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王爺。”明瑛剛要作禮,就被雍黎攔住了:“不必多禮。”

他靠着憑幾坐下,便伸手示意:“坐下說話吧。”

明瑛也未有推辭,只說道:“在下不過山野村人,巧合來到新安,并無別的牽連,至于細作之說更是無稽之談。還望王爺明察秋毫。”

雍黎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展開看着,就不緊不慢地說着:“我自是知道你清白無辜。但我乃大楚親王,而細作之說更是事關重大;我既接到這封信,也不能置之不理。”

“願聽王爺吩咐。”明瑛略一斟酌就道。

即便黎雍漫天要價,他也沒有選擇。

雍黎也很滿意他的識趣,不過卻并未開門見山,只問起聽說他是和雍穎一同來到新安的。

“聽聞小安陽王是王爺的義子。”明瑛只是別有深意地道。

“我的這個義子,做事倒是還行,只可惜是個死心眼的蠢貨。”提起小安陽王,雍黎不滿的哼了一聲。

看來他還并不知曉小安陽王也早已背叛了他。

他認為小安陽王是蠢鈍之人,卻偏偏就是被啄了眼。

頓了一下,雍黎才望向明瑛:“若你跟着雍穎,往後又能有什麽大作為。可若為我做事,我自是不會虧待你。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多謝王爺提攜。”明瑛端起案上的茶盞,斟了一杯茶,端起茶給雍黎,“願王爺心想事成。”

雍黎望着他半晌,才接過茶一飲而盡,然後大笑起來:“好啊!好啊!”

明瑛便繼續說道:“只是在下有一拙見,望王爺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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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無妨。”雍黎點點頭。

“在下雖長于村野,但對朝中之事也略有耳聞。”他看見雍黎在認真聽着,方才不急不緩地說起,“恕在下直言,如今正值兩國交戰之時,并非良機。但王爺近日之舉,是否太操之過急了?”

顯然這是雍黎并不喜歡聽到的話,他便逐漸板起臉:“什麽意思?”

如今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夏王有篡權奪位之心,只有雍黎還覺得自己行事謹慎,他死得可一點都不冤。

但雍黎的死若能為楚國再添一把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王爺,在下不過是千裏之外的山野小民,尚且所知不少,何況是您身邊的朝野臣公?”明瑛已經不期待雍黎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給他解釋道,“您乃君王親叔,鳳子龍孫;若無真憑實據,便是陛下也不能擔上弑殺親長之名。只要将憑證抹平,您才能靜待良機。”

“憑證?”雍黎詫異。

明瑛只能提醒他:“便是您與邊将往來的書信,還有……”他垂眸,輕聲說道,“您與晉國公主的婚書。”

婚書的真假無需辨論,若所有人都以為夏王準備迎娶晉國公主以求得晉帝的支持,即便是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畢竟雍黎和晉國勾結是事實。

而晉國公主只是這樁交易中可有可無的籌碼。

明瑛已經告訴小安陽王,雍黎準備迎娶晉國公主,正在為楚君搜集雍黎罪證的小安陽王必然會詳查此事。

明瑛要做的,就是在他查到的真罪證中混入假罪證。

等到雍黎死後,也就是收網之時。

楚國政亂已有幾十年,朝堂兩派之争,宗室奪權,皇子争儲。

直到如今都未曾平複。

若無意外,再過十餘年南楚也終将走上王庭更疊的命運。

只可惜南楚卻出了一個鐵腕皇帝雍徽元。

盡管如今雍徽元年少,尚未親政;但在雍黎死後他就先和北晉議和,并平定了宗室叛亂,鏟除了朝堂黨争,頗有其曾祖風範。

到最後,就連他的次兄都被雍徽元算計了。

想起前世之事,明瑛倒覺得也許要為楚國再添一把火。

雍黎在朝中經營多年,拉攏朝臣宗室;若他突然死去,再加上如今新安城中的傳言,免不得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雍徽元想要鏟除了雍黎的黨羽,卻也要當心會不會被惡狗咬了一口。

但在提到婚書之時,雍黎立刻矢口否認。

他和晉帝私相授受的交易,是不足為外人所知的密事。

即便是差遣小安陽王帶了僞造的通關文書去到晉國都城,他都是以讓小安陽王和安插在晉國的細作接頭為名頭。

如今驟然被人戳穿他在背後的勾當,雍黎甚至有些惱羞成怒了。

他的目光也變得冰冷,審視的打量着明瑛。

明瑛卻坦然的對上他可怖的眼神,依然語氣溫和的開口:“您是否要迎娶晉國公主,都總有人言紛擾。帶到來日之時,不是您的罪過,也都成了您的罪過。”

雍黎依然死死盯着他,好似要在他身上盯出兩個大窟窿。

“王爺,世間許多事情,真真假假都無所謂。只要證據沒了,真的也能變成假的;而若是有了證據,假的也就是真的了。”明瑛只能是快刀斬亂麻地說道。

他已經發現雍黎并不聰明,甚至可以說是因為狂妄而顯得愚蠢。

也許是他的父皇和皇兄們成功奪位,令他也自信地認為他也可以順利奪位。

而和愚蠢的人打交道更是令他無比痛苦。

正因為愚蠢,雍黎才會留下了那麽多的把柄,才能在他死後讓雍徽元輕而易舉地挖出他的諸多罪證,從而将他的黨羽一網打盡。

明瑛便是教唆雍黎,盡可能地掃掉更多的證據,很多東西留下來就會成為隐患。

這種東西保不住死人,可卻能保住活人。

只是不會有人告訴雍黎,他很快就要死了。

至于是被毒死的,還是在夜深人靜時被刺客一劍封喉,只有到雍黎被殺死的那一刻才能知道自己的結局。

因為明瑛提到晉國的事,讓雍黎起了懷疑和忌憚。

但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得不這樣做。

正如明瑛所說,就連他都能知道雍黎所為,更何況是旁人。

只要雍黎能将他的罪證都銷毀了,大楚皇帝就不能輕易給他定罪。

而那些已經送出去并且無法徹底銷毀的罪證,就混入足夠多的假證據。待到查證之日,不說能将真的變成假的,也能夠消耗很多人的精力;而在這段被拖延的時間,就足以出現很多變故。

雍黎的元配王妃是尚書令之女,和雍黎有兩子一女,在三年前離世。

如今雍黎若要再娶晉國公主,也都無可厚非。

明瑛就建議雍黎寫一封信送到尚在京中的尚書令,希望在此戰結束後求娶尚書令的侄女為王妃;再急送一封信回到夏王府,讓王府先置辦了向尚書令的侄女提親的文書和聘禮。

即便尚書令不願意再和夏王府結親,但因為早亡夏王妃的緣故,尚書令也不會将結親不成的事往外嚷嚷得人盡皆知。

而夏王府置辦的文書和聘禮,就是耐人尋味的實證。

“迎娶岳翁的侄女?”雍黎并不滿意的皺起眉,然後就抿着嘴不說話。

“這只是權宜之計。”明瑛猜測雍黎是不滿意這樁所謂的親事,便出言。

若雍黎想要奪位,尚書令的侄女确實并非合适的選擇。

因為先王妃已經留下兒女,雍黎再迎娶尚書令的侄女,只能錦上添花卻無法雪中送炭。

聽見明瑛的理由,雍黎才勉為其難地點頭。

明瑛就繼續說,讓雍黎再寫一封信,表明想要求娶晉國公主之意,再将這封信交由他的信使送往晉國;這封信不需雍黎親筆所森*晚*整*理寫,也不需印上雍黎的私印,留出這個破綻便是為了請君入甕。

“這又是何意?”雍黎依然不解,覺得是否多此一舉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的事情,只會讓人疑心罷了。”明瑛露出微不可見的輕笑,低聲說道,“王爺不妨一猜,這封信是否會落入皇帝的手中?”

這句輕飄飄的話,就讓雍黎覺得毛骨悚然了:“你是說……我身邊有雍徽元的釘子?”

明瑛只是微微一笑:“只稍一試,便知真假。”

盡管被明瑛擺出的說辭說服了,但雍黎也并未那麽相信明瑛。

即便他沒那麽聰明,卻也意識到明瑛知道得太多了。

甚至他都懷疑明瑛就是晉國派來試探他的。

權衡了一下,雍黎還是決定按照明瑛說的做。

急信送回京中安排求娶尚書令的侄女的事宜,并僞造他和晉國來往的書信,讓趙長史将這封信交給北邊的探子。

先前幾次和晉國的聯絡都是通過邊城的探子,如果這些人也被安插入了雍徽元的釘子,也就是說之前他的舉動都已經落在雍徽元眼中。

雍黎不信這麽邪門的事,但在将信交給趙長史時還叮囑他避開其他人。

“王爺,現在就要将信送到北邊?”趙長史有些為難,“昨日江上又開戰了,送信的探子也都被困在這邊了,暫時都不敢渡船。”

雍黎不在意的擺擺手,讓他先安排下去。

除了這些信,雍黎又吩咐趙長史回一趟将王府裏的東西處理了。

如今的确還不是奪位的好時機,但他也不能坐以待斃等着小皇帝把他端了。

趙長史領命出去,正好遇見小安陽王滿臉怒色氣匆匆地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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