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童話啓示錄64

第64章 童話啓示錄64

【于是, 世界上誕生了第一棵樹。】

【或者反過來說,當樹出現時,才代表這個世界, 誕生了。】

這一瞬間, 或許世界出現了震蕩, 又或許什麽現象也沒有發生。

游戲外的玩家們依舊拿着手機在現實中探尋,試圖尋找現實與游戲最接近的一個地方。

游戲內來參加慶典的游客,同樣也在尋找辛德爾的蹤跡,但暫無所獲。

而嘉肴則也是擰着眉頭, 看着筆記本封面上因為她下筆,而出現的那棵樹的,可它大概是不能稱之為樹的——

它只是位于白夜莺圖像剪影下方的,一棵兩瓣葉片的綠色小苗苗。

白夜莺的剪影在筆記本中央有乒乓球大小,而這棵小樹苗苗大小就如同指甲蓋一般。

別說讓白夜莺停在這棵樹上了,看着大小對比,嘉肴都覺得白夜莺可以直接把這個小樹苗給壓扁成樹餅餅了。

而看向手機屏幕中的時候,嘉肴也能看到此刻白夜莺身邊也多了那麽一株小苗苗。

代表嘉肴的金鳥正湊在這棵苗苗邊,如同嘉肴在手機外一般神色認真但困惑地盯着這棵苗苗看,孔雀藍色的眼睛都要對成鬥雞眼了。

嘉肴之前是還帶着一絲困意, 寫下了送給白夜莺的那棵樹。

她事實上并沒有太看清楚白夜莺在說什麽,也沒太理解白夜莺的措辭。她只是看到, 白夜莺想讓她送給它一棵樹。

那棵代表世界之初的樹。

盡管覺得把世界之初的辛德爾之樹送給白夜莺, 或許老榕樹會急得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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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但是誰在乎呢?

白夜莺想要這棵樹,那麽嘉肴就可以送給它, 畢竟筆可是在她的手上。

但是此刻,她開始懷疑自己因為迷糊犯了錯。難道她剛剛寫的不是樹, 而是什麽瓜苗不成?

于是她又翻開筆記本,查看她之前在筆記本中下筆,對于這棵樹的形容——

【這是一棵生在森林中間,最大也是最茂密的樹。只是一棵樹,就可以成為一片森林。】

【它叫做辛德爾,是白夜莺的樹。】

而筆記本也對此做出了回應。

<于是世界上出現了第一棵樹。>

<這棵出現在世界最初的第一棵樹,它就是辛德爾。>

<它會屬于白夜莺。>

嘉肴擰着眉頭把字看了好幾遍,又翻回去看封面上的樹,

【嘉肴】:我沒寫錯啊?

【嘉肴】:怎麽會這樣?

嘉肴伸出手指戳了戳手機屏幕上那棵小苗苗,然後看着那棵小苗苗随着她的指尖戳動duangduang地搖晃了兩下。

小是小了點,倒是蠻活潑的……

不對,什麽活潑不活潑的,這肯定是哪裏出錯了啊!

她可是寫了好大一棵樹呢!

按照之前創世時筆記本的反饋,應該會根據她的描述給白夜莺一棵很大的成熟的樹呀。

之前的天空,海洋和森林都能展現得很好,沒道理反而在一棵樹上出現了問題。

難道是她表述還不夠具體準确?

【嘉肴】:我能不能擦掉重新寫呢?

還是筆記本程序在造樹的時候出了那麽點小BUG呢?

重新寫一遍會不會有用?

聽到嘉肴的話,白夜莺的注意力投注到了那棵小樹苗上。

白夜莺拒絕了。

【白夜莺】:不用啾!

它的神态倒是挺輕松的。

【白夜莺】:是它。

【白夜莺】:只不過離它原本的樣子,或許還差一些東西。

【嘉肴】:差什麽呢?

嘉肴興致勃勃的捏着筆,準備給小樹苗提供全面的呵護和關懷。

【嘉肴】:難道是水,化肥,還有太陽光?

畢竟那種農場游戲都是這麽設定的。

【白夜莺】:不是這些啾。

【白夜莺】:或許是時間。

白夜莺又看向了嘉肴。

【白夜莺】:又或許是一些沒被意識到的東西,讓它和真實有了一點差別。

【嘉肴】:那又是什麽?

白夜莺歪了歪腦袋,說得無辜又讨打。

【白夜莺】:沒被意識到,所以是不知道啾!

【嘉肴】:……

白夜莺這麽說完,嘉肴就看着它還很好意思地翹了翹尾巴。

嘉肴手癢癢地把懷裏的白夜莺玩偶揉圓捏扁,讓玩偶的表情變成了一副可憐兮兮認錯心虛的樣子。

嘉肴:“白夜莺!”

白夜莺玩偶于是回答:“啾……”

屏幕裏的白夜莺也聽到了嘉肴叫它全名。

白夜莺于是也讨饒似的又上下翹了翹尾巴,似乎是為了轉移話題,它這個時候看了看天上的月色。

月上中天,它金色眸子在月光照耀下有種奇異的超脫現實的透徹感。

然而它說出來的話卻非常實際。

【白夜莺】:也不用着急,反正已經很晚了。

【白夜莺】:我們可以先給它一點時間。

【白夜莺】:看它明天會怎麽樣啾。

【嘉肴】:好吧。

嘉肴接受了這個方案。

【嘉肴】:那真不用給它澆點水嗎?

白夜莺并不反對嘉肴的想法。

【白夜莺】:那就給它澆點水。

于是嘉肴讓金鳥給小樹苗澆了點水,覺得小樹苗下的泥土變得濕潤,然後這才滿意了。

她于是合上了筆記本,用指腹點了點筆記本封面的白夜莺,嘴角帶上了笑。然後她又戳了戳那棵小小的樹苗。

嘉肴對着那棵小樹苗說道:“你可要給點力,快點長大一點,要長得足夠足夠大。你可是我送給白夜莺的樹啊!”

屏幕中的小樹苗似乎準備給嘉肴一點回應,它在月夜下的風中輕柔地搖晃起來。

只不過它搖晃的角度左右上下都有,嘉肴實在看不懂它在搖頭還是點頭。

是棵和白夜莺一樣狡猾的樹苗了!

嘉肴把筆記本擺進了床頭櫃裏放好,躺在床上,重新看向了手機屏幕裏的白夜莺。

一沾枕頭,睡意便如同潮水般湧來了。

她打了個哈欠,點了點白夜莺的翅膀。

【嘉肴】:那我睡啦?

【白夜莺】:好啾。

白夜莺應着,卻又說。

【白夜莺】:對啾,你還記得關于那個花的故事嗎?

嘉肴有些迷糊。

【嘉肴】:嗯,花?什麽花?

白夜莺看起來有些許遲疑。

它動了動,左爪還踩了踩右爪。

【白夜莺】:那個故事,女孩在精靈花園裏選花,精靈讓她只能在兩朵花中選擇一朵帶走。

嘉肴想了起來。

這是白夜莺之前編寫的一個故事,一個女孩遇到精靈的花園,只能從粉色和藍色的兩朵花裏帶一朵花走。

白夜莺寫了故事的開頭,說後續結局想不好,所以還問嘉肴在故事結尾,女孩第二次會不會遵守承諾帶走粉色的花。

【嘉肴】:啊,哦,那個!我記起來了,怎麽了?

嘉肴又打了了哈欠。

【嘉肴】:那個結局不是已經定了嗎?

嘉肴半閉着眼睛,慢吞吞地說。

【嘉肴】:那個女孩會選擇粉色的花,所以是Happy Ending呀。

嘉肴記得自己之前已經給出自己的後續結尾了,白夜莺還挺滿意的。她不知道白夜莺怎麽在這個時候又提起了這個故事。

白夜莺金色的眸子看着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但是它最終卻只是抖了抖羽毛。

【白夜莺】:其實沒什麽,我只是想把結局再變得更圓滿一點。

【嘉肴】:圓滿……圓滿很好……

嘉肴說着,勉強努力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她雖然還在努力保持清醒,但是靠着枕頭,面前又是白夜莺的文字,一段段非常催眠,所以現在随時都可能睡過去。

但她還是摸了摸白夜莺的翅膀,湊到屏幕旁邊,努力哼唧出聲。

【嘉肴】:但是……好困……

【嘉肴】:要不明天……明天我再幫你一起想……

嘉肴半夢半醒間,她連思緒都開始混亂。

【嘉肴】:嗯,一起,說好了花,哪個顏色哦。

白夜莺于是蹭了蹭她的手指,溫柔地笑了起來。

【白夜莺】:嗯啾,說好了。

【白夜莺】:那麽晚安。

【白夜莺】:還有,好夢。

……

此刻,陽臺上。

在撿起的本子封面上的白鳥剪影的注視下,嘉媽媽的手伸向了封面。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封面黑色字跡上。

“歡迎來到的童話世界”。

這句被嘉媽媽認為是表述不同的文字,此刻卻給了嘉媽媽一種奇怪的預感。

仿佛翻開這頁封面,她就将窺見并進入一個新的怪異世界。

明明心有警惕,但是嘉媽媽卻又在心裏有一種奇異的難以控制的興奮——

她希望這本子會足夠怪異,那麽它将也足夠神奇,能讓她擺脫如今這樣疲憊泥濘的生活,如那只黑鳥所承諾的那般,得到一個夢想中的世界。

不自覺地屏氣凝神,嘉媽* 媽的手指捏住了封面。

就在同一時刻,嘉媽媽忽然發現了封面上有了些不一樣。那白色鳥影的圖案下,似乎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株綠色的小苗。

但那小苗着實不太顯眼,以至于嘉媽媽沒怎麽放在心上——或許是剛剛就在的,但是她沒注意呢?

然而,當她正将封面往外掀開時,她卻發現封面上的那棵樹苗扭動了起來,然後在一瞬間猛然生長變大,爆開了巨大濃綠的樹冠,然後從中生出了許多褐色的粗壯根枝。

這些根枝沿着這個封面,一路往嘉媽媽手指捏着的那封面的一角,像是從地底瘋狂噴湧出來的熔漿,咆哮着,伸出無數枝條,朝着嘉媽媽的手指蔓延而來。

嘉媽媽吓得啊地叫了一聲,這下都沒來得及翻開書頁,就把它一把甩了出去。

那本書在陽臺上輕盈地翻滾着,仿佛是一片被風攜卷的落葉,慢慢悠悠地落在了地面上。

嘉媽媽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被略微觸碰到的指尖看起來也沒有什麽問題。然後她這才又看向了那個本子。

筆記本落在地上之後,封面依舊是朝上的。嘉媽媽清晰地看見,此刻封面上已經沒有那幾乎把封面都給全部吞噬的褐色樹枝浪潮,甚至于連那棵小小的樹苗都看不到了。

而與此同時,那只白色鳥影則是似乎略微往下移動了一些位置,像是在遮擋樹苗。只不過這一點如果不是細心觀察過,并不會被人所觀察到。

一時間,嘉媽媽又開始疑惑起自己之前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但她很快确信剛剛不是幻覺。或者換而言之,筆記本本身就可能是一種幻覺,而對于筆記本本身而言,出現什麽也都不足為奇了。

原本遇到這種情況,特別是筆記本一看就有些詭異的情況下,嘉媽媽最好選擇是拿來打火機直接把本子就地燒掉。

可嘉媽媽定定地看了那個本子一會,卻還是咬了咬牙,過去彎腰把本子撿了起來。

似乎冥冥之中,她的直覺在告知她一件事——

這個本子能夠幫她,能夠幫她任何事,只要她翻開,她就可以……

可以什麽呢?

嘉媽媽說不清楚這個感覺,但是她還是決定再冒一次險。

這次,她沒再多猶豫,捏住本子封面,一下子就把它給翻開了。

然而,當她看向本子中的第一頁時,她卻發現那本子的第一頁,是完全空白的。

她的警惕與期盼都在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卻是濃重的,無法掩飾的失望,

嘉媽媽把這個本子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了頭,卻發現整本本子都是空白的,全都只有黑色的橫線,一個字一張圖都沒有。

想到自己剛剛期待的愚蠢,還有被黑鳥耍弄的憤怒,她伸出雙手扭住書頁,準備洩憤地把它撕得粉碎。

就在這個時候,小卧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方嘉園半躲在門口,有些猶猶豫豫地看着嘉媽媽:“媽媽……”

嘉媽媽冷靜了一些,看向了方嘉園,但是語氣還是有些不太好:“怎麽不睡?”

方嘉園說:“睡不着……一個人,我怕。”

其實方嘉園睡不着很正常,比畢竟這比她平常睡覺的時間的早了快一小時。

見媽媽臉色不好,方嘉園以為媽媽生氣了,于是縮了縮脖子,準備乖乖回去再躺着。

就在這個時候,書房門又被打開了。方有成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嘉媽媽的臉色,啧了一聲,決定忽略,等又看見女兒時,頓時眼睛一亮。

他朝着女兒招了招手:“乖女兒,到爸爸這裏來!爸爸給你把八音盒修好了,要不要來看?”

方嘉園看了媽媽一眼,猶豫要不要過去,畢竟媽媽看起來不喜歡八音盒,然而方有成說:“別管你媽了,她把東西弄壞了,她還好意思生氣呢!放心,咱們把門鎖上,偷偷看,你媽進不來!”

聽到爸爸這麽說,方嘉園眼睛一亮。她下一秒于是就下定了決定,邁起了步子。

方嘉園年紀小,還真以為關上書房門就萬事大吉了,但是落到嘉媽媽耳朵裏這話其實更是火上澆油。

本來心裏就不痛快,現在看到這父女兩個做出來的事情,嘉媽媽臉色發青,上前一步想把女兒逮回來。

結果方有成棋高一着,比她先一步彎腰抱住了方嘉園,然後退後一步,猛地甩手一關門。

砰!

這一下結結實實,根本沒考慮假如嘉媽媽已經跨進了門檻,會不會被這門狠狠摔到身上受傷。

嘉媽媽這下是真的快氣得發抖了。

她正準備伸手拍門,打算讓方有成滾出來,然而一擡手卻發現手裏還拿着筆記本。

新火和舊火一齊都冒了出來,瞬間激起了她更大的情緒。

嘉媽媽憤怒地抄起了本子,狠狠地把本子拍在了門上:“方有成!你給我死出來!”

她砰砰砰地砸了好一會,正準備破口大罵時,門吱呀一聲,忽然被打開了。

嘉媽媽看見她的丈夫方有成站在門口,身後背着一個大包,神色是一貫的散漫冷淡。

嘉媽媽剛要發怒,卻聽見方有成說:“我受夠你了,我們離婚吧。”

聽見這個詞,嘉媽媽腦子裏一根筋瞬間崩斷:“你說什麽?方有成,你敢再說一遍?”

“去民政局,我給你說個夠。”方有成伸手一把推開了嘉媽媽:“讓開。”

嘉媽媽後退了一步,又擋住了他:“你現在準備幹什麽去?”

“當然去外面住。”方有成說:“讓開!”

嘉媽媽臉色猙獰扭曲起來,看起來似乎是想把方有成撕成碎片。然而下一刻,她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嘉媽媽甚至還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她上前一步,推了推方有成的小臂,試圖讓他回到書房。

然而她的示好卻被方有成毫不猶豫地甩開:“滾開,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

嘉媽媽臉上只有一瞬間的怒意,很快變成了惶恐與哀求,她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忽然想到了什麽,又抓住了方有成的手臂:“園園,對了,園園……有成你要離婚,怎麽不想想園園?她還這麽小,你不能不管她啊!”

方有成說:“我本來就不管啊!”

這麽說完,他毫不留情地把嘉媽媽的手臂扒拉了下去,再沒多說什麽,大步流星地就走到了家門口,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走廊的聲控燈一瞬間亮起,又很快一盞盞地熄滅了下來。

嘉媽媽大驚失色,她正想追出去,卻感覺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力道很輕,卻把她拉了回來。

嘉媽媽回頭一看,拉着她的,是她的小女兒。

她的小女兒看着她,聲音稚嫩卻平靜。

“媽媽。”小女兒說:“不要追,讓他走。”

“這怎麽行?”嘉媽媽拉下女兒的手,慌張地甚至來不及思考和解釋:“你乖乖待在家啊!媽媽給你把爸爸帶回來。”

頓了頓,她卻很快改變了主意,反拉住了女兒的手:“對,你和媽媽一起去,一起幫媽媽勸爸爸回來。”

小女兒卻全身後傾,看樣子是想把媽媽拉回來:“不要!不要爸爸!”

嘉媽媽本來就急着要追人,現在被拉住了,心裏頓時就煩躁起來。

她一把甩開了女兒的手,讓女兒站直,呵斥道:“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媽媽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嗎?你想要和你姐姐一樣,沒有爸爸嗎?”

被責怪的女兒睜大了眼睛看着她,很快,眼睛裏溢出了淚水。

嘉媽媽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又笑了笑,哄道:“好了,聽話,跟媽媽走,啊?”

女兒看着她,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往下落。

但是她還是固執地說:“媽媽,你不要去。”

嘉媽媽火氣又上來了,聲音也冷了下來:“好,好!那你就待在家裏,媽媽自己去。”

“為什麽還是這樣呢?”女兒看着她說:“媽媽,你知道他這麽壞,為什麽還一定要去呢?”

嘉媽媽沉默了一會,她說:“因為她是你爸爸。”

說着,嘉媽媽輕輕地推了女兒一下,讓她自己回房間睡覺,自己則同樣走出了家門。

随着她的腳落在走廊之上,嘉媽媽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走廊上明明鋪着的應該是堅硬平整的地磚,然而嘉媽媽的腳底隔着鞋子,卻感覺到了凹凸不平卻柔軟的觸感,走動間,還能聽見腳踩在上沙沙的聲音。

而且她已經走出了好幾步,按道理來說,走廊的聲控燈應該已經亮起來了。

嘉媽媽感覺到了不妙。

她有些哆嗦着想拿出手機照明,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跑出來太急,忘記帶了。

幸好走廊上還亮着一盞燈,盡管燈光昏暗,但适應了之後,嘉媽媽還是勉強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但是看清楚之後,她卻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她此刻根本就沒走在走廊上,而是一條長滿雜草的小路。而小路的兩邊,則是高高低低的,肆意生長的大片樹林。

而所謂的那盞走廊上的燈,不過是天邊遙遠挂着的一彎細長新月。

嘉媽媽吓了一大跳,慌忙轉身看向身後,想找到來時的路,卻沒想到身後也是一樣,一望無盡的漆黑小路,根本看不到溫暖安全的家門。

嘉媽媽慌張地想要叫喊起來,但她的理智卻告訴她不要出聲,不要驚動這周圍黑魆魆樹林中可能會潛伏的可怕怪物。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她的身邊卻真的傳來一陣陣小小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一種小獸跌跌撞撞地踩着她身邊的草地上向她靠近。

嘉媽媽這下再也忍不住了,失聲就要尖叫。然後,她就聽見那只小獸細細的叫喊聲:“媽媽,媽媽,你別走這麽快,你等等我呀。”

嘉媽媽聽得出來,那是她女兒的聲音,而與此同時,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女兒的手很小,但是很溫暖,一下子驅散了嘉媽媽心中部分的惶恐。

女兒臉上原本也有些慌張,但并不是因為環境。抓住了媽媽的手之後,女兒臉上略帶些焦急的神情放松了下來。等看了看四周,女兒臉上又浮現出了幾分茫然。

女兒擡起頭看向媽媽:“媽媽,這是哪裏,我們怎麽到這裏來了?”

嘉媽媽的狀态絕不比女兒好到哪裏去。

“我不知道。”嘉媽媽聲音顫抖地說:“你怎麽來這裏的?”

女兒搖搖頭。

“媽媽走出了門,我就看不到媽媽了。”女兒說着嘉媽媽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所以我就來找媽媽了。”

結果就是,女兒和媽媽一齊到了這個奇怪的夜下原野上。

只是面對着現在這個處境,女兒似乎并沒有感到奇怪或者感到恐慌。

她拉了拉媽媽的手,說:“媽媽,走吧。”

“走?”嘉媽媽說:“走去哪?”

女兒擡頭看着媽媽,反問她:“媽媽不是要去找爸爸嗎?”

聽到女兒這麽說,嘉媽媽似乎感覺自己有了主心骨:“對,對,找你爸爸!他剛剛跑出來,肯定也來這裏了!他畢竟是個男人,沒準會有辦法。”

然而很快,嘉媽媽又想到一個問題,慌亂起來。

“我們剛剛是往哪邊來的來着?”嘉媽媽看着不分前後的小路,說:“哪邊是前面?我們要往哪邊走?”

女兒伸出手,給嘉媽媽指出了一個方向:“往這邊走,這裏是往前的。”

嘉媽媽卻不太相信。她低下頭,看向女兒,向一個不滿九歲的孩子确認:“真的是這個方向,你确定?”

昏暗慘白的月光落在女兒的臉上,因為孩子的笑臉,此刻卻顯得有幾分溫柔。

嘉媽媽看見女兒的眼睛亮亮的,在這片可怕未知的黑暗之中,卻像是海上大霧中微弱卻堅定的燈塔。

“不要擔心。”

嘉媽媽聽見女兒這麽說——

“不管往哪裏走,我都會陪着你的,媽媽。”

……

在嘉媽媽和女兒進入了未知的荒野上時,秦澤琛和女友于兮若也連夜踏出了家門。

由于他們的目的地A市是大都市,所以盡管都是這個點了,網站上依舊還能買到去A市的票。

兩人都擔心夜長夢多,于是一合計,深夜就出了門,準備去A市解決問題。

緊趕慢趕地到了車站,然後又腳不沾地地檢票進了站,直到終于坐到了自己的列車車座上,這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

車程也有好幾個小時,于兮若在這種公衆場合也不好問男友更細節的問題。深夜的列車車廂昏暗又沉默,于兮若看着列車行駛時窗外漆黑的夜景,心裏想着事,不知不覺地靠着男友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過久,于兮若感覺有人輕輕地推了她一下,然後那個人對她說:“您好,檢票。”

檢票?

于兮若迷迷糊糊地擡頭,推醒她的是穿着制服的乘務員。

聽到要檢票,她也沒多想,拿出了手機,翻出了手機上的訂票信息給對方看。

然而那個乘務員只看了一眼,就微笑地說:“不好意思,需要您确認一下您的車票信息。這不是我們這個班次的車哦。”

“不是?怎麽可能?”于兮若拿回手機看了一眼,購票信息沒錯,就是去A市的車票啊!”

乘務員依舊笑眯眯的。

“可是我們這班列車,是開往大榕鎮的哦!”

“大榕鎮?那是哪裏?”于兮若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時記不清:“那我是不是坐過站了?”

“這是直達列車,中途沒有停靠站的。”

“我記得上車的時候有對過列車號的啊?”于兮若覺得自己有點頭疼,但是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

“算了。”于兮若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對乘務員說:“真的不好意思,我們上錯車了,能補票嗎?補兩張多少錢。”

乘務員依舊禮貌地微笑着:“好的,這就為您補票。”

這麽說着,乘務員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票夾,從上面撕了兩張票下來,遞給于若兮。

“一共多少錢?”

于兮若剛準備接過再付錢,就聽見乘車員說:“您好,共計兩根香蕉。”

于兮若伸到半空的手頓住了。

于兮若:“能再說一遍嗎?我好像沒聽清。”

乘務員禮貌地,字正腔圓地又重複了一遍:“兩根香蕉,一張票一根香蕉。”

“香蕉?”于兮若覺得自己可能是耳朵出問題了:“吃的,黃色的,甜的,樹上長出來那種?”

乘務員微笑點頭:“是的。”

于兮若看着乘務員,試圖從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意味:“你認真的嗎?”

乘務員微笑點頭:“這是我們一貫的價格,如果您沒有香蕉,橘子或者蘋果也可以等價代替哦。”

于兮若覺得自己根本無法理解乘務員的話。

她剛想繼續問什麽,卻感覺身邊的秦澤琛拉了拉她的衣擺,低聲說:“給他。”

于兮若:“可是……”

秦澤琛似乎焦躁起來,催促:“快給他!”

于兮若也不知道秦澤琛怎麽了,但是還是決定先遵照他的意思。

不過尴尬的是,因為這次出來是辦事的,于兮若并沒有像以前出行那樣準備一些水果,找來找去,只找到了兩個之前丢在旅行包裏沒吃的蛋黃派。

于兮若:……

她也搞不出清楚現在狀況,死馬當活馬醫地把蛋黃派遞了過去:“……不好意思,沒有香蕉,也沒有水果。你看,蛋黃派可以嗎?”

乘務員看了蛋黃派陷入思考,于兮若也陷入了尴尬之中。

不過很快,乘務員就高興地說:“我想應該也是可以的。”

乘務員于是把車票遞到了于兮若的手上,然後接過了蛋黃派。

于兮若接過了車票看了一眼,覺得更加怪異了。

這是兩張很老式的車票,像是用紅藍油墨手工印染出來的。這也就算了,最古怪的是,這車票上面正中間畫着一只巨大的猴臉,或許不是猴子,而是猩猩?但是因為好像是沒有印好,所以圖案有些糊,于兮若不能确定。

乘務員收好了蛋黃派,對于兮若說道:“我們這列的列車長很好說話,也不挑食。但是如果下次乘客您要乘坐其他列車,請盡量準備合适的車費,否則很可能被拒絕上車哦!不過現在,還是祝您旅途愉快。”

于兮若還想問什麽,但是乘務員說完這句話,就快步離開了。

于兮若拿着車票愣了好一會,突然間清醒了過來。

這離奇上錯的車,奇怪的補票費用,怪異的車票,還有說着莫名其妙的話的乘務員……

這一切超出她認知的現象,不就和她之前見到那個古怪的,會眨眼的月亮是一樣的嗎?!

這兩者之間,必然是有聯系的!

想到這裏,于兮若捏着車票轉頭看向秦澤琛,想和他讨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麽做。沒想到的是,秦澤琛此刻卻是臉色煞白,沁出了滿頭冷汗。

于兮若大驚:“阿琛,你怎麽了?”

她伸手想幫秦澤琛擦汗,結果卻被秦澤琛一把抓住了手,緊緊地握在手心。

于兮若于是又發現,秦澤琛的手心也已經布滿了冷汗。

于兮若知道秦澤琛大概是發現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于是壓低了聲音:“怎麽了?”

秦澤琛嘴唇顫抖了一下,然後問:“乘務員,還有,還有其他的乘客,你是不是覺得沒有問題?”

于兮若:“怎麽會沒有問題?他說話很怪,你應該也聽到了吧?啊,對了!”

于兮若拿出了剛剛乘務員遞給她的那兩張車票:“這個車票也很奇怪。”

秦澤琛抿着唇,看向了這兩張車票。

除了車票正面那個醒目的“猩猩”圖案,秦澤琛注意到車票上其實還有一些字,位于圖案下方。

【歡迎乘客乘坐本車,本次列車為單程直達車,列車長為猩猩女士。猩猩女士性格溫和,愛好各種水果,也可以接受各種零食,辣味與加了香蔥的除外。如您下次還需要乘坐這班列車,可以提前準備好合适的車費。】

【建議的車費為香蕉,蘋果,橙子等。】

【禁止的車費為辣味與香蔥味零食。】

【注:如果您的車費讓列車長非常滿意,還有可能分配到頭等艙哦!但是如果是列車禁止的零食,是會被拒絕上車的。】

秦澤琛看完這些信息,又把車票翻了過來。

在車票背面還印着一句話。

【本次列車目的地——>大榕鎮】

秦澤琛的目光落在“大榕鎮”上,不由得擰起了眉。

于兮若也注意到了這三個字。

她問:“大榕鎮?這是哪裏啊,阿琛你知道嗎?”

秦澤琛沒有說話,而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把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中。

于兮若敏銳地感知到了秦澤琛這個動作的含義:“所以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大榕……大榕……”于兮若念叨着這個名字,很快靈光一閃:“榕樹廣場嗎?”

秦澤琛苦笑着沒有否認。

“真的是和榕樹廣場有關系?”于兮若忍不住追問:“阿琛,你和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榕樹廣場,D市,那次同學會,怪異的兔子同學。

于兮若沒想到,他們自以為是幸存者,其實根本還是沒有擺脫掉那次同學會的影響。

于兮若又想到了什麽,追問道:“那你呢?你到底有沒有覺得自己哪裏變成兔子?你說沒有,是不是說謊了?”

秦澤琛搖頭:“沒有,我是真的沒有變成兔子。”他補充道:“其他同學不是也都說我沒有嗎?”

那些患病的同學互相能看到對方的兔子特征,在他們眼中,秦澤琛确實什麽事也沒有。

于兮若:“之前是之前,那現在呢?”

秦澤琛還是搖頭。

于兮若确認秦澤琛沒有騙她,于是松了一口氣。不過她很快有了新的問題:“這個大榕鎮,我之前怎麽沒聽你們說到過?”

“因為大榕鎮已經被拆掉了。”秦澤琛沉默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那片榕樹廣場,在拆遷前,那一塊其實是住着人的。因為那棵榕樹,所以那一片的地方就叫做大榕鎮。”

于兮若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以,這個大榕鎮現在其實已經不存在了?”

秦澤琛點頭。

于兮若也沉默了下來。

大榕鎮已經不存在了。

那麽這輛開往一個不存在城鎮的列車,意味着什麽?

這麽想着,于兮若拿出了手機。

盡管覺得詭異情況下手機不太可能存在信號,但是于兮若還是抱着僥幸想看看。

結果打開手機,手機信號意外全部滿格。

于兮若狂喜地打開手機想要撥打外界聯絡,卻發現手機撥打出去的電話全部處于嘟——的等待接通狀态。

通訊app也能使用,但是消息發出去全部是打着轉的發送中。

而試圖使用網絡,網絡頁面也是通暢的,但是每次刷新,卻無法刷新到新的狀态,永遠停滞在某一頁。

于兮若很快明白了這些怪異出現的原因。

她的手機左上角的時間,停止了。

就停止在上車檢票的時候。

22:13分。

于兮若擡頭看向了列車前方顯示屏上的時間——

23:05分

她手機上的時間停止了,但是她此刻在列車上的時間,卻是流動的。

深呼了一口氣,于兮若看向了身邊的秦澤琛:“阿琛,把你的手機給我。”

打開秦澤琛的手機,他們兩人的手機狀況是一樣的。

“或許這是個好消息。”于兮若勉強笑着,安慰秦澤琛:“這說明我們只是進入了,異時空?沒準等我們下車,我們會發現自己還坐在真正的列車上呢?”

秦澤琛依舊擰着眉頭,看起來心事重重。

“好啦。”于兮若說:“既來之,則安之嘛!你看,我們去A市本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現在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秦澤琛伸手抱住了于兮若:“對不起,兮若,我連累你了。”

于兮若拍了拍秦澤琛的背:“我們之前不需要說這些。”

她說:“之前都是你幫我,現在終于輪到我來幫你了。”

秦澤琛擡起了頭,神色鄭重:“那麽我希望,之後無論發生了任何事,你都可以無條件地信任我。”

于兮若說:“當然,我保證。”

于兮若的眼睛充滿了純粹的信任與愛慕,這讓秦澤琛神情松快了很多。

就在他想再說些的時候,列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廣播聲響起。

“列車前方即将到站,大榕鎮。請所有旅客整理好行李,有序下車。”

于兮若放開了秦澤琛,然後拉起了他的手:“好了,我們走吧。”

秦澤琛一路沉默不語,拿着行李被于兮若帶下了車。

等下了列車之後,盡管心中惴惴,但看到外面的第一眼,于兮若還是忍不住驚嘆出聲。

無它,實在是她眼前的場景太過于夢幻與童話了。

列車的站臺整體結構與現實中的站臺差不多,然而奇特的是,這整個站臺全都是由樹木與藤蔓盤踞而成,郁郁蔥蔥,還零星點綴着小花。

盡管是夜晚,然而站臺中一簇簇的螢火蟲卻把整個站臺照亮得清清楚楚,還增添了一份朦胧美感。

于兮若看到站臺上的站牌是白底黑色的,上面寫着“大榕鎮站”。奇特的是,那些黑色的字跡居然還會閃爍。

走近了一看,才看見這個站牌的牌面居然是一簇長在一起的白色重瓣薔薇,而組成那些字的是黑色蝴蝶,那些閃爍的光輝,就是它們翅膀偶爾扇動折射出來的。

當有人路過站牌,那些蝴蝶就會飛走,但是當人走遠之後,那些蝴蝶又會飛回來,組成了那些文字。

而一路上還有同樣組成的白底指示牌,用各色蝴蝶給旅客指路。

于兮若看了看,除了出口之外,還有入口和服務臺。

“有入口,是不是就代表了可以坐列車再離開?”

這麽想着,于兮若拉着秦澤琛往服務臺走。

服務臺裏坐着的是一個尖下巴的男人,一頭長黑發,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面帶微笑對接待着來詢問的人。

于兮若看了一眼秦澤琛,發現他依舊面色蒼白,而且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十分警惕。

嘆了口氣,于兮若鼓起勇氣向黑衣人說話。

“你好,我想請問,去其他地方的要怎麽買票?”

黑衣人的聲音有些嘶啞:“您想去哪裏呢?”

于兮若遲疑了一會,試探道:“A市可以嗎?”

“A市?”那個黑衣人說:“你們問得有些不巧嘎。”

于兮若緊張起來:“有什麽問題嗎?”

“不,不。”黑衣人說:“只是現在是新月,那班列車,你得在滿月才看得到它。”

“新月?我記得今天不是……”于兮若剛說到這裏,話語停住,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正如黑衣人所說,天上挂着的是一彎細細長長的新月。

于兮若呼出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我們得等到半個月後才能走?”

“不,不。”黑衣人否認道:“沒有滿月,大榕鎮一般是沒有滿月的。”

于兮若不敢相信:“什麽?沒有滿月?”

這個時候,秦澤琛似乎也緩過了勁。他定定看了黑衣人好一會,直到黑衣人對他笑得滿臉都是牙齒,秦澤琛這才說:“要怎麽才能有滿月?”

黑衣人說:“為什麽要滿月?滿月可不是什麽好事嘎。”

于兮若說:“因為我們要坐車,我們想去A市。”

“嘎哦,這樣啊!”黑衣人感慨着,卻又說:“要不然就別去了,就算是你們等到了滿月,你們也拿不出列車長需要的東西,它不會讓你們上車的。”

于兮若又問:“什麽東西?”

黑衣人也對着她呲牙花:“大榕鎮沒有的東西。”

于兮若覺得血壓都要升起來了。

秦澤琛定定地看着黑衣人:“什麽時候能有滿月,那是什麽列車,列車長需要什麽?”

“什麽時候有滿月嘎?”黑衣人偏過了腦袋,烏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秦澤琛的眼睛,看得秦澤琛忍不住偏開了目光。

黑衣人說:“你應該很清楚這個問題嘎。”

于兮若奇怪于黑衣人的話語,把注意力轉向了自己的男友。

秦澤琛矢口否認:“我怎麽會知道?”

黑衣人并沒有糾結秦澤琛的回答:“至于後兩個問題,等你看到滿月,自然就會明白了嘎。”

在于兮若看來,黑衣人和他們繞了個大彎,到最後什麽都沒有說。

秦澤琛咬了咬牙,還想說什麽。黑衣人看了看天色,突然說:“你們最好快點嘎。如果不抓緊點時間,過了午夜,榕樹旅店關門的話,那你們就只能露宿街頭了。”

“友情提醒嘎,”黑衣人說:“等時間過了午夜,露宿街頭的話,我可是實在不能保證你們會遇到什麽。”

黑衣人是這麽笑着說的,但是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他編出來吓唬他們的假話。

于兮若看了眼服務站上挂着的時鐘,上面時間已經是23:18,離午夜實在沒有多少時間了。

于兮若直覺感覺到了害怕:“會遇到什麽?”

黑衣人沒再回答,伸出一只手指搖了搖:“滴嘎,滴嘎~”

秦澤琛拉了于兮若:“走吧。它看來不會再說什麽了。”

黑衣人笑着看向他們:“滴嘎,滴嘎~”

應和着他話語的,是牆上不停走動的時鐘。

因為這個黑衣人的話,于兮若之前剛看到奇異站臺時的美麗心情一瞬間蕩然無存,心情惶恐地跟着秦澤琛離開了站臺。

站臺上有着直達大榕鎮的班車。

于兮若和秦澤琛坐上了班車。

站臺似乎是建在半山腰,而他們的目的地還要沿着山路往上。

于兮若看着窗外的景色。

依舊是非常奇妙,依舊是美麗非凡。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失去了欣賞的心情。

在晚上23:50分的時候,班車到達了目的地。

于兮若和秦澤* 琛下了車,打量着所謂的大榕鎮。

這同樣是一個很奇特的小鎮。

這個小鎮上的所有屋子全都是木屋,有高有低,有大有小,但是最高也不過兩層,屋頂鋪着厚厚的綠色樹葉,每次風吹過,整個小鎮都會發出嘩啦啦的風吹樹葉的響動。

大概是因為小鎮所在的地勢并不平坦,所以屋子建造也很沒有規劃,高高低低的,錯落無序。不過小鎮道路鋪設地很好,全都是木頭地板和臺階相連,而地板與臺階之間也長滿了綠葉和花朵。

于兮若問秦澤琛:“這是你小時候住的那個鎮子嗎?”

秦澤琛搖了搖頭:“不是。”

秦澤琛實在看不出大榕鎮和他記憶中的城鎮有什麽關系,或者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關系。

大概是因為臨近午夜,和他們一同下車的人全部行色匆匆地往家趕,很快路上空空蕩蕩的,再看不見行人。

見狀,于兮若和秦澤琛也不敢再遲疑,匆忙走向了小鎮中唯一的一個接待游客的旅館,榕樹旅館。

這個旅館外觀和其他屋子差不多,甚至不比其他的木房子大。

因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秦澤琛他們不敢多看,匆匆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前臺坐着的,是一位織着毛衣的老婦人。見他們進來之後,只是耷拉着眼睛看了他們一眼,拖長了語調開口:“來住宿嗎?”

秦澤琛僵着臉點頭:“一間大床房,多少錢?”

老婦人咧開嘴笑了:“不用付錢,你們只要肯在這裏住,我就很高興了。”

她這麽說着,從牆壁上取下了一個鑰匙,遞給了秦澤琛:“拿着吧,到二樓第二個房間,想住多久多可以。”

秦澤琛上前接過了鑰匙,就聽見老婦人又說:“不過住在這裏,有一點要注意。”

那個老婦人面容慈祥地告誡:“等到過了晚上十二點,你們要記得緊閉房門,不管聽見外面有什麽動靜,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門。”

于兮若忍不住問:“為什麽呢?”

老婦人剛要回答,旅店的門又再次被打開。

秦澤琛與于兮若吓了一跳,轉頭看去,卻發現這次進來的是一對母女。

那個母親神色有些不安地左看右看,倒是那個似乎不過八九歲的女孩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環境之後,走到了櫃臺前面。

“奶奶。”那個女孩說:“我和媽媽要一間房,要大床的!”

因為個子不高,她幾乎是扒拉着櫃臺說話的。

那個老婦人于是連忙放下了手中編織的活,低下頭湊近了小女孩。

秦澤琛看見這個情況,瞳孔微縮,似乎想上前把女孩拉開,手指顫了顫,最終沒有動作。

老婦人看見小女孩,就像是奶奶見到了孫輩一樣,笑得非常和善。她微微低下身,伸出手把小女孩抱起,然後放在了櫃臺桌上。

于兮若這個時候發現,那個老婦人有着非常細長的手臂,異于常人。

“好,大床。”老婦人笑得慈眉善目:“給囡囡最大最大的床!”

老婦人取了一把鑰匙放到小女孩手上,一如之前般囑咐道:“只是有一點,囡囡要記住,住在這裏可以,但是每天必須要早點睡覺,最遲不能超過晚上十二點。十二點之後,無論有什麽事,聽見什麽動靜,都絕對絕對不能出門。”

小女孩拿過了鑰匙,問道:“奶奶,我記住啦,可是這是為什麽呢?”

老婦人嘆了口氣。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因為在大榕鎮,超過十二點出門,就會出現不好的事情。”

小女孩:“什麽不好的事?”

“你會看到滿月。”老婦人擡眼,看過秦澤琛,又看過那位母親,她說:“每次滿月出現,它就會發怒。”

于兮若開口:“它是誰?”

老婦人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反而不耐煩地朝她揮手催促:“好啦好啦,沒那麽時間閑聊了,你們快上去休息吧。”

然而小女孩尋根問底:“對呀,它是誰呢?”

老婦人于是無奈,她說:“它是一位母親。”

于兮若:“它為什麽會發怒?”

老婦人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于兮若于是求助似的看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沒有看向于兮若,不過她确實跟着于兮若開口問道:“對呀,它為什麽會發怒呢?”

老婦人似乎對小女孩非常偏愛,她瞪了于兮若一眼,不過還是回答了小女孩的話。

“一位母親發怒,肯定是因為她的孩子。”她的餘光掃向了在場的另一位母親,問道:“你說對嗎?”

……

銀月如盤。

傾瀉的月光透過了窗簾的縫隙,灑落進了房間中央的大床上。

感覺到了刺目,床上原本熟睡的女孩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自覺地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似乎察覺到了女孩的不适,撩起的窗簾後的細長黑影猛地就縮了回去。

片刻之後,那條細長的黑影終于又動了起來。

它不斷的伸長蔓延,小心地爬到了女孩的枕頭邊,然後又慢慢試探性地探出枝條,最後用柔軟的頂部,像是母親一般,輕柔地撫了撫女孩的臉頰。

女孩放在床邊的手機屏幕此刻也亮了起來。

那個枝條于是飛快地躲進了女孩的被窩裏面。

屏幕中的白夜莺似乎能看到枝條的動作似的,它拍了拍翅膀。

【白夜莺】:躲我也沒有用。

【白夜莺】:我知道你在這裏,辛德爾。

被窩裏毫無動靜。

白夜莺說。

【白夜莺】:雖然我很不高興你比我更早見到她。

【白夜莺】:但還是很高興你醒過來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她的造物,卻也是她的庇護者。

或許,它也一直很想要另一個身份。

那就是,她的大樹媽媽。

No.64不來梅城的樂師

它本來只是一棵普通的樹,直到它遇到了一個孩子。

它開始有了一棵樹不會有的想法。

驢子都可以成為不來梅城的樂師,

那我想要成為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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