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啊?這不太好吧。”季西寧讪笑。
“季西寧,”林霁放下手機,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是誰一本正經地說要跟我結婚的?這才剛過去24小時吧?”
“是,是我說的。”季西寧自知理虧,氣勢弱了下去,“但是……凡事都得有個過渡嘛。”
“行,那你去看看想睡哪個房間。”林霁利索下床,走出主卧。
“謝謝帥哥。”
林霁的爽快讓她有些意外,她趕緊屁颠屁颠地跟上。
林霁打開緊鄰主卧的房門,季西寧連忙探頭去看,裏面放着書櫃和書桌,看來是個書房,沒有床。
她朝林霁眨了眨眼,後者便又推開下一間房的房門,裏面擺放了跑步機、啞鈴等健身器材。
不怕不怕,季西寧安慰自己,這不是還有一個房間嗎?
這次,她主動推開房門——房間裏面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沒事,”林霁拉着她的手臂來到客廳,指着客廳唯一的一套家具——飯桌和椅子,“你可以将這幾張椅子拼起來,會舒服一點。”
“林霁!”季西寧怒目圓睜,瞪着他。
“我在。”林霁含笑應了一聲。
他喜歡看季西寧生氣的樣子。只有在她生氣的時候,他才能從她身上看到以前那個季西寧的樣子,那個真實的、情緒外露的季西寧。
“我困了。”季西寧低聲嘟囔了一句,轉身走回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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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鑽進卧室的大床,嶄新的紅色床單被套散發着淡淡的柔順劑香氣。
她将被子往上拉起遮住半張臉,只漏出一雙眼睛。
另一半床沉了沉,林霁也上了床。
“在生氣?”
“沒有。”季西寧在被子下發出的聲音悶悶的。
“你擔心的那件事,我不會強迫你。”身邊的人聲音很輕。他這兩天說話都很溫柔,像是怕吓到受驚的小鹿。
被戳中心事的季西寧不吱聲了,将腦袋往下沉了沉,沒入枕頭裏。
“季西寧。”林霁看她就剩兩顆眼睛漏在外面,又好氣又好笑,扯了一下她的枕頭。
“別喊我,在生氣呢。”她嘀咕着。
林霁:“我想跟你商量正事——明早需不需要去北辰一趟,跟你舅舅說一下你結婚的事情?我看下午還有號,來得及去領證。”
“不用。”季西寧把頭往上擡了擡,利索地拒絕了,“遲點我回學校拿畢業證的時候順便告訴他們就行了。”
“那你去北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如果時間合适,我陪你一起去見你舅舅。”
當然不用你陪。
季西寧心裏是這麽想,嘴上卻是應下了。畢竟現在睡在他的床上,如果把他惹怒了,她今晚就只能睡地板了。
“那明早要先去拜訪你父母嗎?”季西寧問。
小時候,林霁父母很忙,很少在家,她跟他們并不熟絡。不得不問出這個問題時,她內心有些抗拒。
“不用,他們沒空。”
太好了!不用社交了!
坐在右邊的人窸窣一番,“啪”一聲,燈滅了,房間瞬間暗了下來。季西寧眨了眨眼,什麽都看不清。
在黑暗中,她反而放松下來了。她把被子輕輕拉下露出嘴鼻呼吸,向左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遠離中間線。
“季西寧——”
“嗯?”林霁突然開口讓她的心再次提到嗓子處,她不禁攥緊被子,緊張地等待他再次說話。
“晚安。”
她放下心來,輕聲應道:“晚安。”
——
第二天早晨,季西寧是被廚具碰撞的聲音吵醒的。她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算繼續睡,不對,她猛然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床邊已經空了。
她暗暗松了口氣。
昨天奔走一天實在太累了,她說完“晚安”後便進入夢鄉,身邊的人有沒有再說話、早上是何時起床的,她一概不知。
她一骨碌爬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走出房間。
“起床啦。”林霁穿着圍裙,往餐桌上放下碟子。
荷包蛋、火腿腸和吐司,他甚至還擺盤了。
“你居然會做飯?!”季西寧很驚訝。
“沒想到我除了會打乒乓球,在生活上也能自理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季西寧笑了,坐下,“我這是贊美的話,畢竟我只會煮速凍餃子。”
“你嘗嘗。”林霁站在廚房門口,一邊解圍裙一邊說。
其實他心裏有點緊張,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他今天起了個大早,一邊看做菜視頻一邊現學,在煎壞了三個雞蛋後,終于掌握了煎荷包蛋的要訣。
季西寧切下一小塊荷包蛋,放進嘴裏嚼了嚼。
“好吃!”她豎起大拇指。
“能吃就行。”林霁嘴角上揚,放下圍裙。
兩人吃過早餐後去照相館拍照,接着來到民政局。
當看着鋼印印在紅本上時,季西寧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林霁,将來你後悔了,我們......”她想說“我們随時可以離婚”,卻覺得無名指處一涼,一顆鑽戒閃着奪目的光芒。
“你......”季西寧愣在原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什麽時候買的?
若不是剛好合适,她都要懷疑這鑽戒的原主人不是她了。
“時間倉促,我們沒有婚紗照,沒有五金,沒有彩禮。”林霁看着她的眼睛,真誠地說,“以後,我會補給你的。”
“不”字到嘴邊,對方那真摯的眼神讓她硬生生吞下。她不在意這些——準确來說,她認為這是一場随時會結束的婚姻,并不計較禮節上的問題,只要拿到紅本給奶奶交差就行了。
他是誰啊,原生家底雄厚人生充滿可能性,又是乒乓球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怎會為她停留。
不過是在這個特定的場所裏,受周圍的情緒感染罷了,如若當真,她可就輸得一敗塗地了。
“我會戴着去見奶奶的。”她露出标準的微笑。
林霁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戒指盒,說:“這是對戒。平時你不願戴也沒關系,但是去見奶奶要記得戴。”
看,他們結婚只為一個共同的目标:哄奶奶開心,望奶奶心情愉悅早日康複。
季西寧暗自慶幸自己清醒。
從民政局出來後,他們便來到醫院将這一喜事告訴奶奶。
奶奶剛做完治療有點虛弱,但是得知他們領證後很高興。季西寧覺得這一切都很值得。
——
周二早晨。
季西寧起床上班。
夢一般的三天結束,她還需要打工掙錢。即使暫時不用考慮房租,她也要攢錢還“債”。
廚房裏多了一個忙碌的身影。
“是我新請的阿姨。”林霁吃着早餐,“我過段時間就要去比賽了,她會負責你的一日三餐。”
季西寧有些意外,應了一聲。
“你有什麽想吃的,就跟阿姨說,別老是吃速凍餃子了,沒營養。”林霁看了她一眼,今天她的裝束跟那天采訪他時一樣。
今天認真看,才發現她的上衣微微泛白,但她熨得很平整。微微挽起的馬尾,露出素淨的小臉,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幹練。
“我也不是只吃速凍餃子,偶爾也吃面的。”季西寧小聲争辯。
“什麽面?”
“方便面。”
“……”
林霁敲了敲桌子,“吃了早餐再去上班吧。”
“不了,”季西寧看了看時間,擺擺手,“我快要遲到了。”
“我送你去電視臺。”
“不用!”季西寧一口回絕,聲音因震驚而變得有點尖銳。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大了,便降低音量說:“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去坐地鐵就好了。我那天看到門口有一輛接駁巴士去地鐵站。”
林霁見她這麽堅持,也不勉強:“你帶一些回公司吃吧。”
“好。”再拒絕就顯得不禮貌了,季西寧應下,用袋子裝了半根玉米,菠蘿包和牛奶。
“你現在不喜歡吃蛋糕了嗎?”林霁突然問。
今天的早餐裏還有肉松蛋糕,是他特意叮囑家政阿姨做的。周日他帶早餐去季西檸家的時候也買了肉松蛋糕,但她碰都沒碰。
小時候,除了濃意餅家的蛋撻,她最愛吃的就是肉松蛋糕了。
季西寧當然不知道他在背後考慮了這麽多,她甚至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喜歡吃肉松蛋糕了。
“我早餐不能吃蛋糕,會胃疼。”她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只有她知道自己吃過多少苦。
十年前,她在林霁家住了小半年後,就被舅舅接去北辰市,住進舅舅家裏。舅舅心疼她年紀小失去雙親,但掌握家中財政大權的是舅媽。
季西寧到家的第一天,舅媽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西寧,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可比不上你們家哦,你的小提琴肯定是沒辦法學的了,零花錢也是沒有的。”
舅舅家只有一個卧室,表姐住在陽臺搭的小房間裏。她只能被送去寄宿學校,每周有100元生活費。早餐可以控制在3元內,午餐統一标價6元,晚餐可自由選擇,她會控制在4-5元。
她小心支配着這筆生活費,不能将這些錢花完,因為她還需要買參考書和學習用品。
驕縱的大小姐脾氣被磨成敏感脆弱的性子,而她也為了省錢每天吃不飽而患上胃病。
但她不怪任何人。她知道舅舅家是普通家庭,撫養表姐一個小孩已是有些費勁,更別說多一個她。
他們已盡可能提供給她最好的生活環境了。
她謹小慎微地活着,将心思撲在學業上,而她也很争氣地考到北辰市最好的大學——北辰大學。18歲考上大學後,她開始做兼職,挑揀快遞、家教、買賣二手教材賺差價......她身兼多職,沒再向家裏要過錢。
并且,她記下在舅舅家生活六年裏的花費,決心攢錢還給他們。當然,物價通貨膨脹,要還比這個數額更大的才行。
這份恩情她還不了,但是錢是可以還的。
她不想欠別人一輩子。
“我走了。”季西寧揮了揮手,出門上班。
踏入電視臺大樓,重回熟悉的環境裏,季西寧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松自在了許多。
她在電梯口等了一會兒,電梯從負一層升上來。
叮——
電梯門徐徐打開。
季西寧剛想進去,看到裏面的人,擡起的腳停在半空中。
“早。”林霁站在電梯裏,颔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