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重死刑

三重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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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還保持着張嘴的動作,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聽到小弗魯門先生最後說出的話,眼中的淚意再也忍不住, 随着閉眼的動作靜靜落下。

弗朗西斯·派提特……

泰特斯将軍……

突然聽到這兩個名字,貝拉的思緒不禁被拉回到十幾年前。

雙親去世後,年幼的她被同村的姨母姨父收養。

姨母姨父并不算壞人,起碼給了她一個容身之所……但姨母家的孩子并不歡迎她。

小孩子的惡意是最純粹的,他們對她的排斥直接體現在行為上。

一開始只是惡作劇,後來慢慢開始剪破她的裙子讓她出醜,到最後, 便是最直接的毆打。

也許是天生性格使然, 貝拉從來就不是會被動忍受挨打的人。

她以一打二,一個表哥被打歪了鼻子,一個表哥在逃跑時摔破了頭。

她打贏了孩子間的戰争, 卻徹底被大人厭棄。

當身為叔叔兼教父的弗朗西斯·派提特再次見到她時,六歲的女孩已經瘦得不成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簡直與城中的乞丐沒有區別。

弗朗西斯·派提特對此十分憤怒,可他也對現狀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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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只要自己走了, 貝拉只會繼續在這裏受磋磨。而他是個傳教士, 傳教是他的工作,不可能在母國待太久。

一番掙紮後他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那就是把自己的教女帶在身邊照顧。

對小小的貝拉來說, 這是她人生的一次大變故。

但這麽多年再回想起來,她也從不後悔離開故鄉。

比起傳統的傳教士, 弗朗西斯·派提特那時刻充滿好奇心的性格讓他更像一名學者。

這時候能“公費旅游”的職業可不多——而傳教士便是其中之一。

他喜愛接觸各種不同的事物和文化, 喜歡與截然不同的人打交道。

在他的影響下,當貝拉見到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南陸人時也沒有太多排斥。學會了好幾種語言, 并很快就跟當地的孩子玩到一起。

路過帕亞納什是個巧合,他們原本的目的地應該是另一個更南邊的沿海城市。

但一場大雨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卻也讓他們結識了熱情好客的帕亞納什人。

這裏獨特的文化吸引了弗朗西斯·派提特,臨時決定在這裏停留兩個月。

也是這時,貝拉第一次見到泰特斯将軍。

嚴格來說馬黎和羅蘭都屬于西陸,作為“鄰居”,弗朗西斯·派提特和泰特斯将軍不免也有些許來往。

在教父的帶領下,小小的貝拉也有幸與這位将軍有過一面之緣。

桑伯恩·泰特斯是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男人,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不說話站在那裏時簡直就像一只兇狠的黑熊。

貝拉最開始很怕他。

沒有辦法,她當時還不到十歲,面目兇惡的泰特斯将軍對她來說就像小山一樣高。

但漸漸地,她發現那個總是板着臉的馬黎将軍并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他訓斥士兵時很兇狠,但從不會對孩子大聲說話。尤其是在見到他偷偷摘花讨好心上人的樣子後,貝拉對他的印象完全翻轉。

“桑伯恩喜歡我的姐姐,”帕亞納什的孩子這樣悄悄告訴貝拉,“已經很長時間了,他們可能會結婚。”

那時的貝拉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只覺得是個值得歡喜的好事情。

而歡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沒過多久,她發覺周圍的氣氛變了。

總是與她一起玩的本地孩子開始躲着她,一向熱情的帕亞納什人開始疏遠她,只用複雜的眼神遠遠看着他們。

教父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凝重。眼看着到了預定離開的時間,他卻遲遲沒有啓程的意思。

「我不能這麽離開……如果我就這麽離開,我的餘生都會在懊悔中度過。」

有一天,她的教父把她叫到身邊,這樣對她說:「我必須做點什麽,你明白嗎,貝拉?我必須做點什麽……」

當時的貝拉并不明白那句話中包含着怎樣的決心,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她還是個孩子,會因為朋友不再跟自己玩而沮喪,但也僅此而已。厄運從來不會給任何人發出警示。

貝拉還記得,那是一個平常的傍晚。

她從窗口看到教父緩緩走進的身影,趕緊藏到床底下,用箱子遮住自己的身體。

睡前的躲貓貓,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找到快樂的游戲。

與預想中的一樣,門在不久後便被人推開。

與預想不同的是,教父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請您再考慮一下,弗朗西斯教士。」一個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用羅蘭語道,「您與這件事無關,我們不希望您卷進來……」

「我知道,我完全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她聽到教父壓抑着怒氣的聲音,「但是福裏斯特,這場沖突完全可以避免,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不肯多花一點時間與他們溝通……」

「溝通t?那群土著根本就是一群瘋子!只要提到他們那什麽破鳥就開始發瘋,你讓我們怎麽溝通!」

「你們連他們的文化都不願意了解,又怎麽能坐下來好好談?」

「哈——您真是……異想天開。」那人發出不可思議的感慨,「您難道還想讓我們去學習他們那種愚昧又落後的文明?這與您的職業不相符吧!」

「如果是為了阻止一場毫無意義的屠殺,全知的父神會原諒我!」高亢的争辯後,教父的聲音變得疲憊而悲哀,「你該知道如果真的開戰會變成什麽樣……看看那些人吧,福裏斯特。你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們也是……唔!」

勸說聲在刀刃下戛然而止。

「我必須說,我真的很欽佩您,弗朗西斯。你的品格值得所有人贊美。」

「可你太礙事了。」

這是那人走前,貝拉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下躺了多久,直到一隊巡邏的馬黎軍人發現了弗朗西斯的屍體。

恍惚中她聽到了那熟悉的粗粝嗓音,這才慘白着臉爬出來。

泰特斯将軍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慘劇,更無法想象這也僅僅是一個開始。

戰争已成定局,一切都無法挽回……他能做的只有保護好貝拉,這個可憐的孩子也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借着職務交接還未完全完成,他運用殘存的權力将人帶回了馬黎。

他本想好好安置這個孩子,可事态發展得太快,一張逮捕令直接将他關進監牢。

“帕亞納什大屠殺”引起公憤,馬黎人民紛紛走上街頭,用自己的聲音向政府發出抗議。

內閣與老國王的解釋無法消除民憤,便将輿論引到幾個“禍首”上。

桑伯恩·泰特斯的最後一點價值也被榨幹。

雖然沒多久他就被放了出來,可一切都毀了。

在無休止的謾罵和夢魇中,他的信仰完全崩潰。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曾經看起來那麽堅不可摧的男人最後卻選擇了最像罪人的死法——上吊自殺。

“你……知道我?”

貝拉呆呆看向年輕人:“你怎麽會知道我……我以為……”

“泰特斯将軍生前給我父親寫過信,說明了你的情況,希望他能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去處。但很不湊巧,我父親那段時間并不在馬黎。等他收到消息回到龐納城時,泰特斯将軍已經承受不住壓力自殺了。”

“他本來是想收養你的。但他看到你時,你已經被一位心善的老醫師帶回家,并與那家的姑娘相處得很好……”

金發的年輕人垂眸看着被綁縛的女人,神色有些複雜:“他觀察一陣後認為這對你是最好的,與那位收養你的老醫師聊過後便離開了。”

貝拉:“……你一開始就知道是我?”

“不。看到那把匕首時我确實有所懷疑,但我不确定你是那個女孩還是真正的貝琳達·帕斯特爾。”小弗魯門先生搖搖頭,掏出一張電報,“你可真是大膽。你與帕斯特爾小姐的特征差很多,光是發色就不同,只要拍個電報去切爾曼伯爵府問問就能拆穿你。”

貝拉避開他的視線,又搖搖頭:“不會的……起碼在創世節前不會。貝琳達說過,每年創世節前伯爵府都會收到無數信件,大多是禮節性的問候。所以伯爵夫人只會讓管家挑出相熟人家的信件親自閱讀,其他的都統一由女管家回複……”

“而且……在此之前我已經與奧德茨太太多次通信過。”她又看了眼一旁的奧德茨太太,苦笑一聲,“我從她的信件中感受得到,她是個謹慎的人。就算向伯爵府寫信詢問,也不會讨要照片或者提到體貌特征……”

布朗探長心裏狠狠贊同。

只有小弗魯門先生這樣的無禮之徒才會大大咧咧地詢問一位女士的體貌特征,奧德茨太太這種優秀的女管家才不會那麽失禮。

“等等……我不明白……”

艾略特上前一步,問出了其他人都想問的問題:“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什麽傳教士的教女,什麽目擊者……這跟我伯父的死有什麽關系?”

貝拉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終于将剩餘的眼淚憋了回去。

“亨利·福裏斯特,親手殺了我的教父——弗朗西斯·派提特。”

再次睜眼時,女教師的眼中已無先前的柔弱,緊盯着年輕的醫學生,一字一頓道:“我始終記得,他的名字、他的聲音……我親眼看到他将那把短刀插進教父的側頸,無論過去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

“他親手殺了我的教父,害死我的恩人……還傷害了我最重要的人……”貝拉轉頭看向坐在地上的理查先生,恨恨道,“貝琳達……她當時明明已經有勇氣生活下去了……都是因為你們……是你們讓她崩潰了,是你們殺了她!”

理查先生打了個激靈,趕緊擺手推卸責任:“之後的事跟我沒有關系啊!我知道後續的時候福裏斯特說……都已經…處理完了……”

面對衆人各異的視線,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最後也只能讷讷閉嘴。

“所以,那把匕首屬于你?”

多弗爵士拉回話題,皺眉看着貝拉:“你是怎麽在半夜潛入男爵閣下房間的?”

最大的秘密已經暴露,貝拉也坦誠地說出自己的計劃。

“閣樓上的房間都有天窗。我從窗戶爬到房頂,再用麻繩套到裝飾柱,很輕松就能翻上他的陽臺。”貝拉仰起頭,與之前表現出的柔弱溫和截然不同,“不是什麽難事,多練習幾次就熟練了。”

“但那家夥的陽臺總是關着。我要是強行闖入一定會弄出動靜,這樣不能保證一擊必中……而我也只有一次機會。”

“我猶豫了好幾天。除了這個方法,我也想過那個老色鬼可能會直接把我請進屋,這樣會方便很多,但他始終沒有這麽做……”

看了眼臉色發白的艾略特,她默了默,用冷靜的聲音繼續道:“直到昨天……昨天風雪很大,尤其是風聲,也許能蓋過我破門的動靜……最重要的是,我也不能再等了。”

“但我沒想到,等到下到陽臺時卻發現那扇門居然是開的……”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我更沒想到,那個混蛋居然已經死了!”

再三确定男爵已經斷氣,貝拉的憤怒簡直無處發洩。

被翻亂的房間和大開的陽臺門像極了入室盜竊的場景。

在龐納城生活了十幾年的貝拉幾乎可以想象到,接下來治安所的那些廢物會怎樣走完流程、繼而快速結案……

罪人已死,他的罪就能這樣被掩埋嗎?

即使死了,希爾科羅男爵還是一位尊貴的馬黎勳爵。

他依然能享受風光的葬禮,依然有牧師在他的墓前稱頌他的功績,他的罪惡将與他的屍體一起永埋地下,除了她再也無人知曉。

那這一切又算什麽?

教父的死,泰特斯将軍的死,貝琳達的死……她的人生又算什麽?

“我不能讓他那麽安寧地去死,他不配。”

極致的憤怒後,貝拉表現出極致的冷漠。

“我在他肚子上捅了二十五刀,這是為了貝琳達。”

“我把帶着勒路禾圖騰的短刀插進他的脖子,這是為了我的教父和那些無辜死去的帕亞納什人。”

“我把他的屍體吊起來,讓他以罪人的姿态展示出來,這是為了泰特斯将軍……”

“……我只恨我沒有早些發現,你就是那個與他一起侵犯了貝琳達的畜生。”

她的視線再次轉向理查先生:“但我相信你會遭到報應。就像亨利·福裏斯特一樣,你們都會為過去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理查先生的神情開始扭曲,扶着他的理查夫人更是不可抑制地尖叫起來。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把這賤|人的嘴堵住!”

警員接收到她兇橫的眼神,卻只無奈地将頭轉向另一人。

之前堵嘴的餐巾還在小弗魯門手裏,而這位身份尊貴的小紳士顯然無視了理查夫人的控訴。

“別急啊,還有最重要的事沒問完呢。”小弗魯門先生轉了圈手裏的餐巾,偏頭看向貝拉,“你說你進入房間時,希爾科羅男爵已經死了?”

貝拉穩了穩情緒,這才微微颔首:“是。當時陽臺的門打開着,他已經倒在地上死了……”

“她說謊!!”理查夫人不肯放過任何懲戒“女殺手”的機會,“一個殺人兇手的話怎麽能信?她剛剛的動作大家都看到了,她根本就是要殺了霍爾丹,她就是個惡魔!”

“我沒必要騙你們!我既然t敢踏進黑卡爾莊園,就沒打算好好離開。”貝拉直接怒視回去,微微仰起下巴,“如果真是我親手宰了他,我沒有理由不認領這樣的殊榮!”

布朗探長都被兩人吵得腦殼痛,上前警告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不是你能判定的,請先保持安靜!”

“這都已經是一目了然的事,你們就是在浪費時間!”

争執中,臉色不好的理查先生神情更加扭曲,甚至忍不住慢慢蜷縮起身體。

“……霍爾丹?”

理查夫人最先察覺到丈夫的異樣,抓住他的手時瞬間慌了神:“你的手怎麽這麽涼……你、你這是怎麽了?”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此時理查先生的額頭已經布滿冷汗,說話都變得異常艱難。

“怎麽會……醫生……艾略特你快來看看!”理查夫人環視一圈,只找到一個還算可靠的人,“你快來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艾略特還沒從之前的打擊中回過神,但現實逼着他不得不冷靜下來。

他繃着神經上前檢查一番,得出的結果卻讓他更不安了。

“有、有點像腸胃病,症狀跟雷納德很像……”他不由轉身看向小弗魯門的男仆,“我、我無法确定……還是讓波文先生看看吧。”

布朗探長聽到“腸胃病”的時候就眼皮一跳,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小弗魯門先生那高大的男仆檢查完,直接得出了“中毒”的結果。

“不一定是砷中毒,已知有好幾種毒也會産生相似的症狀。”他站起身,立時做出判斷,“我去準備鹽水,必須快點催吐。”

現場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一頓折騰後,理查先生也虛弱地躺平了。

“……你們還說不是她,她差點就得手了!”目送着丈夫被擡回樓上,理查夫人崩潰地大哭出聲,“我真是受夠了!你們要是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明天就去給羅蘭大使館拍電報,他們一定會把那個惡魔繩之以法!”

說罷,也不再管衆人的臉色,匆匆向樓上跑去。

“……要是上升到這個級別,事情就嚴重了。”

一旁沉寂中,多弗爵士蹙眉看向布朗探長:“馬黎的案子只能在馬黎結案,你能明白嗎?”

感受到隐形的壓力壓上自己的肩膀,布朗探長心裏也很憋屈,卻又不得不跟着應聲:“這是當然。”

“很好。記住,你只是執法者,你的職責只有抓住犯人和提供證據。至于如何審判,那是法院的工作。”多弗爵士整了下自己的衣袖,又瞥了一旁的小弗魯門一眼,“這是你的工作,別讓其他人影響你的判斷。”

小弗魯門笑了笑,還頗為贊同地對布朗探長微微颔首:“多弗爵士說的沒錯,探長,你有的時候太容易跟着別人的話走了。”

布朗探長:…………

布朗探長強扯出一個笑容,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是,您說的對。”

“不管怎樣,今晚總算能睡個好覺了……啊對了,布朗探長,剛剛忘跟你說了。”

剛走到門口,小弗魯門又朝探長勾勾手指:“那個半夜被男爵派去電報站的車夫回來了。”

探長目光閃了下,匆匆擡步跟上:“他有什麽問題嗎?”

“不不,他沒什麽問題。問題是男爵閣下昨天送出的電報,好像少了點什麽。”

布朗探長用一聲“啊”表達了自己的不解。

“那車夫說,男爵閣下昨夜應該是想往兩個地方發兩封電報。但他把寫着內容的紙條遞給電報員時,電報員說上面只寫了一個內容,也就是你們格林菲爾德治安所收到的那封。”

“男爵閣下給他信紙的時候沒口頭說過嗎?”

“很可惜,希爾科羅男爵當時是用語速很快的馬黎語跟他說的,好像還有點大舌頭。而那個車夫是個羅蘭人,馬黎語實在不怎麽樣,沒聽清卻又不敢讓男爵再說一次。他想着反正男爵都寫下來了,讓電報員照實發就好。”金發的小紳士皺起眉頭,“按照他的複述,好像是要給某個叫‘普瑞埃’的大教堂還是牧師遞信,有關‘紡織’什麽的……因為收信人和內容都不明确,電報員自然沒法發出這條消息。”

“普瑞埃?真是個怪名字……哦,可能是跟慈善活動有關吧。救濟貧民窟的孩子、改善紡織女工的作業條件什麽的?最近報紙上有好多這樣的文章。”探長松了口氣,有些不以為然道,“可能男爵就是突然想起這麽件事,口頭囑咐了一句但沒寫下來。”

“只是這樣?”

“那還能是什麽?您之前還說過,他最近想要重回議會,做慈善可是提升名聲的捷徑……”

“是嗎……可還是有好幾個疑點……”

小弗魯門先生顯然還沉迷在這場“偵探游戲”裏。礙于對方的身份,布朗探長只能無奈妥協:“您要是實在好奇,不如我跟您一起再去問問那個車夫?多問幾遍說不定他就能想起來了。”

“那再好不過……但現在可能有些困難。”

小弗魯門也跟着嘆息:“那個車夫實在是個忠仆。回來後就聽說男爵死了的事,哭了半天後又喝了不少酒,我問完那些問題後便躺在馬廄裏不省人事了……”

“那就明天吧!”布朗探長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道,“明天華萊士警司就該帶人趕到了,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他……”

***

是夜,薄雲被風推着向前,慢慢遮擋住月亮。

一個黑影借着夜色溜出主樓,蹑手蹑腳地靠近馬棚。

儲存幹草的區域傳出清晰的呼嚕聲,靠近的同時,酒臭味也越來越濃。

一名醉漢正躺在幹草堆中。他大部分的身子隐在黑暗裏,照入室內的微光只能讓人看清他身上那起了球的舊衣服。

空酒瓶歪歪扭扭地倒在他的腳下,人影撿起晃了晃,裏面還有半瓶……

真巧。

只要把懷中的東西混進酒裏,灌下去,這個喜歡亂說話的醉漢就再也開不了口了……酒鬼死在冬夜裏,這再常見不過了,不是嗎?

…………

不對,有哪裏不對勁。

人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将手裏的酒瓶砸向還在打呼的醉漢。

不出所料,上一秒還人事不知的“醉漢”向旁邊快速一個翻滾,直接躲開了酒瓶。

人影卻沒有停留,直接向另一邊的馬舍奔去。

“沒用的,馬早就被牽走了。”

人影頓住腳步,緩緩向聲音來處看去。

薄雲随風散開,月光将來人的半張臉照亮。

小弗魯門先生從門後走出,定定與人影對視兩秒,忽地輕笑出聲。

“創世節快樂,多弗爵士。”他歪了歪頭,音調調皮地上揚,“這份新年禮物吓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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