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第15章
“先生是何時知曉我的身份?”
屋裏只剩下小安陽王和明瑛,他才出言詢問。
小安陽王仔細想來,他只自稱是楚國之臣,甚至未曾提到過他是宗室王侯,為何明瑛能推斷他的身份。
“王爺華貴不凡,在下才鬥膽猜測。”假意微怔,明瑛方才緩聲說道。
小安陽王心中仍有不解,但并沒有再追問,只是坐下再開口時便多了幾分篤定:“先生本是能士,若能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負,必能封侯拜相揚名青史。”
對于小安陽王的這套說辭,明瑛已是很熟悉了。
但他早已不是年少時的天真,莫說他本就是為攪局而來,便不是也無人能預知他日是福是禍。
“王爺擡愛了。”明瑛掩唇輕咳了兩聲,才和小安陽王假意相說着,“少時也曾有過希翼,只是身體羸弱百無一用罷了。”頓了下便話鋒一轉繼續道,“承蒙王爺厚愛,明瑛無以為報。我的師兄學識能力遠在我之上,若師兄有意南渡,望王爺成全師兄的抱負。”
小安陽王當即就露出驚喜之色:“先生若能引薦,某感激不盡,必以上賓之禮相待。”他已經得到了君王的許諾,故而對明瑛許出這個承諾也毫無負擔。
聽見護衛在外面禀報的聲音,小安陽王就先出去了。
明瑛也起來再寫了一封信。
無論這封信能否送到北原,他也是做足了姿态;信上的內容也是光明正大,并未有半句遮掩之言。
如今只稍迷惑了小安陽王。
但若這封信能送到方蔚筠手中,也不過是小安陽王自搬石頭砸腳,平白幫明瑛送出信報。
待過了片刻小安陽王再進來,明瑛就将折起的信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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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狼煙四起,恐怕要等到來年開春才能讓師兄看到信了。”他狀若無意的說道。
小安陽王感覺眉心劇烈跳動了一下:“先生覺得三月內能結束戰事?”
這并不符合小安陽王預期的結果。
他知曉雍黎和北晉的交易,可戰事既起再和談也并非易事,朝中還有以趙函将軍為首的主戰派立意北伐的。
即便夏王一派能奪位成功,雍黎可未必會按照原定協約退兵。
他疑惑的望向明瑛,卻看見明瑛含笑說道:“夏王将與晉國公主聯姻,如何算不得是喜事?”
小安陽王愣了一下,便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夏王将與晉國公主聯姻?他為何從未聽過風聲?
但是明瑛言之鑿鑿的話又讓小安陽王覺得理應如此。
聯想到近日發生的事情,小安陽王才想起諸多的疑點。
在永安的時候他确實聽到傳言,據說晉帝将遣公主和親,選定的是自幼撫養在宮中的長樂王女。
永安的百姓還議論着說長樂王女将要成為楚國皇後。
旁人或許不知,小安陽王卻很清楚,陛下根本無意立後納妃。別說是晉國公主,便是那貌若仙子的密令公主來到楚國也是要許配給平樂王的。
無風不起浪,這其中必然有蹊跷。
當初雍黎既派小安陽王佯裝成商隊進了永安城,焉知他不會再派一位心腹取了信物秘密入晉求親。
晉楚互相打了幾十年,但兩國的聯姻也未曾間斷。
何況雍黎本就是晉國和親公主之子,若他想要和晉國親上加親也屬正常。
僅聽明瑛一言,小安陽王就已經在心裏補足了證據。
看見小安陽王匆匆離去,明瑛才緩緩起身走到窗邊。
推開窗門的縫隙,樓下的商隊正将車上的箱籠搬運到對面的繡樓,戴着竹帽的男子好似覺察到什麽回頭朝樓上看了一眼,然後又将帽檐往下壓了一下。
“姚老大,你看看這批織繡的單子。”繡樓的掌櫃拿着單子出來給他過目,“只是這批織繡至少也要三個月才能完成,還有織繡的樣式也需要再确定。你們是要繼續南下,還是先留在新安?”
姚老大不在意的擺擺手:“織繡的樣式和陳娘子商量就好了。”
和掌櫃的走進繡樓,姚老大又回頭看了一眼客棧樓上的窗。
明瑛仍是安靜站在窗後,目光和姚老大相對時才露出溫和的笑容。
他探手撫着藏在袖中的銀針,等到姚老大進了繡樓才關上窗門。
與此同時,小安陽王便帶着護衛從客棧出來,一行人匆匆騎馬離去。
他已經讓護衛暗中調查此事,只是切勿被夏王察覺。
新安還不是雍黎的一言堂,況且楚君早已有所防備,若雍黎當真有此舉動也定然能留下蛛絲馬跡。
待到來日陛下清算夏王黨羽,和晉國勾結謀害将領,并意圖事成後迎娶晉國公主,這就足夠定下夏王的謀逆叛國之罪。
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總不至于讓人說陛下冤枉了皇叔。
只是在小安陽王一行離開客棧不久,就見為首是一個穿着墨綠袍的男子領着一隊侍衛氣勢洶洶而來,進到客棧就直接将樓下圍起來。
聽到外邊的動靜,明瑛不緩不慢地用一根銀針挑開了染血繡帕上的絲線。
那穿着墨綠袍的男子就是夏王府的長史,也算是夏王雍黎身邊的得力心腹,因此才會被雍黎帶到新安。
被小安陽王留在客棧的護衛也連忙下來:“趙長史,您怎麽過來了?”
“奉夏王爺的命令。”趙長史拱了拱手,就煞有其事地道,“我等接到密報,有晉國細作潛入新安并藏匿于此。王爺特派我來捉拿細作,若有阻攔者當以同等罪行押解官府論處。”
趙長史身後的一衆侍衛也是劍拔弩張的姿态。
護衛謹守小安陽王的吩咐,不敢讓趙長史直接上樓。
但趙長史拿出夏王的令印,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若他們強行阻攔反倒是名不正言不順。
小安陽王一行離開不久,在趙長史帶人進來時,護衛已經先讓人去将此事告知于小安陽王。
若小安陽王能趕回來還能攔住趙長史。
畢竟小安陽王是夏王的義子,趙長史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得罪了小安陽王。
護衛焦慮的等待着,還要應付不肯罷休的趙長史,眼看着就要在客棧裏打起來了。
他們唯一的名目就是說此事本不由夏王做主,新安城的太守參軍乃是朝廷任命掌一城事的地方長官,夏王雖是皇室宗親且有監軍之名,但此舉難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客棧老板也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就怕他們在客棧裏打起來,把客棧砸了讓他做不下去這生意。
只是兩邊都是氣勢洶洶,讓老板可不敢多言。
護衛往外面張望都沒有看見小安陽王的影蹤,趙長史就要強行闖進去,又喝令說,不管他們是小安陽王的人還是誰的人,若再阻攔當即誅殺。
明瑛站在二樓的木欄後,看見趙長史已是從鞘中拔出了劍,才緩步下樓。
“就是他。”旁邊的副領衛低聲告訴趙長史,“小王爺從晉國帶回來的人。”
趙長史還愣神了片刻,才揮揮手:“将他帶走。”
未等趙長史帶來的人動手,得知被指控為晉國細作,明瑛也未有絲毫怯意的走過來:“我雖是晉人,但無憑無據之事,只因此便推定我是細作?新安城中南來北往的客旅之人不在少數,大人若無真憑實據便以細作之稱拿人,是否不太妥當?”
新安是渡河南下的邊城,南來北往的商客旅人都會在邊城落腳,尤其是晉楚開戰後被困在邊城的商旅不在其數。
如今暫住在這客棧的晉客就不少。
趙長史冷哼了一聲,但态度卻離奇的比剛才要軟和:“王爺宣召。所以,請吧!”
旁人也不知道夏王的葫蘆裏買的什麽藥,明瑛倒是順從的跟着趙長史過去。
夏王雍黎确實并未住在軍營,而是住進了新安太守的府邸。
明瑛就被趙長史帶到了新安太守府中,然後讓他在屋裏等候。
聽見趙長史在外面關上門的聲音,明瑛仍是不慌不忙的打量着周圍。
新安太守的府邸在城南坊,新安官眷的府邸都是在這邊。
新安的糧倉和武器庫應該也是在官邸附近。
若說晉楚交戰,新安是首當其沖的要塞,可即便拿下了新安也不可能隔江而治,那只能是讓新安變成一座随時都會被奪走的孤城。
算來這也并非他初次踏足新安。
無論是兩國議和,還是再度開戰,幾十年的戰火硝煙已經彌漫過江南。
而在此戰,大将軍葉溦将會率軍攻入新安,連下三城。
若非軍中內鬼放了暗箭,晉帝也下旨勒令葉溦回師,才致使功虧一篑。
沒有重兵防守的新安,就是一塊能被楚國随時收回去的肥肉。
方師兄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至少軍中的釘子應該能被提前摘出來了。
只要再将楚國的水攪渾了,就能保證北邊亂起來時也不至于被鑽了空子。
明瑛正想着時,便聽見身後的門外傳來動靜。
“王爺,人已經在裏面了。”這是門外侍衛的聲音,随即就是開門的響聲。
明瑛回頭看見進來的人。
夏王雍黎已近而立之年,他的模樣倒是和明瑛曾見過的那位晉國皇帝有幾分相似。
也許和他相似的是他的親生母親,那位三十年前嫁到楚國的和親公主,晉帝的胞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