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梅竹馬（二）
青梅竹馬（二）
容府的馬車從城外駛回來, 馬車旁相伴騎馬的男子英俊年輕，路過枝頭的梅花，男子單手持缰繩, 探身擡手折枝, 将橫到路上的臘梅枝條折下。
“嫣兒妹妹, 喜歡嗎？”
臘梅枝伸入車窗，容嫣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多謝。”
聽到容嫣近來越發疏離客氣的語氣，梁毅神情中帶了些苦惱, 自己是不是不該這麽早把心意搞的人盡皆知？讓嫣兒妹妹困擾了？可是他就是不甘心, 生怕再錯過……
“這臘梅很好看。”容嫣也覺得自己的态度有些過了，又補了句。
聞言，梁毅的神情瞬間又明朗起來，他繼續談笑風生, 說着自己在西北的風光, 說了好一會兒，發覺一直是自己喋喋不休，他便主動問容嫣：“嫣兒妹妹，你近來在外面一直收集廖之先生的手稿，進展可還順利？”
“跑了幾個地方，都是老師生前待過的地方，不過并沒拿到太多。”
聽出容嫣語氣有些遺憾，梁毅安慰：“嫣兒妹妹別氣餒，如今咱們只是在望京城及郊外附近尋了, 廖之先生四處游歷, 行遍了咱們大胤的山川大河和風光之景，以後我可以陪你出遠門去四處尋訪。”
梁毅的熱情讓人無法拒絕, 容嫣輕輕打開車簾，她側頭看了眼梁毅，溫和笑道：“若是有機會，還真需要梁毅哥哥你帶我去西北一趟。”
“那可太好了，若是你願意，我一定帶你去看西北的風光，帶你去看看我這些年走過的地方！”
兩人說話，迎面策馬過來幾個男子。
“訝，這不是咱們的小梁将軍！”
梁毅側頭，看到是赤統軍的幾人，為首的便是顧長颛，還有後面幾個相識的将領。
“咱們西北軍這是有護送美人的秘密任務啊？”後面身着藏色勁裝的男子明顯跟梁毅相熟，他往馬車那處側了側頭，打趣着梁毅。
“周兄，我迎容家妹妹回府，你莫在這裏瞎扯！”梁毅沒好氣的同那人回話，見對方歪頭去看容嫣，他移了移身子，将人遮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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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梁将軍這是羞了？哈哈哈哈！”男子是尉遲瑞身邊的副将，名喚周堪，看樣子與梁毅有些交情，戲侃起梁毅最大膽。
“哈哈哈，不閑扯了，小梁将軍同容大小姐回去吧，我們還有事，下次請我們喝喜酒啊！”
“杜兄，你……也跟着周兄瞎胡鬧。”梁毅回頭看了一眼容嫣，又羞又惱。
容嫣的視線落在為首的男子面上，四目相對，容嫣微微颔首，随後輕輕放下車簾，收回了視線。
“我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顧長颛收回視線，對着梁毅微微颔首。
梁毅點頭：“将軍此行順利！”
一行人駕馬行遠，梁毅收回視線，沒好氣笑道：“這幾個将軍在軍營待慣了，向來喜歡開些玩笑，嫣兒你別在意。”
沒聽到容嫣吭聲，梁毅有些懊惱地擡手摸了摸頭，想到剛才容嫣看到顧長颛時面色有那麽一刻不自然，梁毅想到了顧長颛同容嫣還有前夫兄這層關系。
這麽久了，嫣兒妹妹還在介懷過去那段婚事嗎？
……
與此同時，方才策馬而去的幾人還在繼續說笑，說着剛才遇到的梁毅二人。
周堪笑道：“這小梁将軍在戰場上是個有種的，怎麽現在整日跟在女人屁股後面，丢我們武将的份！”
“哈哈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梁毅将軍到底是沒能經過美人計的考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幾人也調笑起梁毅。
“說到這，還得是咱們将軍，心中無女人，提槍自然神！”
顧長颛神情難辨，他緩聲：“莫要笑了，像梁毅這般追随心意，光明正大的愛慕一個人是難得的。”
聞言，後面一衆将軍也紛紛附和。
“說的也是，這容家大小姐也是個命好的，竟然被人如此愛慕着，屬實難得啊。”
被曲解了意思，顧長颛未再辯言，他想着剛才那一幕，眸光漸漸暗下去。
……
西北軍歸京後，望京城的軍營愈發熱鬧起來，如今望京城中有鎮北赤統軍和西北狼慶軍兩大營，皆是打了勝仗歸京，肅帝龍顏大悅，讓欽天監算了個日子，在冬月二十六這日開始舉行為期一月的冬狩，就在望京城北的霞栖山。
霞栖山地勢高聳險要，除卻幾年一次的狩獵活動，人跡罕至，此處的獵物膘肥體壯、種類繁多，近來要有一場大雪，這幾日山裏的野物都出來覓食活動，是狩獵的好時候。
肅帝早早派人去霞栖山清理場地，除卻京中兩大軍營的将領，還有各大氏族勳貴都來參與，看今年肅帝這架勢，是要大辦這次的狩獵了。
容府的人也都來了霞栖山湊熱鬧。
容嫣本不想來，是容翩然和容玲兩個妹妹要來，梁氏托她照看兩個妹妹，最重要的是梁氏覺得這次狩獵會有許多京中好兒郎參加，讓容嫣幫着掌掌眼。
容嫣這才答應來了。
其實梁氏另外的意思容嫣也明白，是想借此機會讓她同梁毅多接觸，梁氏好意，容嫣無法推脫，但也想着正好趁此機會将心意坦白告知梁毅，不可再繼續揣着明白裝糊塗。
在狩獵圍場的一處，身穿淺藍色騎裝的女子引得大家紛紛駐足觀看。
“尋常有才或有貌者，大都不可兼得，世人為求兩全齊美，都道一句才貌雙全，而太傅之女才真正能當得這句才貌雙全，不負此名。”
都道太傅嫡長女容嫣才情卓著、知書達理，可今日大家不經意瞥見容嫣的容貌和風姿，立馬就都明白了為何梁毅這般傾心于她。
這太傅之女的外貌放在望京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只是美女多得，而才女卻少見，是以大家說起容嫣，都想到她的才情，可今日窺見其風姿，才知道真有人能切切實實當得一句才貌雙全、傾城之色。
“近來聽聞小梁将軍傾慕太傅之女容嫣，日日追随，形影不離，原本朕以為傳言多有誇張之意，今日一看，咱們向來剛毅果敢的小梁将軍竟還有這麽一面，實在是叫朕眼界大開，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一聲爽朗的調侃。
容嫣正在馬背上學着拉弓，梁毅一直在旁邊守候，聞聲，她立刻下馬，旁邊梁毅很有眼力見的将人扶下來。
“陛下。”衆人行禮。
肅帝笑着擡手免禮，他樂呵呵看向梁毅和容嫣，繼續笑道：“你們二人站在一起可真是郎才女貌，小梁将軍求娶之意人盡皆知，連朕都有耳聞，可要朕拟紙賜婚？”
容嫣急忙上前一步，但不等她說什麽，旁邊梁毅已經很有眼力見的走上前去，他對肅帝躬身行禮：“臣尚在博嫣兒妹妹歡心，時間尚短，還未通過嫣兒妹妹考驗，”說着，他看了容嫣一眼，他自然也看出了容嫣的推拒之意，繼續道，“等嫣兒妹妹親口答應了我，我再用軍功換陛下一道賜婚的聖旨。”
肅帝跟在身後的容肖易和梁國公笑侃：“瞧，他還挺有志氣！”
“陛下謬贊。”梁國公謙虛。
容肖易對剛到梁毅的一番話也頗為滿意，不僅沒有趁此逼迫容嫣嫁給他，還在發覺容嫣的心思後主動解圍，是個坦蕩男兒。
“哈哈哈，好啊，”肅帝笑着誇贊，随後他又對着容嫣道，“容嫣，适當放放水，可莫要錯失此等好男兒！”
容嫣躬身行禮，聽陛下打消了賜婚的意思，她剛才緊繃的後背漸漸放松。
周圍人也紛紛笑侃二人。
同容嫣一樣，肅帝右手側，顧長颛的背脊也放松下來，他的目光緩緩落在梁毅和容嫣，兩人身着騎裝，并肩立在陽光下，如肅帝和衆人所言，是一對相配的璧人。
……
今日肅帝狩獵碩果累累，龍顏大悅，晚上設了篝火夜宴，憑白日捕射到的獵物行賞。
侍從們清點完獵物，心腹太監對肅帝附耳幾句。
肅帝拍手哈哈大笑。
“真是有意思，我大胤男兒勇猛，竟然有五人都達到了朕今早的要求，竟是朕今早小瞧了你們，雖然朕有意都給你們封賞，但今早說下的彩頭是獨一無二的，不過，朕還有其他同等t價值的彩頭。”
說着，肅帝大手一擺，太監又帶上來四件珍貴的賞賜，分別是做工超群的玉如意，色澤飽滿的珍稀紅珊瑚，削鐵如泥的快鋒匕首，還一匹珍稀的汗血寶馬。
樣樣珍貴，但梁毅就看上了最開始的那個華麗又小巧的暗器手钏，是名匠巧思精制打造的，很适合女子随身佩戴防身。
“陛下不妨任意出題加試，加試第一的先挑賞賜。”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開口。
“好主意！”肅帝覺得這個主意甚好，“衆愛卿們覺得如何加試才好？”
有大臣道：“不必太複雜，就玩最簡單的投壺行酒令，贏了就先挑彩頭，輸了罰酒。”
“對，就玩最簡單的，那些招式複雜的咱們也看不懂，就讓咱們也看看諸位将軍的基本功吧！”在場的文官紛紛捧場。
看大家性情高漲，肅帝大手一揮：“快來人清場。”
五個将軍各不相讓，這簡單的投壺玩出了花樣，比到最後，壺口只放了枚銅錢，由太監們抱着壺跑動，投壺者蒙住雙眼。
“精彩，實在是精彩，這下就剩了小梁将軍和鎮北将軍了，你們猜誰的贏面比較大？”
“這還用猜，當然是鎮北将軍。”
随着這話落，黑綢蒙眼的顧長颛贏了梁毅，引得周圍一陣叫好。
他實在太過耀眼，容嫣想不去看他，但很難控制自己的視線，且他偏偏在摘下黑綢後第一眼就掃過她，兩人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哈哈哈，小梁将軍也不錯了，畢竟比周将軍小上五歲，而且在戰場歷練的年歲要少些，日後大有前途！”
顧長颛第一，梁毅第二。
梁毅看了看上面的物件賞賜，他暗暗松了口氣，若是其他人還有可能會去選那件手钏，但顧長颛絲毫不近女色，想來不會選那手钏，他猜想顧長颛可能會選那汗血寶馬。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走到顧長颛面前拱手：“不知将軍意矚哪件賞賜？”
顧長颛看向梁毅，方才梁毅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手钏，他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或許這手钏到梁毅手上更能送出去……
可一想到容嫣的目光會因此落在梁毅身上片刻，他都快要窒息。
梁毅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不知将軍可否将那手钏留給在下？”
腦海中閃過那株塔黃，顧長颛還是不甘心，雖然梁毅很好，可只要她對他有一絲好感，他都不會放手。
“抱歉，我與小梁将軍想到一處了，無法相讓。”他抱拳，徑直走向那手钏。
雖然遺憾，但梁毅還是體面的道了句：“無妨，這是将軍憑實力所得。”
這場夜宴到夜深才結束，梁毅雖然沒拿到那個彩頭，但他提前有準備。
營帳外，容嫣看着梁毅遞來的镯子，她沒有接。
“梁毅哥哥，這是你們家的傳家手镯吧。”她之前聽二嬸說過，也見梁夫人帶過。
“梁毅哥哥，我心裏一直有個心慕之人，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她話說的直接，不想再這樣下去耽誤梁毅。
聽容嫣如此說，梁毅神色中閃過受傷，但他很快又鼓起勇氣：“嫣兒妹妹說的可是那淮王府的二公子？我知道嫣兒妹妹你對那顧二公子感情很深，也知你在上段婚事中受傷很深，如今你無法接受的我的心意也沒關系，我願意等。”
容嫣翕了翕唇。
見容嫣不再說話，梁毅只當容嫣默認了，又道：“嫣兒妹妹，除你之外我不會再想娶任何人，你若是願意，我願意陪你慢慢放下。”
“抱歉，梁毅哥哥，我永遠都沒辦法放下了。”可即便是永遠無法坦然說出顧長颛的名字，容嫣還是毅然拒絕了梁毅。
說完，容嫣走出來，林間小路上，高大的男子負手站着，他的目光落在她面上。
四目相對，他眸中的黯然神色讓容嫣意識到，他定是聽到了她跟梁毅的對話。
“你……”容嫣往前走了一步，這次，顧長颛往旁邊微微錯身，讓開了半步。
容嫣捏緊了手中剛從皇後那裏得來的彩頭，深藏于袖中。
“多謝将軍避讓。”她從顧長颛身邊緩緩走過。
顧長颛負在身後的手慢慢收攏，亦握緊了掌中的彩頭手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