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窗外陽光正好, 透過樹葉的間隙和防盜窗的空格照進來,金黃的光線中可以看見細細的粉塵在下沉。鍋中的肉湯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 鼓脹到最大然後爆開,散成一朵綻開的水花,散發出勾人的濃香。确實是一幅溫暖美好的畫卷。

英俊清隽的少年如芝蘭玉樹般站在這裏,像是誤入紅塵的神仙郎,面容精致又淡漠,卻偏偏眼角處的紅暈濃墨重彩, 像瑩透的白瓷被抹上一層豔麗的丹紅,給他增添了幾分脆弱又迤逦的美感。

一如哥窯的冰裂紋瓷器。

虞知微被這樣驚心動魄的美感震得一時失語,恍恍惚惚地想,怪不得那些惡劣的小男生總喜歡把女孩子欺負哭啊,眼眶紅紅淚眼汪汪什麽的……

啊呸呸呸, 她想什麽呢!虞知微陡然回神,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巴掌。

禽獸!都把人弄哭了還好意思想這烏七八糟的!

卿見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前一句話上, 沒聽見她的後一句,繃着臉提醒:“不許說髒話。”

洋蔥的刺激性太強, 他有些想打噴嚏, 後退了一步,吸了吸鼻子強忍下來。

落在虞知微耳中,簡直就是确鑿無疑氣哭卿見的證據啊, 他還強忍着, 簡直像一朵倔強的小白花。

虞知微愧疚更甚,小心翼翼又結結巴巴地說:“我, 我真把你氣哭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嘴賤一下……對,對不起, 你,你別哭了……”

“什麽?”卿·被迫倔強小白花·見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左手下意識向眼角摸去,“我沒哭啊,應該是洗菜時不小心濺到的水。”

左手剛剛從洋蔥上拿下,上面沾滿了辛辣刺激的汁水,手的主人卻忘了,徑直摸到眼角的皮膚上。

一瞬間,他用實際行動演示了一個詞——潸然淚下。

虞知微目瞪口呆地看着卿見一邊否認一邊淚如泉湧,眼淚越擦越多。像是吊在門框上的珠簾,被調皮的小孩子一剪,稀裏嘩啦灑了滿地。

卿見又窘迫又急促,睫毛劇烈地顫抖着,将手中的刀往菜板上一拍,連聲音都不複往日的清冷平靜:“我沒哭,我是在切洋蔥!辣的。”

美人含淚帶怒,冷白的面頰上一片晶瑩,連着眼眶都是紅的。

聲音顫抖,半點也沒有往日的淡漠梳理,像是火山口與世隔絕波瀾不驚的湖泊,突然翻起了洶湧的波濤——惱怒地盯着你,說他沒哭,是被洋蔥辣的。

虞知微不信。

她雖然沒切過洋蔥,但是經常看一些做飯的小視頻,裏面的博主切洋蔥,好像眼圈從來沒紅過啊。

剛巧,她罵了人家一頓,剛巧人家聽見了,然後人家紅着眼眶說被洋蔥辣的。

性轉一下,情況是不是約等于一個被渣男傷害感情的女孩子倔強地說是眼睛裏進了沙子。

“對對對你沒哭。”心虛的渣男虞知微忙不疊地點頭,“洋蔥汁沾眼睛上了,是辣的,我知道。”

卿見看着她那一臉明顯沒相信一臉我知道我知道的樣子又氣又不知道說什麽——感覺說什麽都在嘴硬,又不願沖她發脾氣,憋了半天只是悶悶又無力地丢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轉身手起刀落咣咣咣地繼續剁洋蔥,惱火全遷怒在菜上面了。

好極了,落在虞知微眼裏,簡直就是無聲地控訴。

也是,人家卿見又不是她的誰,這幾天勞心勞力地就像是帶孩子的,結果還帶出了一個白眼狼背地裏罵他,這放誰身上不怄氣啊,但都把卿見這個平時高冷嚴肅的小教導主任給氣哭了……

虞知微自我反思着,越反思負罪感越甚,踮着腳縮頭耷腦地湊到他右手邊,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揪住他的袖子,搖了搖:“卿見,你聽我狡辯,啊不,解釋。”

卿手正重重地切着菜呢,被她一搭,卻仿佛受了千鈞力似的,險些将手中的刀給丢了出去。

他下意識一甩從她抽中走了衣袖,動作急切,像是生氣地甩開。

生這麽大的氣啊?虞知微呆呆地看着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殊不知卿見也正懊惱着自己反應過激呢,從眼角窺見了她的反應,狀似無意道:“拿着刀呢,小心傷到你。”

“你剛剛要解釋什麽。”

他頓了一下,自然地轉移話題。

這下輪到虞知微支支吾吾了——她之前罵得太絕對了,指名道姓說人煩,甚至具體到了各種行為,一時半會兒居然想不出該怎麽描補。

卿見也不催她,換了塊案板開始切牛肉。

虞知微眼一閉心一橫腳一跺:“我錯了,對不起嘛!”

卿見停了手,有些驚奇地轉頭看向她——經過這些天的了解,他對她別扭傲嬌死不認錯、甚至哪怕錯的極其明顯最多哼哼唧唧兩聲的個性有了十分深刻的了解,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聽見她說她錯了。

簡直受.寵.若.驚。

更令人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面,似乎是愧疚難安的補償心裏,又似乎是因為因為罵了他心虛,虞知微在後面的時間裏極為乖巧,具體行為體現在——

早上叫起床不會邊哼唧邊罵他磨蹭半個小時了,甚至開門的時候能得到一句甜甜的早安;關于玩手機的時間也不拖拖拉拉和他鬥智鬥勇了,剛滿一個小時就乖乖交給他;聽題目更認真了講完了題還會盯着他誇他厲害;在他練琴的時候甚至給他端了杯自己榨的橙汁——雖然比例沒調好不大好喝;還有,叫她出去跑步的時候也不扒拉着餐桌腿死扯不動了,跑步的路上還給他買了個棒棒糖!

這種待遇,卿見毛骨悚然中帶了點戰戰兢兢的享受了一天半——就到了去學校上晚自習的時候,而且似乎也覺得虞知微t“贖罪”贖得差不多了,書包一背,歡歡喜喜地提前去了學校。

“卿見拜拜!我就不和你一起啦,我答應要和朋友一起去!”

虞知微興高采烈地站在門口沖卿見揮手,不等他回應,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那架勢整個就是一籠子裏憋久了門一開連滾帶爬争分奪秒沖出去的小鳥,啾啾叫着,生氣勃勃。

“再……”見字還沒出口,門已經關上了,隔絕了屋外的雜音,和她的叽叽喳喳聲。

屋子裏安靜下來,已經消失好幾天的寂靜重新在偌大的空間裏慢慢湧現,他莫名覺得,客廳裏鬧鐘的滴答聲明顯了好多。

呵,跑得真快。

卿見想着虞知微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将手中半天沒翻一頁的書本放下。

他走進廚房,将蜂蜜小餅幹從烤箱中端了出來——昨天晚上虞知微把同一個美食小視頻在他面前翻來覆去看了老多遍,暗示地拙劣極了。

睡一覺起來,卻将其忘得一幹二淨。

卿見想着虞知微那副總是歡天喜地沒心沒肺的模樣,哼了一聲,唇角卻不自覺翻起一絲笑。

他将小餅幹盡數倒進一個精致的便當盒中。

校規不讓自帶早午餐或外賣這些,餅幹牛奶不屬于此類——蔣主任不會管,再說學校的小賣部還賣這些呢!

卿見這樣想着,将餅幹裝進便當盒裏,然後将剩下的材料放回冰箱。

一打開櫃門,正對上了幾顆圓滾滾的洋蔥——上次炒青椒牛柳沒用完的。

他看着它們,驀然想起自從他被熏哭後這幾天又甜又乖巧又安分的虞知微,眼中劃過一抹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想了什麽,越想耳朵越紅,碰的一聲急促地将冰箱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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