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這是怎麽一回事?”

巡游船上,南宮泠的屋內,鳳城正在詢問鳳銘。

在幾人去往衛家密宅之前,鳳城便讓鳳銘留在巡游船上偵察情況。不得不說,鳳城這一做法真的十分明智。

“蘇将軍不知從哪裏得知了衛家私藏官銀一事,你們剛走一會兒,蘇将軍派來通報的下屬便到了,說是找到了衛家密宅,還搜出大量官銀……”鳳銘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消息一一與鳳城幾人敘說。

“官銀是我先發現的,他如何能知道?”鳳城眉頭緊皺,俊容上夾雜着幾分生氣與疑惑。

“這……小侯爺,我實在沒有查到。”鳳銘有些為難道。

“蘇瓊霄一直沒有待在巡游船上?”南宮泠似乎發現了疑點,開口詢問着。

“嗯,據船上的人說,蘇将軍自打那日從柳府回來後便一直未歸。”

鳳銘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衛家密宅那邊出了狀況後,便迅速打聽了一些相關事宜。

“一直不在這……”南宮泠若有所思。

他不在這會去哪呢?他又是從哪得知衛家私藏官銀的呢?

“服了,他個老烏龜,八成是跟蹤我們。”鳳城氣鼓鼓道。

好不容易能為韓嫂嫂做點事情,好不容易能有個立功的機會,現在可好,全他媽被蘇瓊霄這個王八蛋給攪黃了。

“不會的,公子的警覺性極強,若是蘇瓊霄跟蹤我們,公子肯定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來的。”潇白在一旁解釋着。

“嗯,對。如若有人跟蹤,公子不會察覺不出來的。”落塵也在一旁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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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南宮泠的警覺性極強,比尋常人要高出許多。所以,若是蘇瓊霄真的跟蹤了他們,南宮泠不會察覺不出來的。

更何況,南宮泠的武功還要高出蘇瓊霄一大截。

“他那模樣不像跟蹤。”南宮泠歪頭看向鳳城,“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提前安排好一樣,就像一場戲,蘇瓊霄是主角,而我們包括衛冉有都是給他做配的。”

“什麽意思啊?”鳳城一臉疑惑,“他比我們提前知道衛家私藏官銀嗎?”

“嗯。”南宮泠點點頭,“但絕不是他先知道,而是他背後的人先知道。”

“他?背後的人?”

鳳城有些驚訝,他看向南宮泠,恰好對上了南宮泠那雙柔情似水的棕眸。

“在衛家密宅的西北方向,有一個人在那……”南宮泠垂下眼眸,腦中努力回想着他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模糊,太模糊了。

“西北?”鳳城小聲地重複着,“他是蘇瓊霄背後的人嗎?”

“應該大差不離。不過,我只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南宮泠說着,“那人反應極快,在察覺到我發現他時,他便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視野當中……”

“可這怎麽能判斷他就是蘇瓊霄背後之人呢?”潇白問道。

南宮泠沉默了。

确實,這一抹身影證明不了他就是蘇瓊霄背後之人。

可……直覺告訴南宮泠,那個人不會那麽簡單的。

“有可能啊。”鳳城開口反駁着,“據我所知,蘇瓊霄有一個很喜歡很愛的女人,叫柳如煙,原來是柳家的嫡出大小姐。她有個庶妹,嫁給了衛律當繼妻,也就是衛冉有現在的繼母。這樣算來,蘇家與衛家是有點親戚關系的,親戚之間不太可能下死手吧,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鳳城一字一句地分析着,句句在理。

“所以,我感覺南宮泠說的很對。蘇瓊霄背後肯定有人,而且應該掌握着蘇瓊霄的命門,讓他能乖乖聽話,為自己做事。”

鳳城說罷,潇白、落塵、鳳銘三人都投來了驚訝的目光,似乎都被鳳城的這一番說辭驚豔到了。

“阿城說的有道理。”南宮泠偏棕色的雙眸中閃過一抹恍然大悟,“潇白、落塵。”

“屬下在。”

“屬下在。”

潇白、落塵連忙站起身來應答着。

“去查蘇瓊霄,他的出身背景、人際關系,只要是關于他的,都去查。”

南宮泠之前從未注意過蘇瓊霄,在他的印象裏,蘇瓊霄是父親的部下,是父親的得力部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如今看來,這個部将不是那麽簡單的。

“是。”

“是。”

潇白、落塵兩人雙雙應答。

“公子放心,我倆去查肯定連他尿過幾次褲子都給你扒出來。”潇白拍拍胸脯,自信道。

“行,你要是扒不出來,回來就等着挨罰吧。”南宮泠說着。

“啊?”潇白懵了。

“啊什麽?”南宮泠挑挑眉,質問道。

“我就開個玩笑……”潇白意識到不對勁,言語間也少了幾分底氣。

“禍從口出。”南宮泠抛出的這句話瞬間讓潇白啞口無言。

“快去查,查得好,我可以考慮不讓你挨罰。”南宮泠又道。

“是是是,我這就去。”潇白說罷,拽上落塵便一溜煙離開了。

而鳳銘這邊,見潇白、落塵走後,他也有了想離開這的欲望。

這些天來,鳳銘意識到鳳城與南宮泠的關系正在發生着某種微妙的變化,但鳳城并沒有說明二人的關系,鳳銘也不好多問。

如果鳳城與南宮泠真的有那方面的想法的話,鳳銘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支持。

即使這再荒謬,他也願意支持他家小侯爺。

在鳳銘眼裏,只要是鳳城,他就願意支持,哪怕在背後默默無聞。

這就是鳳銘的忠心,限于鳳城,終于鳳城。

“那個,小侯爺,我去衛府打探打探消息啊。”

丢下這一句話,鳳銘很快竄出了房間,将空間留給了鳳城與南宮泠。

“哦好。”鳳城見狀,匆忙應答了句。

“他怎麽竄得這般快?”鳳城又道。

“當然是給我和阿城留獨處機會喽。”南宮泠一把攬過鳳城,緊緊摟住鳳城的細腰,薄唇順勢附在鳳城耳邊。

耳旁的輕聲細語讓鳳城瞬間心跳加速,害羞之色也從臉頰直至耳根。

“可,可那不是騙潇白和落塵的嗎?”鳳城有些不知所措,聲音中夾雜着幾分慌亂。

南宮泠沒有回答,只是攬鳳城的手更緊了些。

騙?所以呢,鳳城是覺得這只是一場玩笑嗎?

也是,他可是大亓的鳳小侯爺,位高權重,以後自然要娶一位身份貴重的女子,又怎麽會與自己在一起呢……

兩人都沉默不語,房間內安靜的出奇。

過了許久,南宮泠緩緩松開鳳城,他不再去想什麽。

如果沒有機會,就這樣陪着鳳城也挺好。

“你怎麽了?”看得出南宮泠的不對勁,鳳城不禁開口詢問道。

“無事。”南宮泠斂下失落感,那雙偏棕色的眸子看向鳳城時再次柔情似水開來。

“我們暫時等等消息,這件事不會那麽簡單的。”南宮泠又道。

“好。”鳳城點點頭應答。

衛府——

“到底怎麽回事,衛冉有是怎麽知道密宅在哪的?”自從衛律被革了官職之後,衛家的倒黴事就源源不斷。

“我怎麽知道!”柳容霜怒視着衛律,語氣十分生硬,“那可是你的親生兒子!”

“啪!”

衛律似乎被柳容霜的這番話氣到了,直接擡手扇了柳容霜一個耳光,強大的力道讓柳容霜摔倒在地,嘴角也滲出了些許鮮血。

“你個賤婦,那是衛家唯一的希望了,他若是出點什麽事,衛家就真完了。”衛律怒吼着,絲毫不顧及柳容霜的狼狽,“別忘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希望?哈哈哈哈哈……希望。”柳容霜掙紮着起身,她的秀發有些許淩亂,臉頰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嘴角滲出的些許鮮血将她襯托得愈發像瘋批美人,“你是指望他那好賭的性子,還是那連官銀都能賠出去的聰明才智?”

“你!”衛律一時語塞,只是狠狠地瞪着柳容霜。

“我?我怎麽了?”柳容霜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縱使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又如何,若沒有救兵,繩子終究會斷的。而如今,柳家已經與我們劃清了界限,這條繩子又能堅持多久呢?”

柳容霜眸子中滿是失望,她真是沒有想到,她的父親竟能如此冷血。親生女兒出了事不管不顧也就算了,竟然直接與她劃清界限,甚至跑到聖上面前直接将她在柳家除名。若不是她娘親栾芯兒給她遞消息,可能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的父親柳風到底有多無情。

為了所謂的利益,抛棄親情,只為獨善其身,站得更高。

情理之中,情理之外。

利益當頭的世間,本該就是如此。

“什麽?!”衛律瞳孔一震,“柳風不打算管我們?”

柳容霜沒有言語,但她的表情已經告訴了衛律答案。

“你可是他的親生女兒,柳家的小姐。”衛律死死抓住柳容霜的手臂,“柳風不會不管我們的,你去求他,去求他啊。”

衛律幾近瘋狂,瞳孔中也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有些吓人。

“滾開!”柳容霜手臂傳來陣陣刺痛感,嬌弱的身軀不知怎麽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把将衛律推開,“我去求他?他已經将我在柳家除名,我如何去求他?”

被推開的衛律踉跄了幾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個賤女人竟然敢推自己!

“你個賤婦,難道就看着衛家被滿門抄斬嗎?”衛律怒吼道。

“滿門抄斬?”柳容霜冷哼一聲,“你別忘了,當年的官銀是你偷運回來的,那些個為你辦事的全部死于你的劍下。冤魂未散,這是報應。”

“報應?”衛律眼神兇狠,“這報應可是報應在我們兩個人身上的,我若是死,你能幸免嗎?”

柳容霜沉默了。

确實,私藏官銀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她最終難逃一死。

“怎麽不說話了?”衛律有些嘲諷的意味,“你不過是柳家一個小小的庶女罷了,當年要不是攀上我們衛家,你以為柳家能有如此風光的一天嗎?若不是我,你能壓過你那嫡姐嗎?”

庶女。

柳容霜生平最讨厭這個詞,衛律這樣說無疑是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柳容霜怒了,擡手一個巴掌甩到了衛律臉上。

“啪!”

但衛律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繼續瘋癫地說着:“嫡女就是嫡女,庶女就是庶女,兩者是雲泥之別,一個注定高貴,一個注定低賤。”

“夠了!”柳容霜大聲呵斥,“我柳容霜從不比旁人差勁,更不比旁人低賤!”

“呵,你終究是庶出女。”衛律繼續嘲諷柳容霜,“庶女是比不過嫡女的。”

“住嘴!”柳容霜臉色極其難看,她現在狠不得弄死衛律。

“做筆交易怎麽樣?”衛律突然沉靜下來,“你想辦法救衛家,事成之後,我定會助你成為柳家的嫡女。”

嫡女。

柳容霜眸子一閃。

她心動了。

可問題是,她要如何去救。事已成定局,衛家已深陷泥潭,還能掙紮嗎?

“救衛家等同于救你自己。”衛律又說着,“我們終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繩子若是斷了,你我只有死路一條。你還年輕,死了可就可惜了。”

“聖上派來抄家的人應該很快就到,你去弄具女屍,僞裝成我的模樣,丢進深井中,僞造出我慘死的假象來。”柳容霜靈光一閃,她已經有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照我說的去做,衛家會沒事的。”

“你要假死?”衛律有些疑惑。

“我只要柳家嫡女的頭銜。”似是猜到衛律想要問什麽,所以柳容霜搶先一步回答。

對于柳容霜來說,只要她有了柳家嫡女的頭銜,那麽她就能壓柳如煙一頭。到那時,就算自己在世人眼中是個死人又如何,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了,就随世人怎樣認為吧。

“只要你可以保證最後能給我柳家嫡女的頭銜,那麽衛家我便能救回來。”柳容霜一臉的堅定。

“自然。”衛律眸光微閃,“柳府的女主人之位一直空缺,栾夫人又獨得專寵,再合适不過了。”

“再者,雖說我被革了官職,但衛家的基業還在。只要衛家平安無事,那麽柳家還是要上趕着巴結我們的。”衛律又說。

“最好是這樣。”柳容霜轉過身,“時間緊迫,到時候見。”

說罷便推門而出。

誰也不知道她會去哪,會去幹什麽。

但衛律沒有多想,他按照柳容霜說的安排好一切後,便迎來了抄家人——領頭的讓衛律很驚訝,竟然是蘇瓊霄!

“全部帶走。”蘇瓊霄一聲令下,大批大批的手下湧入衛府,将衛府的人“洗劫一空”。

但,這可比當年韓家滿門要好的多。

僅僅半個時辰,衛府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冷清、凄涼籠罩着這座府邸。

夜幕降臨,黑暗包攬着大地,皎月成了唯一的光。

衛府所有的人都被關押在了金陵牢獄中,除了柳容霜。

陸家莊——

這是坐落于金陵城邊緣的一個小村莊,雖然偏僻,但是景色宜人。住在這裏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有本莊人,因大多都姓陸,所以取名“陸家莊”,也有些許外來人,姓氏也是雜七雜八。

“娘親,爹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聲音稚嫩的孩童依偎在娘親的懷裏,擡頭望着窗外的夜空,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看起來不過五歲的模樣。

“會回來的。”孩童的娘親有些哽咽,但還是強忍住了淚水。

“爹爹要是再不回來,曉曉就不要喜歡他了。”

孩童名叫陸曉曉,是這家人的獨子。

“會的,總有一天,我們會與你爹他相見的。”

陸曉曉的娘親名為苑晚,是陸家莊出了名的賢妻良母。她相貌姣好,雖然算不上頂尖美人,但卻也別有一番風韻。尤其是那一雙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清純爛漫,讓人很難不憐惜。

而陸曉曉的爹,苑晚的丈夫正是衛府的管家——陸寧。先前的他在陸家莊風光無限,而如今衛家落魄,又因私藏官銀全府入獄,所以陸寧回不來已經成了定數。

陸寧與苑晚是年少相識,青梅竹馬,兩人結為夫妻也曾是一段佳話。

陸寧作為衛府的管家,多年來攢下了豐厚的家底,兩人成親時算是比較隆重的了,成親後生活相較于莊裏旁人也算是頂好的了。但陸寧身在衛府,事務繁忙,能陪苑晚的時間極少極少。但即使是這樣,兩人的感情也只增不減。

只可惜事與願違,上天還是将如此相愛的兩人分離。很快,便是相隔黃泉。

“娘親,你怎麽哭了?”陸曉曉的小手摸着苑晚的臉蛋兒,天真無邪的眼睛中有些委屈,

“是曉曉說錯話了嗎?”

“沒有,曉曉沒有說錯話。”苑晚擦幹眼淚,随後将陸曉曉抱在懷裏,擡眸望向窗外的漫天星辰,眸中盡是對心愛之人的思念,“是娘親太想你爹了。”

“娘親不哭,就算爹爹不回來,那也還有曉曉陪着娘親。”

陸曉曉一臉天真,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爹爹真的不會回來了。

“好,娘親不哭。”苑晚摸了摸陸曉曉的小腦袋,“曉曉最乖了……”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是三更天了。

陸曉曉已然睡去。

而苑晚卻坐在窗前發呆沉思:私藏官銀是滿門的死罪……她的少年郎不會回來了……

月色極美,但苑晚卻無心欣賞。月光灑在她的身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銀白色輕紗,白玉簪子與皎月相呼相襯,清純爛漫淋漓盡致,唯有臉上的愁苦與之格格不入。

突然,一陣“咚咚咚”的聲音傳來,好像是有人敲門。

苑晚有些疑惑,但還是站起身來前去查看。

随着木門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夜色中的花花草草。

沒人?

“聽錯了嗎?”苑晚搖了搖頭,她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可剛才明明聽到了有敲門聲的。

苑晚又看了看,确定沒人後将門關好。

但,危險正在悄悄靠近,就在她轉身之際被一人用木棍猛然打暈。

“砰”的一聲,苑晚随之倒地。

“帶走。”女子發號施令道。

“是。”幾名黑衣人連忙将苑晚扛起,生怕惹女子不快。

就這樣,苑晚與陸曉曉被人帶走,就像落葉掉入深海,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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