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原本就沒有人能活着從陛下的寝宮裏走出來,可偏偏出了裴元這麽一個例外,宮中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都在盯着裴元看。

裴元被召到了禦前去伺候,但也只是做些灑掃的小事。

旁人都覺得他得到了赫連納的青睐,已經是平不情願了,可他只覺得赫連納偶爾落到他身上的視線,像極了在看一個能續命的“血包”。

至今為止,他還是那個給赫連納練功用的工具。

…………

殿外下起了卷着寒氣的雨,雨絲成線,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到殿內,多了些許的潮濕陰冷。

站在殿中央戶部尚書不卑不亢的咒罵聲破壞了這片寧靜。

裴元好不容易不用幹活了,只需要在一旁罰站就行。

可他還沒有神游太久,忽然殿上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皮肉被劃破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等他回過神來,戶部尚書猙獰可怖的頭顱滾落到了他的腳邊,濃稠腥臭的血液撒了一地。

裴元沒有看到赫連納是如何出手的,戶部尚書就已經喪命了。

自從赫連納練了邪功後,極易動怒嗜血,偏偏這個戶部尚書還是攝政王的人,又在赫連納的面前想要為攝政王讨要好處,這不是明擺着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赫連納放下手,垂眸去看被他吓到、腿腳發軟,跪在地上的裴元。

那件紫色的太監服有些略大了,穿在裴元的身上顯得空空蕩蕩,好似一陣風吹過,就能将裴元吹走。

正常人見到如此惡心血腥的一幕,怕是連苦膽都要吐出來,好在裴元就只是渾身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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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誰人見到他都如同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別人稱他是暴君,但凡有人生出了一點忤逆他的心思,都會被他殺死。

他知道“暴君”這兩個人于他來說再合适不過,可從前,他是皇宮內最受寵的皇子。

他生得好看,宮中上下都對他青睐有加。

可現如今……

赫連納沒入袖子的手緩緩收緊,眼中暈染着一抹陰戾,他揚起嫣紅的薄唇,剛像是一只殘忍的豔鬼。

“擡起頭。”

裴元遲疑了一下,緩緩擡起臉,讓赫連納看清楚他蒼白的臉色,以及誠惶誠恐的表情。

雖是怕,但沒完全失了神。

赫連納留着裴元在身邊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到裴元也會懼怕他,讓他頓時沒了興致,手放到裴元的頭頂,手指略微用力,就可以刺穿裴元的頭顱。

可這個時候,方才還怯懦的小太監,不僅睜開了眼睛看他,還将自己的頭往他的手中又送了送。

臉上的恐懼不是假的,同樣,那種無條件又乖順的依賴也是真的。

“你覺得朕做錯了?”赫連納眯了眯狹長的眼睛,腳邊就是滾落在地上的戶部尚書的頭顱,眼睛凸顯,似乎要從眼眶裏擠出來,張大的嘴巴發不出來一點聲音。

赫連納暴君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他自己沒有在意過,只覺得用屠戮讓這些多事的閉嘴再合适不過了。

裴元的聲音從一開始的發顫,到慢慢堅定下來,“奴才不敢議論陛下,寫在史書上的事情,自然會有後人論對錯,奴才覺得對錯與否,并不重要。”

赫連納扣在他頭上的手愈發用力了,力氣大到好似能将他的額頭貫穿,就像他看到的那些屍體一樣。

他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唇,“奴才不想管對錯,奴才愚鈍,也不知對錯,若是陛下想要做的,奴才只想要陛下心想事成,陛下想要做什麽,奴才都不覺得是錯的。”

他現在的确什麽對錯都不想要管,只想要赫連納和攝政王下地獄。

或許他這個“惡人”死後也會入十八層地獄,但他想要見到赫連納和攝政王比他更慘!

裴元眼中多了些許炙熱的偏執,赫連納看得很清楚,冰冷的指尖像是冰碰到了火苗,不僅緩緩融化,滾燙的溫度也沾染在了上面。

裴元愚蠢的忠誠讓他覺得有些荒謬,亦手足無措。

當他被攝政王像是奴隸一樣關在鳥籠中折磨調戲,沒有一點皇子尊貴的樣子,宮中就再也沒有人敬他、尊他了,整座皇宮換了主人。

他總以為,就算自己如今處境艱難,被小人所害,但總還是有人願意待在他這一邊。

直到他決心逃跑,可還未離開自己的宮殿,就因為将他養大的嬷嬷把他出賣了,他再一次被關到了任人賞玩的鳥籠中。

他這才清楚,沒有什麽人是真正站在他這一邊的,任何人都會出賣他,即便他還想過要帶着嬷嬷一起逃離這吃人的皇宮。

嬷嬷看着他,跪在了攝政王的面前,眼中留下不忍的淚水。

可這又如何呢?出賣便是出賣了,可憐他、對他感到抱歉……在他看來都無比的可笑。

他重獲自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了所有背叛他的人。

他親手殺死了将自己養大的嬷嬷,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被吓壞的嬷嬷在向他求饒,說着抱歉的話。

他有些聽煩了,煩躁的情緒在他的身體裏快速的蔓延着,扭曲了他的思緒。

溫熱的血濺到他的手背上,甜腥味悄無聲息的蔓延着,他才覺得似乎沒有那麽難受了。

…………

赫連納回過神來,還未開口,卻發現這個卑賤的奴才正在用自己的袖口抹去濺到他鞋尖上的血跡,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什麽時候沾染上了血痕。

他沒有出聲,靜靜地看着裴元從袖口裏探出來的手指。

赫連納從下往上打量着裴元,這個太監和宮裏的其他太監也沒有什麽不同之處,最多就是清瘦了一點,像是會被凍死在冬日裏的孱弱樣,生着一副青樓小倌的臉,唇紅齒白,眼眸含情。

偏偏這麽一個小太監,對他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赫連納眸色冷了下來,他垂下手,背過身去,低沉的聲音透着幾分陰戾,“滾出去。”

…………

裴元走出殿內,還未走遠一點,張公公見他沾了一身的血,陰陽怪氣了起來,“喲,小裴子!瞧瞧你這一身,今日是走着出來的,明日說不定就是被橫着拖出來的。”

裴元腳步一頓,轉了方向,走到張公公的面前,擡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張公公。

張公公沒有想到裴元會走過來,一時有些失了神,“你,你看什麽呢?”

裴元露出一個靜谧的笑容,“張公公能洞察君心,怎麽最近幾日,卻犯了糊塗,當局者迷了呢?

我多次未死,難道還不能說明是陛下看重我嗎?除開這件事外,張公公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弄清楚。”

張公公想了一會兒,不解地等着裴元的話。

裴元唇角的笑意更為明顯,“我這般拼了命的往上爬,是想要問陛下讨要一個人。”

張公公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讨要誰?”

裴元這個時候卻不再說話,而是對上了張公公迷茫的眼睛,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側身離開。

待到裴元走遠,張公公這才回味過來。

“他說的那個人,不會是我吧?”

張公公立馬讓小太監給他拿一面銅鏡過來,他在銅鏡前照了照。

雖說他眼角有了細紋,但是就沖着他這張臉,裴元對他動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從來都沒有想過在宮中對食的張公公狠狠打了一個冷顫。

“這個小裴子,居然敢觊觎我了!”

“這萬一要是讓他得逞了怎麽辦?這……”

不行,改日必須和陛下提提這件事情,他怎麽可能委身于小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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