,望向別的地方:“怎,怎麽了?”

沐迩嚴肅且認真,漂亮的臉怼入朱月的視線:“你真的會滑雪嗎?”

朱月扭頭,看了看沐迩,愣了幾秒,随即默然。

沐迩懂了,他無奈扶額。

朱月:“……”

他像嘴硬一番,說不定自己過了一天,就會滑了呢。

但最後,還是換了個方式,由沐迩滑雪拉着朱月走。

……浪漫又刺激的感覺頓時少了一半。

仿佛是家長帶着孩子在玩耍。

朱月臉頰通紅,木着臉看旁邊蕭然滑過去的小孩。

小孩一臉奇怪地望着這兩人,滑過去了還止不住地回頭。

朱月:“……”

怎麽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窮兇極惡的奴隸主,在摧殘受傷的農民,逼迫他滑雪載人。

不行,住腦!

不能再想了!

感受着風呼嘯而過,朱月有點開心又有點生無可戀。

風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少。

沐迩讓朱月看一下地圖,朱月哦了聲,聽話地騰出一只手看了看手機。

“沒信號……?”朱月有點不可思議。

沐迩估算了下時間,加快了速度。朱月只覺得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自己的臉上,忽然有些懊悔昨天晚上腦袋一抽,做出出來滑雪的決定。

不然得話,現在自己應該已經在溫暖的酒店房間打了好幾場游戲了。

挑戰着極限的沐迩時刻注意着朱月這邊的動靜,見他一臉落寞,出聲安慰:“不怕,出了什麽事情,周圍還有這麽多人陪着我們呢。”

話一出口,沐迩都被自己酸到了牙齒,低低啧了聲,嘴邊的笑都帶了一絲邪氣。

嗯,意外地符合自己此刻的人設。

惡毒的溫柔蛇蠍情人?

朱月定定地看了前方輕盈矯健的聲音,不自覺笑出聲。

……咳,你這個想法,有些歪。

但的确如沐迩所言,周圍雖然人群稀稀落落,那是因為他們滑的比較快,領先大部隊很遠了——只比那幾個小孩慢一點!

白雪茫茫,隐藏在枯樹上的鳥兒倏然被驚起,撲棱撲棱雙翅,像觸到了什麽一樣散開。

腳下在微微顫動,震動感越來越強。

四處空曠,無所倚靠,沐迩情急之下攬過朱月,抱住他的頭,一下子踩着滑雪橇拼命地往下滑。

後面在一點點崩塌。

轟隆——轟隆,一瞬間風雲幻變,周遭的一切都暗了下來。

但還是太慢,敵不過地表下陷的速度,終究還是垂落在了塌陷的坑道裏。

沐迩下意識護住朱月,整個人充當了朱月的緩沖墊,背部腿部在裸露的建築物上碰撞摩擦。

極強的氣流讓朱月沒辦法睜開眼睛,狹長的眼睛微微撐開,雪粒暴風般飄舞飛動着,砸入朱月的眼球,弄得眼睛生疼。

幾秒的時間,像是下落了幾百年一樣。

哐哐墜地聲并着不遠處同游者的尖叫聲,一同淹沒在了冰霜的肆虐之中。

朱月感到自己眼皮粘上了一滴什麽,透過雪反射的光線,他看到了一片血紅。

沐迩脖子上的傷口,由于劇烈撞擊和意外的動作,崩開了,鮮血順着繃帶沁了出來。

墜落感還在加劇,飛快的速度讓滑落的血滴和與兩人相反地方向攀升,血滴就這樣飄着劃過了朱月的眼睛和臉頰。

沐迩嗓音低啞,下意識安慰:“……別怕。”

緊摟着朱月,沐迩有力的臂膀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盡量轉動身體,讓自己擦着雪坑邊緣滑落,削弱速度,以免在雪地裏由于巨大的沖量摔斷腿。

感受着堅實的臂膀,朱月緊緊地回抱了沐迩。

終于砰的一聲,落了地。

兩人相互擁抱着,順着慣性滾了幾圈,卸了直沖下來的力量。

朱月和沐迩最後平躺在了地面,雙手交疊,都有種死後餘生的慶幸感。

沐迩苦澀,淺色的眸子像是失了光彩,他艱澀地出聲:“我有罪——我再也不烏鴉嘴了。”此刻他才知曉,方才的玩笑多麽的無趣和令人生厭。

痛,五髒六腑都痛,他花了全身的力氣忍住把肺部咳出來的沖動。

朱月呆愣愣地扭頭。

……沐迩這話,像是在說臨終遺言一樣的flag。

不。

多麽像戲臺上的老将軍,身上插滿了氣質。——還是搖搖欲墜的那般。

耳邊轟隆的聲音還在回響,地表塌陷越來越大,沐迩餘光看見了從半空中落下來的人。

半晌,沐迩維持着微弱的心跳,呼吸都近乎停滞。

朱月艱難地撐起身體,驚吓過度,暫時站不起來,于是半跪在沐迩身邊。

還好,滑雪的時候,大家都知道穿深色的鮮豔的衣服,又為了保暖,都穿的厚厚的。此刻,朱月和沐迩兩人都穿着大紅的羽絨服,但朱月有沐迩死命護着,所以衣服也僅僅是稍微劃破——而沐迩的衣服,背後都擦爛了。

沐迩的的大紅色新款羽絨服,內搭深黑色的毛衣和襯衣,此刻都磨損了。沙塵雪粒,連着模糊的血肉,像一幅驚悚的恐怖畫一樣,展開在了朱月前面。

朱月不敢動,手足無措地回想着,曾經學生時代學過的急救技巧。

如果大量出血還失溫,這個時候應該這麽做&應該這麽做朱月雙唇泛白,脊背和額頭都沁出冷汗,寒風吹過,更冷了。

保暖,對,保暖。

朱月四下望了望,居然發現了一些建築垃圾,其中還有幾把鐵鍁。

他當機立斷,開始挖起坑來。

坍塌還在繼續,血塊、雪塊、土塊洋洋灑灑從西面八方落在光線昏暗的大坑裏。驚慌試錯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男人的怒吼,小孩子的痛苦,女人的哽咽。

朱月越來越用力,馬上,就挖出了一個長條形的大坑。

他望向沐迩,祈禱着,他一定要堅持住。眼前一片模糊,羽絨服被捂暖了,他脫下衣服,輕輕地蓋攏在沐迩身體上,仗着自己年輕血氣方剛,不要命地散發着熱量。

多麽荒誕吶……朱月吸了吸帶着淚水鹹味的空空氣,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遇見過正常的日子。

除非,除非他一直關在屋子裏,才出事的少。

周圍地域一般的景象,天上仿佛破了個洞,飄灑的雪團伴着轟隆隆的災難交響樂,從天邊缺口砸向地面。

像是無限流小說才會有的景象,可他明明,只是一個時常運氣好,時常倒黴透頂的普通人!

铿——

朱月猛地一茬,铮鳴的金屬撞擊聲,響起了無數的回波,如同遠方傳來悠揚的山歌,在持續擴大的坍塌中回蕩。

沐迩暈乎乎的,喉嚨像被黏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他終于恢複了一點點提問和神志,睜開眼睛,卻見朱月僅着髒兮兮的加厚黃白毛衣,纖細高挑的身影向自己走來。

小鹿一樣的眼睛裏,帶着哭一般的笑。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着,朱月的頭上頂着一團雪卻仿若未覺。

沐迩掙紮着,視線落在朱月旁邊,長條形,帶着新鮮泥土氣息的坑上——倒像是放棺材的墳墓。

朱月又哭又笑走過來。

不是吧……沐迩瞳孔驟然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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