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胡鬧
胡鬧
＊
寧遲非好幾天沒見到周璟了。
那個說了一堆好話的弟弟幾天前信誓旦旦，然後憑空就沒了音訊。
暫時恢複的味覺果然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早上吃的吐司，味道已經不及昨天的二分之一了。
就像用久了的通訊器電池，越用，耗電量越快。
寧遲非自然是惦記周璟。
不過，他的味蕾似乎和他不是一個系統。
寧遲非沒談過戀愛，大概知道點戀愛劇的套路，他覺得，相愛的人分別也不至于這般心心念念。
這種感覺被寧遲非用作為軍校生的意志力強行壓下去了。
不管周璟是怎麽突然熱情又突然消失的，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去找周璟的。
在這樣的人面前失去主動權，還不如當場餓死。
……
短短幾日，多了不少事。
亞利每年招生三次，分為春季，夏季和冬季，這和考生們所在學校的畢業時間有關，為了保證更多的學生有機會考進來，春季那次是三年前加上的。
每到這個時期，學校都會動員高年級去幫忙審核材料和監考。
這一期的報名剛在兩天前結束。
材料審核七天後，就是正式的入學考試了。
……
寧遲非剛下課。
“現代戰争戰略和戰術”是最消耗筆記本的一節課，下課後，寧遲非換了幹淨的白襯衫，在階梯教室整理課上的筆記。
他的保溫杯裏有早上泡的茶。
剛才喝了一口，只剩一絲絲淡淡的苦味了。
“……”
這到底是所謂的上瘾，還是症狀恢複必然有的失落感。
寧遲非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這裏沒有人注意他，他把通訊器放在筆記本上，打開了那天看過的論壇。
他正視自己的身體變化，想着該怎麽發自己的第一條帖子，味失症患者們都喪喪的，不太愛回帖。
寧遲非打下一行字：請問，你們是多久對邏格斯上瘾的？
考慮了一下，又挨個字删掉。
最終，他寫了一段長長的話：【我是一個得了味覺失憶症三個月的患者，最近，我找到了自己的第一個邏格斯。相處下來，我們感覺很合适，我也對他有了好感】
【最近我們分開了幾天，我感覺自己對他的想念有點多了，醫生說我可能是上瘾了】
【他卻堅持說，這是愛情】
【我該相信他嗎？】
點擊發送，然後關掉了頁面。
這時，旁邊的桌子上落下了一個雙肩包，穿着半袖汗衫的許彥坐了下來，“這幾天給新生考試的場館搬器材可把人累死了。”
寧遲非不動聲色收起通訊器，“這一期的考生很多嗎？”
“比以往多了一倍吧。”許彥說。
寧遲非和許彥同樣是三年級，但不在一個班，兩人從入學考試就認識了，上次見面，還是許彥在鎮子上搬糧食的時候。當時，寧遲非就是從他手中接過了玉米。
許彥翻開包拿出課上發的資料開始看，看了一會兒，說：“今年的推免你要報名嗎？”
寧遲非：“在考慮。”
“那你小心點。”許彥低聲說，“齊遠的成績不比你差多少，他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
……
三年前，亞利軍事學院多了一次招生，背後的原因只有少數人知道。
明面是多給考生一次機會，實際上，從那年開始，校內有背景的軍校生人數就在增加了。直到去年，材料審核就成了重點。
按照如今的第一輪審核标準，寧遲非是肯定考不進來的。
他和許彥正好也是改革前的最後一批考生。
寧遲非入學後就專注做自己的事，朋友也只有幾個，後來，十項全能打破了校記錄，讓他在亞利成了無人不知的人物。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
成績差距太大的那些還好，齊遠在許多科目的成績和他不相上下，實力越是接近，就越是容易有摩擦。
寧遲非上次拉練就感覺到齊遠的針對了。
對方試圖在跑道上絆倒他，他改變策略，在第一圈就加快了速度，直接把人甩開了。
……
寧遲非在食堂解決了毫無滋味的午飯，拖着腳步回教學樓。
發出去的帖子有了幾十條回複。
【匿名20959：快別傻了，不要相信邏格斯的鬼話！哪裏有什麽愛情？】
【匿名498：你們相處多久了？時間不長的話應該不會上瘾？】
【匿名3222：我周圍的人有兩三個月就上瘾的，但這也取決于到底被喂了多少。就我觀察，這也和個人體質有關。我也見過壓根不上瘾的人】
……
【匿名1079：這是味覺得而複失的失落感吧，很正常，沒事的】
【匿名958834：味道本來就會改變人的心情啊，比如普通人吃了甜的東西也會開心吧，別說味失症的人了】
……
寧遲非看完後，稍微放心了。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三年級的闫主任正和幾個學生抱着材料往招生辦那邊走。
走廊的窗戶沒關，一陣風吹過來，學生側過身，一沓文件掉落下來。
寧遲非快走幾步去幫忙撿。
掉的是新生的履歷，他撿了就近的幾份遞過去，忽然掃到了最上面的那份。
瞬間，他的瞳孔動了動。
學生：“謝謝學長！”
寧遲非才回過神，“沒什麽。”然後給他們讓開了路。
幾個人很快走了過去，寧遲非看到了履歷上的名字，那個熟悉的名字，周璟。
等等。
為什麽忽然要報名。
其實亞利的報名早就開始了，周璟應該是知道的。不願意走這條路，多半是性情與軍校生活要求的差距太大。
所以周璟才會想到通過參與實驗進入亞利的辦法。
如今卻不聲不響轉向了報名，還失蹤好幾天，是已經放棄了和他搭檔麽。
寧遲非的腦子飛速轉着，他剛才看到了那張履歷。
當時履歷在他的視角裏是倒着的，他掃了一眼，只額外看到了一行信息。
母親那一欄寫着的名字，叫周書影。
15年已經去世了的生物軍事學家，教科書上提到過這位年輕的學者。
在病原體的傳播和感染機理、開發疫苗和基因編輯技術領域都留下過不菲的業績。
原來是漢斯教授的姐姐麽。
寧遲非在通訊器搜了“周書影”名字，特意看了眼婚姻狀況一欄。
是父母都姓周，還是跟了母親的姓氏……
搜過結果很快出來了。
顯示：未婚。
寧遲非：“……”
……
……
在亞利軍事學院，戰術策略，體術，射擊，飛行，電子戰，生存，醫療，領導力，科研，外交共十項，又各自分為理論和實踐，合起來就是二十項。只要三項優異，五項及格，就能達到入學條件。
不過，為了避免考生完全偏重到理論課，從去年開始，實踐類的體術和射擊成了入學考核的必選項。
就這些條件，沒有一段時間的學習和訓練，是合不了格的。
所以報考亞利其實沒有什麽臨時抱佛腳一說。
寧遲非漸漸冷靜下來。
周璟卡着最後的報名期限投了簡歷，是想只用七天的時間備考麽。
校歷顯示，如果周璟考上了，那麽，周璟入學的日子，正好就是漢斯教授的實驗進入匹配階段的日子。
“……”
說不出的不太好的預感。
*
關于周璟突然要考亞利的事，漢斯教授也是剛知道的，他看到外甥拿了幾在他辦公室看，還以為這小子是不是太無聊了。
直到，周璟摘下耳麥正色說：“我想明白了，‘好好相處’也得有相處的機會才行。現在我整天透過窗戶向外看，要怎麽相處？所以，我要考亞利。”
辦公室裏傳來漢斯教授驚愕的聲音。
“你這不是胡鬧麽！”
周璟充耳不聞，他擡頭，“難道舅舅覺得，這點東西對咱們家的人來說很難嗎？”
“……”
漢斯教授沉默片刻，“赫威爾校長這段時間回元帥府開會去了，如果他回來知道了這件事，難免會多想。”
周璟耷拉着眼皮，“身正不怕影斜。”
……
能教出優秀學生的老師不見得能管住家裏的孩子，漢斯教授深有同感。他在聯邦多年，早就浸泡入味了。
周璟有些特殊經歷，被一大家子人從小慣着長到大。
這次，周璟不打聲招呼就跑出來，先去忽悠趙醫生，暴露了幹脆直接跑到科研中心來，各種央求他別對家裏人說出行蹤。
漢斯看着周璟長大，對這孩子又愛又恨。
看周璟對活生生的人有了興趣，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不過，如果周璟能因此願意上進了，還能坐住凳子了，也不見得是壞事。
漢斯教授走近桌子，周璟正好從筆記本裏擡頭，他一眼就看到，紙頁裏壓根啥知識點都沒有，只有一張素描。
畫的是寧遲非。
上半身沒穿衣服的那種。
栩栩如生。
……
寧遲非接到漢斯的道歉電話，才把其中的彎彎繞繞搞清楚。
周璟非但沒有放棄和他做搭檔的事，還為了更好地和他搭檔去考亞利。漢斯教授對于外甥這股類似癡漢的行為深表無奈。
“沒關系。”
寧遲非溫和接受了長輩的歉意。
漢斯教授想的是：寧遲非也不怕被他瘋狗般的外甥咬了？
寧遲非想的是：和狗打交道，被咬不是很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