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遙遙子,你說那張照片上面的人是不是李冰?是不是是不是?”
趙遙遙縮在角落裏瘋狂敲擊屏幕,“我!不!知!道!”
“拜托,你每天離他們那麽近,就沒看出來點端倪?”
還真沒有,她根本見不到李冰好吧。
“……沒有。”
“我早知道你會這麽說…算了,就當那個人是李冰了,冰雁cp是真的!”
趙遙遙頭痛的放下手機,沒理會小姐妹的激動意淫。這兩天宋雁北的戲份不多,趙遙遙也樂得清閑。大部分的時間裏他很安靜,有時拿着劇本,有時捧着書,有時只呆呆的坐着,面朝遠處的嘈雜人群出神。
老板在看什麽呢?
趙遙遙跟着探頭,看了半晌放棄了。“老板,有您的電話。”
宋雁北的備用機上閃爍着一個陌生號碼,他瞥了眼沒接,可鈴聲卻契而不舍地聒噪着。
“這個手機的電話,一律挂斷。”
“哦…哦好…”趙遙遙手忙腳亂的按了拒接。
眼下日薄西山,大地還存了不少白日裏的炙烤餘溫,地表拼命上竄的熱氣被電風扇不留情面的吹跑了。宋雁北喝了口水,任夕陽在波光粼粼的瓶底搖了個尾巴,“夏天是不是快要過去了?”
“嗯。下個月初立秋…”
“立秋啊……”宋雁北喃喃道:“秋天昵昵就該上幼兒園了。”他笑了笑,放下了水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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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李冰的通告嗎?”
說起李冰趙遙遙立刻不困了,“有!晚上九點,有場感情戲。”
宋雁北點頭,“好。”他站起來的時候晃了下,趙遙遙着急的喊了句宋哥。
“宋哥,你這幾天是不是不太舒服?我看你面色不好…要不再休息一會,咱們晚點過去?”
天氣熱,宋雁北這幾天吃的也少,又要一大早起來化妝準備,外加處理王薔離婚的破事,累得眼下的黑眼圈都快遮不住了,趙遙遙生怕方姐責怪她這個生活助理辦事不力。
“沒事,走吧。”宋雁北拒絕攙扶立了會兒,頭暈總算緩和了些,“幫我買點褪黑素吧,以前吃的那款,方姐知道的。”
“好。”
趙遙遙立刻記在了筆記本上,暗暗擔心自家老板的身體狀況。“宋哥,你要是餓了就和我說啊……小心低血糖犯了。”她包裏揣着能量棒、水果杯以及洗幹淨的蘋果,一路都在絮絮叨叨要保重身體。趙遙遙偷偷瞥了眼宋雁北,對方正在埋頭走路,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她的苦口婆心。
唉,小趙逼不得已垮起了苦瓜臉。
“Action!”
張令知和顧晚并肩走在沙灘上,此時案件已了,兩人婚期将近,是真真的後顧無憂了。海濱小道路燈蜿蜒,張令知主動牽起了顧晚。
他不是沒有迷惘過。
在接觸這樁案件之前,男性相戀于張令知而言仿佛很遙遠,印象中的愛情是從一而終的彼此相知相惜,雖不說與君同生共死,但至少舉案齊眉共同進退。
可趙決的愛顯然不是這樣。
趙決告訴了張令知,這世上還有一種極端陰暗扭曲的、又極端失去自我的愛意。趙決的世界很小,小到無論走到何處都能碰見張令知。
童年的一次恩惠他可以銘記一輩子,那份對張令知的感恩與仰慕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座囚籠,困住了他自己,也阻隔了張令知。
“令知,有時我不知道…和你結婚是不是一個正确的選擇……”顧晚望着暗沉沉的大海,思慮萬千,“我總是希望你好的,即使不是和我在一起…做造夢家而不是劊子手,”她嘆了口氣,“我希望你能幸福。”
“小晚……”
“令知,你從沒有一刻的動搖過嗎?別騙我,”顧晚與他直視,像是要透過那雙淺色瞳仁看到人心底去,“求你,我…我想聽一個答案。”
張令知心疼的捧起顧晚的小臉,“小晚,別哭。我都告訴你,好的壞的,确定的不确定的,只要你別流淚。”
張令知講了很多,他講了第一次遇見趙決的時候是在小鎮上,講了這些年趙決單方面的情絲,講了趙決和他的那段、算不上開始的末路愛情。
無疾而終。
短到張令知根本來不及感受,那到底是不是愛。
“我迷茫過,小晚。”
“可當你給我發求救訊息,告訴我趙決對你有生命威脅時,我什麽都顧不上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小晚絕對不能有事。”
“我不敢想失去你的情況…不敢想。”
“收集證據、逮捕他,我問心無愧。”
“小晚,從始至終,我這輩子只想與你,”張令知沒有說慌,“我只想與你攜手一生。”
海浪沖刷着沙灘,二人走過的腳印漸漸地消失不見。在這個夏風和煦的夜晚,顧晚選擇忘記過往,擁抱她與張令知的未來。
……
一幕結束,李冰與陸潇已經走到了百米之外。宋雁北問段導:“顧晚真的信他麽?”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了。”段導眯着眼,“趙決死了,他和顧晚還有一輩子可以浪費,信不信就留給以後判決吧。”
“包含雜質的感情,能走多遠?”
宋雁北分析道:“張令知的性格裏有一部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東西……也許是瘋狂。他會被趙決吸引絕不是偶然,他喜歡那種感覺,喜歡接近黑暗、接近危險,他有堕入其中的傾向……”
“我是說…張令知離連環殺手的距離并不遠。”
“趙決雖然死了,但他永遠在張令知的心裏占據了一席之地,包括他的瘋狂。”
段導津津有味的聽宋雁北分析劇情,突然問了句:“雁北,你覺得張令知愛趙決嗎?”
宋雁北愣住了,他張了張口:“我不知道。”
“他和趙決接吻也罷□□也罷,都是出于性,出于沖動。你讓他一個直男輕而易舉的被掰彎?笑話,上帝都說不可能!喜歡顧晚是本能,而遇見趙決是個意外。”
“意外這種東西,影響的了一時,影響不了一世,你啊,把意外想的太偉大了。”
“雁北,有些東西,過去了你只能讓他過去,回不來了。”
段導說的有些意味深長。
下戲時已近零點。
宋雁北跟在李冰身後亦步亦趨,白日裏他不敢于人前靠近李冰,只敢在夜裏随他踽踽獨行,多走一步怕近,少走一步怕遠,數十步的距離像是總也走不到盡頭。
李冰的保姆車就停在不遠處,阿榮斜斜地靠在車上,眼睛一亮:“冰哥!今天累了吧,有個驚喜……”李冰還沒來得及問什麽驚喜,就聽阿榮罵了句陰魂不散,顯然是撞見宋雁北了。
李冰淡淡道:“開門吧。”
電動門緩緩打開,車上卻不是空無一人。吳雅蘭端坐着,顯然也是熬夜了,淡粉的工作裝不似平日那般周展,她掩口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冰哥,晚上好呀~”
“吳小姐?”
吳雅蘭局促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最近加班忙,下班已經很晚了,我便順道來拜訪一下…李伯伯明天中午約我們吃飯,冰哥是不是還不知道?”
李冰眉心皺成了川字,“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是關于明天的會面……”吳雅蘭眼尖地瞥見了宋雁北,訝然道:“呀…他,他是不是和冰哥合作《長生》的那位?”
宋雁北扯了個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究竟有多麽難堪:“你好,我是宋雁北,幸會。”
借着月光,他們越過李冰彼此打量。宋雁北和照片中沒什麽區別,高俊、溫和、儒雅,就是臉上憔悴了些。
吳雅蘭不動聲色掃過李冰,甜笑道:“宋先生幸會,我是吳雅蘭。《長生》我看過很多次,您對段瓊的演繹非常精彩,我都算是您的半個粉絲了呢……”她狀似無意地問:“這麽晚宋先生來找冰哥是有什麽事嗎,不急的話明天再談?”
李冰也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很晚了,宋老師早點休息吧。”
吳雅蘭的身份宋雁北一看便知,她與李冰并排坐着,問的話帶着點女主人的口吻,一口一個宋先生又是宋老師的,襯得宋雁北心頭愈發的空曠。
“你最近休息不好,要是睡不着的話…吃點這個,”宋雁北小心遞過去了一個瓶子,讨好的笑:“是你常用的牌子,保質期很新鮮。”
李冰冷淡地拒絕了,“多謝宋老師,我已經很久不用這個牌子,也不吃褪黑素了。”
“要是沒別的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宋雁北面容蒼白的像融進了月光裏,“小冰……”他扣住了車窗,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小冰,晚安。”
車子走了,宋雁北任由夏風吹開了襯衣。好像被留在原地的人一直是他,可他卻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糟透了。
失眠并沒有好轉的跡象。
李父越過李冰直接和林宇封聯系,獲取他的行程表易如反掌,李冰早就不掙紮了。杜從禮幾日前不知從哪裏聽到的小道消息,說李父馬上要拍案小兒子和吳家的訂婚,問李冰是個什麽想法。
“冰兒,你別破罐子破摔啊,咱破了還能重塑對不?你爸說什麽你別都答應,先問問自個兒想不想那麽做再說。”
“你不能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
“你喜歡吳雅蘭嗎?”
李冰答:“不喜歡。”
“那不就得了,”杜從禮開導道:“不喜歡你着急結什麽婚,單身不香嗎?”
“老杜,”李冰疲憊道:“我好像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即使是看着他,我這裏…心口,仿佛一潭死水,沒有波瀾了。”
“結不結婚重要嗎?我又是在為誰守身?”
“他可以享受□□,他可以享受當爸爸的快樂,我呢?我只配一個人半死不活的吊着嗎?”
杜從禮急的差點破口大罵:“李冰你醒醒!你真要和你不愛的女人結婚生子,然後一輩子都是這麽個鬼德行?你tm還是我認識的李冰嗎……你這樣做和宋雁北又有什麽區別?”
“冰兒,”杜從禮緩和了語氣,“哥不反對你談戀愛,你一個大小夥兒怎麽就不能愛人和被愛了?就是別糟踐自己,知道不?沒對眼的就怎麽舒服怎麽來,別被你爸禁锢住。”
“你從前敢一無所有,現在就不敢了嗎?”
李冰很感謝杜從禮,他在自我放逐的小道上剛開了個頭,就被懸崖勒馬了,于是書房裏有了如下一幕——
“不訂婚?”
“是,與吳小姐的婚事,您不必費心了。”
李父倒沒有立刻生氣,他繞着書桌走了圈,重新做回了長椅上,雙手交握:“李冰,我最近聽到了不少東西,關于你之前那個小男友的…想不想聽聽?”
李冰暗暗握拳,“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離婚案鬧的沸沸揚揚,不少照片都被爆了出來…那照片上的人,是你吧?”李父擡了擡眼,“我不在意你之前怎麽玩兒的,但這些東西不能影響到李氏,也不能影響到李氏和吳氏的合作。”
“不幹淨的我會找人處理。”
“李冰,你既然姓李,哪怕是我的私生子,也沒法獨善其身。”
“婚,你可以不結。但你有把握讓吳氏死心塌地跟我們合作嗎?不能,就別瞎折騰。”李父最後道:“行了,你慢慢想想吧。”
李冰難得宿在松館,夜裏驟雨傾盆,立秋馬上就要到了。好不容易入睡卻被手機的瘋狂震動吵醒,李冰的語氣算不上多好:“喂,哪位?”
“方姐,你終于接電話了!我聯系不上小鄧,現在雨大,老板燒的很厲害,我…我也不敢叫救護車……怎麽辦呀,你還有多久才能過來?”
“方姐?方姐?喂——”
李冰看了眼手機號,是個他不認識的陌生號碼。“你是宋雁北的什麽人?”
趙遙遙愣住了,怎麽是個男聲…明明這只手機裏只有一個聯系人,她問的磕磕巴巴:“你…你又是哪位?”
“我是李冰。”
莫名其妙的,趙遙遙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些:“我是他的生活助理。李老師,您能幫幫我嗎?我需要一輛車子送老板去醫院,求求您了!”
電話那頭沒有吭聲,趙遙遙愈來愈急:“李老師,我知道您和老板之前有過不愉快…可是,可是老板的私人手機裏竟然存了您的電話,唯一的一個電話……我給您打電話是一次意外,但求您看在以前的份上幫幫我,求您了…老板現在如履薄冰,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幫他了。”
……
李冰雙眼通紅,放下電話的那刻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他的心連帶着儀表盤上的數字一同浸泡在了滂沱大雨裏。
不要把意外想象的太過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