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當文馨迷迷糊糊睜開眼，頭頂是一個個方塊格子拼接而成的天花板，周圍是陌生的環境。
随之而來的便是疼痛，左手有強烈的針刺感。側頭一看，蒼白的手背上是針柄膠帶覆其上。
四肢酸痛，渾身都使不上力氣。文馨動了動，最後還是放棄在緩了緩。
怎麽幹醫院來了？她現在是回現實了還是又換了一個世界？
推門聲，有人走了進來。文馨視線還沒有對焦，便先聽見那熟悉的聲音。
“看吧熬夜吧，睡幾天不醒，你曉不曉得讓媽媽好擔心。”
是她媽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麽多年的相處，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可對她的感情又很複雜。
她手上提着一個塑料盒，裏面裝着馄饨，是剛從醫院食堂買的。
“要吃點不？”她把食盒放在床頭櫃上。
文馨輕搖頭，平躺着沒有坐起身，感覺自己大病初愈般，完全沒有食欲，淡聲道了一句：“我不想吃。”
可她媽像是沒有明白她這句話，自顧自話，“你曉不曉得這一碗馄饨好貴，十八一碗你還嫌棄上了。”
文馨無言地看了她媽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她能曲解成這樣，實在不想跟她吵，只能選擇閉嘴。
突然好想念羅濟，他在的話......
對了，羅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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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媽命令的口氣道：“專門給你買的，趕緊吃了。我去喊醫生。”
文馨：“我要出院。”
這一次穿梭讓文馨昏迷了五天，附帶的後遺症是身體機能也受到了影響，文馨完全恢複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記憶裏羅濟說他家住星胧湖15號，文馨精心打扮了一番挑了一個周末日子去找他。公交轉地鐵，光是去往的路程就要一個多小時。
一路上文馨想了很多，萬一羅濟真車禍出事，萬一羅濟還沒有回現實，萬一羅濟......不願見她呢。
文馨拿出手機搜索着本市近期發生的交通事故，都沒有羅姓人員。是不是意味着，羅濟的車禍只是個小事
文馨按照導航下了地鐵，又步行十分鐘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星胧湖15號，文馨盯着那門牌號愣了幾秒，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可透過鐵門看向院子裏卻空空如也荒無人煙，一看就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這怎麽回事？難道羅濟在騙她？
之前做的一切假設都無處印證，甚至心裏還懷揣着的期許也落了空。
又或者是自己記錯了？
文馨不甘心，臨近的幾棟或者是10號5號獨棟別野都看了還是空的。這裏是新建的，入住率還不高所以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有人住那些沒人。
找了一個多小時，文馨放棄了，他根本不在這裏。
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夢醒則散。文馨開始懷疑現實中到底有沒有羅濟這個人，或許他只來源于她的想象，他只存在于那個世界。
文馨滿懷失望的回去，整個人空落落的。回到家她媽又說了她兩句，她直接回了房把自己關了起來。
坐在電腦前，文馨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個字也沒碼。她感覺自己廢了，不知道寫什麽。
她回來了，現實一切沒有改變，有些問題還是要面對，比如錢比如家庭，想起了羅濟對她說的。
不要害怕困難。
文馨打開招聘軟件，浏覽了幾條招聘信息，翻出自己的簡歷開始修改。明天開始要先去找房源，自己還是搬出去住吧，總要邁出這一步。
接下來幾天文馨處于連軸轉的狀态，因為空窗期太久，文馨連面了幾家都沒有過，迫不得已文馨只能不局限于本專業的找。房源倒找到一處，朝星胧湖方向挨着一公裏的位置套一小房，說好不好說差也不差。
搬家那天她媽站在她卧室門口破口大罵，說她翅膀硬了不要她這個媽了，說着一腳把門口的紙箱子踹翻，裏面裝着書籍一并倒了出來，然後惡狠狠又道：“跟你那個死老爸一樣，搬出去了就別回來了。”
文馨回頭看去，地上是一摞本子，那是她初中寫的小說，火氣再也壓不住，回怼道：“不回來就不回來，誰稀罕跟你一起生活？！”
……
文馨搬到了新家，收拾完屋子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只剩她一個人。
百無聊賴文馨又翻看起以前寫的小說，那時她青澀稚嫩，寫故事不講邏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看着看着文馨就把自己看笑了。
可笑完後是無盡的惆悵，看着桌上擺着的一摞小本子陷入沉思，那是她回不去的青春。
突然，文馨坐起身，一下靈感湧現。
她知道寫什麽了，她可以把夢裏的這段經歷這段故事寫出來。
男主就叫羅濟。
說肝就肝，打開Word就幹。
就這樣文馨開啓白天找工作，晚上寫稿的狀态。可即使這樣文馨工作依然沒有着落，而小說卻接近了尾聲，完結那天文馨想了想書名，臉帶笑意，要不就叫——
《瑪麗蘇要邏輯》
面試通過的電話是下午打來的，文馨連聲應着，可內心無半分喜悅。
又要去上班了，因為迫于生計她不得不這麽做。看着網站上自己新發布的書籍，文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要說再見了。
…………
人常說天道酬勤，文馨現在漸漸不太相信了，如果努力一定能成功那麽就不會有那麽多人失望。反而她開始相信運，盡人事，聽天命。
而事情的轉機，也是在文馨上班的一個月後。
因為是新入職的什麽都不懂文馨接手起來相當吃力，天天加班到深夜，終于熬到月中發工資了卻發現少了全勤的錢，未轉正的工資本來就少這無疑雪上加霜。文馨氣憤的去問緣由，結果是補卡申請過了時限沒有批。
文馨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今天是她的生日，大手筆買了一個小蛋糕。微信中三兩個好友給她發來祝福，幾句寒暄後也沒了下文。
屋裏沒有開燈，夜幕降臨黑暗把她籠罩。文馨想起初見羅濟的場景，也是這般，黑暗中房間裏，他笨拙又溫柔。
文馨像是陷入一種戒斷情緒，她抱着被褥痛哭起來，任由淚水把褥子打濕。
羅濟就是個大騙子，現實根本就沒有他，一切都是騙她的。她的生活并沒有變好，她每天這樣渾渾噩噩還不如在虛假裏沉淪，至少還有他。
假的，一切都是假，沒有人在乎她。
文馨開始怨天尤人，一種情緒一旦上頭要想緩過來卻不容易。
哭累了，文馨洗漱一番倒頭就睡，蛋糕也沒吃，凍在了冰箱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起，鬧鐘響文馨依舊得照常上班。
編輯發來消息時文馨正在地鐵上，耳邊是地鐵呼嘯的聲音，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字文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問題，仿佛迎刃而解。文馨重燃創作熱情，辭去了工作，她又搬了家離星胧湖近了些，窗戶外便可看到生态湖。
因挨着的主街修路，每日白天噪音很大，文馨只得出去碼字，湖邊咖啡店便是不錯的選擇。
陽光撒下，湖面上波光粼粼。文馨點了杯生椰拿鐵，一碼就是一下午，累了就展望遠處欣賞風景。
文馨平靜地看着前方，斜前方有位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一身休閑裝扮沐浴在陽光中，正低頭看着書。雖然看不到正臉，但看那挺拔的背影應該是長得不錯，很像羅濟。
文馨自己一驚，見男子準備起身離開，收拾東西追了上去。
男子健步如飛，文馨在後面提着一包東西竟追不上，她喊叫道：“先生！前面的先生你等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羅濟，只覺得背影很像。萬一呢？萬一真是他呢？她不是一個難糾纏的人，她只想再看他一眼，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想知道他們所經歷的到底是不是夢？！
男子沒有聽見也不曾回頭，他坐上轎車駕車離開了。
文馨跑的氣喘籲籲，失落地看着漸遠的車身。她緊抿着唇，眼裏是不甘。前面就是住宅區，這裏她逛了很多遍早已熟門熟路。
又是星胧湖15號，文馨站在鐵門外望眼欲穿，還是沒人住的樣子。又等了一會兒，突然從裏面傳來交談聲，有男有女。
文馨滿含期許，盯着從裏面出來的人。一群人身穿正裝西服胸前挂着工牌，簇擁着中間一位雍容的婦人。
是售樓看房，文馨沒有在人群中找到羅濟的身影，自覺的又收回目光。
見門外站着一個人，衆人打探的眼神看向她，問她幹嘛的？文馨只道找人。
此地不作逗留，文馨嘴上道着抱歉轉身離開。
文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魔怔了，看剛才那位婦人面容神情，卻有幾分與羅濟相似。
這件事已經快過去兩年了，從哪以後穿梭的事再也沒有發生。
大概她現在連羅濟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吧，只憑着感覺，感覺所有人都有他的影子。
…………
那天文馨照常吃過晚飯，但窗外修路打樁聲卻并沒有要停的意思。
噪音聽着煩躁，文馨下樓遛彎打算等晚些在回去。路過書店，文馨猶豫了一會兒便走了進去。抱着私心，文馨想去看看有沒有自己的小說。
書店一共三層，第一層是文具文創，第二層是教輔類，第三層才是小說文學。這個點了書店幾乎沒什麽人，異常安靜，文馨看着書櫃上的分類一點點往裏走。
光影斑駁，透過窗投射到書架上，每本書仿佛都鍍了層金光。這裏的每本書每個故事中，又何嘗不是一個人的人生？
最後一區域言情類在書店的最深處，文馨視線快速掃過搜尋着。
此區域還有其他人，待文馨還在聚精會神過書時，身後到響起一句稚□□孩聲，她小聲驚呼道：“舅舅，這本書男主名字跟你一樣叫羅濟。”
聽到羅濟兩個字，文馨瞬間被攝了魂般愣在原地，心跳也跟着漏了兩拍。她緊攥着衣角，僵硬地轉過身去。
一位十二三的小姑娘還是上初中的年紀，正拿着她那本書，舉到她身旁那位男子面前。
深邃的眼睛，眉壓眼，不茍一笑。
是他，真的是他！！！
文馨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能變成無聲的眼淚望着他。
羅濟察覺到視線，手中接過小侄女遞來的書本，擡起頭來。
一位漂亮的女子在哭，梨花帶雨，眼神中似有萬語千言，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她在看誰？
羅濟左右撇了一眼，他身旁沒有人。不明所以，又回望回去。
難道是在看他？
他們之間擱着一個半高的書架，小姑娘扒着原木架子踮起腳看向她，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道：“姐姐在哭耶。”
随後，羅濟便道：“你好，是，需要幫助嗎？”
文馨淚眼婆娑，搖頭難以置信，“你不記得我了？”
“抱歉，你是？”羅濟語氣冷淡，眼神中透露出謹慎和陌生。
不像裝的，下意識反應是裝不出來的。
他把她忘了，他記不得她了。
文馨垂下眼眸，胡亂地擦拭着眼淚，她知道現在這樣很狼狽，違心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說着，她趕緊背過身去，眼淚還是止不住大顆大顆往下砸。
羅濟也沒在理會，手上拿着這本《瑪麗蘇要邏輯》端詳起來。
言情小說，受衆群體不是他，他淡聲問着身旁小侄女，“這本你要嗎？”他手上已經摞了幾本書了，全是小侄女要買的。
小侄女嘟囔着嘴，點頭道了句，“要。”
“時候不早了，下次再來買，我先開車送你回去，不然你媽又得說了。”
文馨收拾好情緒，聽着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幽幽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
慢慢繞到後面，那一格書架上一本書被抽走空出一間隙。是她的那本書，被買走了。相鄰的一本是同樣的。
文馨又抽出一本，低頭看着封面沉默了良久，過了一會兒，又翻過來看背面簡介。
突然，文馨想起羅濟跟她說的。
瑪麗蘇，書，車禍。
那裏不對。
不對，錯了。
都錯了！
時間線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