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雨濯春塵
第68章 雨濯春塵
【以前有哥哥和小橘。
現在有哥哥和耶耶。
偷懶了四年, 從今天開始,繼續為你種羅德斯。
——周楚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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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着她腰腿,放她躺到沙發。
自己卻起身, 彎起一條腿,人站着,單膝跪到沙發內側, 膝部抵上她臀。
許織夏腦袋陷在厚軟的靠枕裏, 赤着的腳底踩實了沙發面, 雙腿是曲着的,膝蓋牢牢并住。
她的腿骨肉勻停, 像她盤發的那根細直的玉簪子, 在太陽底下軟化了,變得很有柔韌度。
由春入秋的雨,敲打着玻璃窗。
雨水成線,流淌在窗面。
“我不懂……”許織夏呢喃, 躲開他居高臨下的濃烈目光。
懂常識, 和懂實踐的法子,是兩碼事。
許織夏一時間根本想不出,嘴巴太慢,要怎麽感受一下。
他似乎笑了下,許織夏沒忍住,又用餘光去瞧他, 見他低身俯下, 兩根玉簪子被他的勁腰擠得分開, 各自貼在他身子的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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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對勁, 一副要亂套的姿态。
許織夏手掌抵住他沉下的兩肩,別過泛紅的臉, 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輕:“哥哥你……別亂來……”
前幾分鐘他照顧過屬于她的飽滿,此刻她清亮的眼瞳濕霧朦胧,含着許多女孩子特別的情緒。
羞怯,懵懂,又有幾分蕩漾春思的好奇。
越是不直視他的眼睛,越是顯得可愛。
“不會。”紀淮周輕笑,親了親她嘴角:“說過的,上回哥哥只顧着自己了。”
他的唇停留在她唇邊,聲音似在砂紙上慢慢磨過:“今天讓你爽好不好?”
臉前都是他的熱息,許織夏偏開臉,長頭發披散在枕面,有幾絲幾縷癢在頰邊和頸間,讓人抓心撓肝。
她不說話,他的唇追尋過去:“好不好?”
許織夏心跳到了嗓子眼,半點都受不住他這般哄人的語氣,自小無論何事,他都要先問過她意願。
怎麽到了這種時候,他也要如此。
“你別問……”她難以啓齒。
他狀似耐心:“哥哥得确定你願不願意。”
許織夏咬住點唇,說不出口,溫吞地含混其詞:“我……不知道。”
感覺他是故意的,她又羞嗔了聲:“不要問……”
在親熱這方面,她的臉皮只有一層紗,一戳就破,再惹就要惱了。
紀淮周隐着笑:“那聽我的?”
許織夏僵持了會兒,扭扭捏捏地小聲“喔”了下。
上次是她房間的沙發,藕粉軟包,奶油白的攤子一半被他壓着,一半拖到地毯。
這回在他這裏。
他的沙發是鴿灰色的,高檔布藝,坐感飽滿,柔軟中有回彈,躺在裏面,好像掉進了一團棉花糖裏。
淅淅瀝瀝的雨聲裏,許織夏感覺到他人起來了些,掌心離開枕邊,覆住了她的膝蓋。
她不由看過去,在半空和他的目光交接。
許織夏呼吸很慢很慢,而他也始終在看她,他就這麽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帶着她的目光,同樣很慢很慢地低下臉去。
玉簪子折了起來,簪身白得晃眼。
外頭的雨沒完沒了,落下的雨水是紅酒,她的心髒成了容器,被紅酒雨漸漸注滿。
漂亮的簪子間有一丸小小的剝了殼的荔枝,果肉溫潤,晶瑩剔透。
有人當着她的面去含,她驚得仰高下巴短促輕叫,蓄滿紅酒的心髒容器“咣當”一聲被碰倒了,紅酒全倒了出來,醉着每根神經。
雨水淋漓的玻璃窗晃漾着燈光。
許織夏被晃得暈乎,腳趾頭都蜷住,稀裏糊塗地望過去,他一言不發地在吃荔枝,吃得認真。
眼前的霧氣更重了,許織夏抓住那人的短發想要推開,但一點勁都沒有,反倒是自己的靈魂被推進了紅酒裏。
她捂住臉,扭過頭去。
窗外的夜雨越下越急,他也是,許織夏因此透出幾絲難以言說,把持不了,只好去咬自己的指骨。
她恍惚想起高一那年的生日。
露天花園餐廳,落地觀景燈亮着橘光,哥哥們争相問她,最喜歡誰的禮物。
“老大你的禮物呢?你該不會給自己買了身漂亮衣裳,送給今寶一個帥氣哥哥吧?”陸玺看向那人。
他在躺椅裏閑閑搭着腿,噙着笑問她:“你說呢,最喜歡誰的禮物?”
什麽禮物呢。
是日記本,還是他這個帥氣哥哥。
他在笑,她情不自禁盯着他的唇。
他唇色淺紅,括弧笑顯得有幾分浮浪,思春期的她不能自已地假想,他和女孩子接吻會是什麽樣子。
“都喜歡……”她輕聲,暗藏心跡。
在當年那個夏至夜,她意識到了自己對他的心思,從此悶熱潮濕的少女心事,開始了萬劫不複的雨季。
她以為,她的一生都會在雨季裏。
從不曾想過,會和他有今天。
當時的她是懸浮的,今夜的她同樣懸浮,只不過曾經是無能為力,現在是無法抗拒,荔枝的果實顫巍巍的,她後頸仰到底,只能由着心口的氣息時起時伏。
時至今日,她知道了他吻人的樣子。
原來往昔她的假想都是純情的小孩兒把戲。
他有好多的手段,用唇去吮,用舌面去碾,用齒痕去磨,接吻是,吃荔枝也是。
江南的雨似玉珠子一顆顆落進圓盤。
有一丸漿果在珠玉聲中甘甜盈盈,無窮無盡。
深夜雨停了,聲音靜下,卧室裏暗了燈。
他從浴室回來,在被裏擁住她,許織夏側身背對着,阖着眼假寐,無視他身軀的溫度。
紀淮周無聲笑着,唇貼到她耳後:“這麽累啊,不就到了一回。”
她不作反應,他接着問:“還覺得慢麽?”
許織夏屏着不呼出氣。
“怎麽不說話?”紀淮周撥弄她耳垂,又去親她的頸:“理理你哥哥。”
再不理,他指不定又有新招了。
許織夏裝睡不成,認命回過身,不看他,直接将臉埋到他的身前躲住,手沒勁地捶了他一下。
紀淮周笑了聲,見她還羞得不成樣子,不鬧她了,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哄着她睡。
不在雨季,但杭市一連下了幾日雨。
高校陸陸續續進入了新學期,許織夏也收到了浙校心理健康中心的試用通知,試用期為一個月。
許織夏去浙校報道,那幾天她白天和周清梧一起去學校,晚上回來。
紀淮周就自己在別墅裏,外面下着雨,路途泥濘,他也懶得出去。
起初那一兩天,許織夏在他面前臊得很。
尤其醒後那個清晨,他洗漱完,回到床邊去親她,結果嘴唇被她捂住。
她眼神含着怨:“不要親……”
小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托開她的手,舌尖故意潤了下唇,再告訴她:“沒味道了。”
“你……煩人。”許織夏羞恥,被子一拽蓋住臉。
紀淮周伸手去扯,讓她的臉露出來,他笑,話中有話:“你自己的味道,怎麽還嫌棄上我了?”
許織夏臉有紅暈,不跟他講話。
“真沒有了,”他低下頭湊近:“不信你嘗嘗。”
哪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被這麽弄,不得羞個幾天,這和單純戀愛調情不同,她頭回體驗到那種感覺,腰不受控制地擡高,腦子裏有煙花驀然綻放。
在此之前,這是一件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壞得要命,許織夏不想理他。
但在學校見不着他的時候,她又惦記着他一個人在別墅裏,按捺不住到走廊,給他打電話。
接通了她刻意不出聲。
他輕笑問:“查崗呢?”
她傲嬌地哼聲:“不理你。”
紀淮周在電話裏鼻息逸出一聲氣,好似在笑,又好似哀嘆。
許織夏很有輕重緩急地問他:“你吃午飯了嗎哥哥?”
“沒呢。”
“冰箱裏有牛肉,還有小姨昨天熬的高湯,你自己煮碗面,或者點個外賣,要記得吃飯。”
“好。”他笑:“聽見了。”
“耶耶不要忘了喂。”
“喂過了。”
許織夏“嗯”聲,過兩秒想起來自己在鬧情緒,馬上又哼道:“不要和你說話。”
紀淮周在那邊被她逗笑,配合着說:“心疼心疼你哥哥吧,小尾巴。”
“……哥哥怎麽了?”
“一個正經工作都沒有的男人,只能每天在家陪着一只貪吃的狗,女朋友還不給親,”他拿腔拿調,慢慢道着:“你說他可不可憐。”
許織夏想笑,心窩莫名溫溫熱熱。
他們如今的關系很奇妙,純白的兄妹情之上,覆蓋上一層紅色的男女之情,調勻後的顏色是粉的,底色永遠存在,但越親密,紅色的比例就會越多一點。
難怪有句話說,性是感情中的作弊行為,它可以忽略所有互相了解的過程,以□□直達最親密的關系。
不過這個互通內心的過程,他們早在十七年前就開始了。
“周末陪你。”許織夏抿着笑,小聲說:“我們回棠裏鎮。”
雨後初霁,九月的蘇杭有了幾許秋意的涼爽。
那日他們特意起早,在景區營業前進了棠裏鎮。
清晨日出,陽光穿透薄薄的雲層,水波一般蕩漾在粉牆黛瓦間的青石小路,綠水閃着細細的粼光,望不見盡頭。
這個時間點,商戶早早開始忙碌,但街巷裏沒幾個人,只有小部分住在景區民宿裏的散客,在岸邊吃早茶。
許織夏被紀淮周牽着手。
時隔四年,他們終于一起回到了這裏。
一大清早的,沒有喧鬧的人聲,聽得見鳥雀清楚的啁啾,深呼吸,能聞到空氣中一絲又一絲的早飯香。
再過一小時,景區就要營業了,在這短短的一小時裏,棠裏鎮倒是回來了些許舊時市井坊間寧靜的煙火氣。
許織夏指向水岸:“哥哥你看。”
紀淮周望過去,那張古石象棋桌還在。
“以前我們每天放學回家,袁叔叔都要叫你過去下棋。”許織夏笑着說:“我就坐在旁邊看。”
紀淮周垂下眼,眸光落向她。
她穿着他們在港區重逢時的那件牛油果綠小吊帶,外搭薄開衫,粉鑽皇冠鑰匙發卡別在耳鬓,眼瞳瑩亮。
他便也彎起唇,糾正道:“你是坐旁邊吃零食。”
許織夏窘了下笑起來。
棠裏鎮還是那個棠裏鎮,照相館,漢服館,茶館,一些小作坊,都還是老樣子,卻又因商業的氣息而不盡相同。
紀淮周跟着她去向他們的院子,一路笑着聽她說小時候的事,說孟熙在茶館學評彈不認真,說他們總去書院吃阿公阿婆做的飯,說隔壁鄭叔叔最愛聽羅大佑了。
走到院門口,許織夏目光頓住,長久地停留在牆角。
平行時空交錯般,時光一重合,她幻覺那裏蜷着一只小橘貓,背上有心形橘花。
“哥哥,以前小橘就蹲在那裏。”
紀淮周順着她視線看向牆角,再去看她的臉,她正也擡起頭望過來。
她佯裝委屈:“那個時候小橘跑掉,你還說,它不跟我好了。”
——貓貓。
——就這只?喂它把自己喂丢了?
——哥哥,我們可以帶它一起回家嗎?
——哼,它不跟你好了。
紀淮周回想起這茬。
這叫什麽,舊賬新算。
“哥哥錯了。”他笑着認下。
許織夏輕笑原諒他,取下耳邊的發卡,一邊去開鎖,一邊寶貝地說:“我得去配一把,不能都用這個開。”
紀淮周眉眼染着笑,聽她念叨。
“嘎吱”一聲,院門敞開。
光亮湧出縫隙,院子裏的情景展現在他們面前。
兩層高的小房子,質樸但踏實,青瓦下的白牆有了年歲的斑斑劣跡,他用磚瓦砌的那個兩米長的花池,早年留下的泥土都已幹裂風化,牆下長着野生的雜草。
視野裏的畫面,帶出他們生活過的那十三年裏,一幕幕的光景。
其實一開始,這個院子就是如此荒涼的,她沒有家,他也沒有,他們是在一片蕭條中,慢慢一起找到了活氣。
眼下,仿佛回到了歲月的最初始。
邁進院子裏,置身其中,紀淮周想起他們常在這裏乘涼,那小孩兒總是抱着半只西瓜,稚拙地握着勺子,舀到嘴裏,臉頰吃得一鼓一鼓。
耳邊響起嗒嗒嗒的聲音。
他回眸,見她沒來由地跑出了院子,過去幾分鐘,她又出現,發尾揚起漂亮的弧度,身影随着光一同湧進,奔回向他。
許織夏一手一把從孟爺爺那裏借的掃帚,回到他跟前,微微喘着氣:“阿公從前說,撣塵,就是把晦運都掃出去。”
她仰着臉,遞給他一把:“哥哥,我們先掃院子吧。”
紀淮周看着她的笑臉,靜靜接過掃帚。
幼時臘月,她瞧着人家撣塵好玩,也要撣塵,他只能清早起來陪着幹體力活。
今日也是。
她雀躍地跑到牆角,掃帚細細密密的竹枝在青石板上劃出唰唰的響聲。
掃着掃着,她望着寂寥的花池,走了會兒神,忽而她回過身,天光下一張笑盈盈的臉,沖着他。
她學着蔣校長的話,宣誓般,嗓音脆且清甜。
“哥哥的哥哥喜歡羅德斯玫瑰,我就把羅德斯玫瑰種滿整個院子!”
迎着斑駁的光影,紀淮周虛斂起眼睫,眸光深刻而遙遠,浸在了如水的回憶裏。
今天算得上是他四年後重回故裏。
受困于英國的每一個漫漫長夜,他在夢裏都走不到盡頭那個叫做家的光點。
而這一刻,他看見眼前的光,有了名為周玦的形狀。
紀淮周倏地笑了,掃帚一丢,大步邁向她。
“哥哥你偷……”
他人逼近眼前,虎口卡住她的下巴,端起她的臉,唇重重壓下來,許織夏想說他偷懶的話,最後幾個字音猝不及防都變成了輕哼。
許織夏挨在他身上,沒一會兒就被他親得水光迷亂,捏着他的襯衣,但沒有推開他。
怕不給他親,他要和那天晚上那樣。
和她的另一張唇接吻。
紀淮周放開她的唇,用力摟她進懷裏,臉埋在她頸側,含着強烈的情緒,低低喘着說了句。
“叫聲阿玦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