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六月初一，天才蒙蒙亮，李承乾就被風蕾從床上挖起來，他迷迷糊糊洗漱吃飯，拒絕小厮的幫忙，自己背上新做的書包，樂颠颠往前院跑。
學堂已經布準備好了，跟李世民的書房一個院子，占了西偏殿最好的一間房，光線好位置佳——位置佳主要是對于李世民來說，畢竟挨得這麽近，伸個腰擡個腿的功夫就能過來檢查一下。
當然李承乾也不在意，他從來都不怕被檢查。
挺胸.jpg到了學堂，杜荷還沒來，蘇琛已經在了。
“你來的好早啊！”李承乾擡手和蘇琛打了個招呼，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書包放下。
房間裏有三個位置，李承乾坐最中間。
蘇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禮，笑眯眯說：“郎君也很早，我只比你稍微早一點點。”
李承乾嘿嘿一笑，他早就盼着這一天啦。
他喜歡讀書，也想要同學。淘淘有很多同學，他卻只能自己一個人學習。現在好了，他不僅能學到新知識，還有小夥伴一起上課。他超高興的！
李承乾在書案前坐好，把書和筆墨紙硯從書包裏掏出來，整整齊齊擺到書桌上。
蘇琛好奇地看着李承乾動作，對他花花綠綠的書包很感興趣：“這是王妃給你做的嗎？”
“是風蕾姐姐做噠。”李承乾把書包舉起來給他看，這是李承乾比照淘淘的書包讓風蕾做的，整體做成卡通長耳兔形象，毛茸茸的特別可愛。
蘇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也想要這樣的書包，比書箱好看多了！
他抿了抿嘴唇，默默移開了視線。他和李承乾還不熟，不好意思開口。
不一會兒杜荷也來了，李承乾見他生龍活虎，暗暗松了一口氣，昨天杜荷回杜家去住了，李承乾一直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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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還好，至少沒挨打。
杜荷嘎嘎直樂：“我就說昨天回家最好啦，阿耶知道今天要來王府讀書，所以不敢打我！”
他對李承乾擠眉弄眼，得意洋洋道：“我要一輩子給你做伴讀，這樣阿耶就再也不能打我啦！”
旁邊的蘇琛嗤笑一聲。
杜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了，回頭超兇地問：“你笑什麽？”
“我笑你沒出息。”
“給承乾做伴讀怎麽沒出息了，難道你不想一輩子給承乾做伴讀？”杜荷抓住把柄，立馬開始挑撥離間，“承乾你看，他不是真心給你做伴讀的，要不還是換一個吧！”
李承乾搖頭，同情地看他：“你不要想了，不可能換掉蘇琛噠。”
都已經選好了，不可能平白無故換掉，蘇琛又沒犯錯。
只能說事情就是那麽巧，侯思逵在入學前兩天突然生病，李世民和長孫氏沒那麽多時間仔細挑選新伴讀，便從之前的人選裏挑了一個。
蘇琛自身條件好，加上當伴讀的意願強烈，理所當然被選上了。
之前長孫氏問李承乾時，他并不在意另一個伴讀是誰，這次便沒征求他的意見。後來知道杜荷與蘇琛不睦，卻已經塵埃落定，想改都不行了。
李承乾拍拍他肩膀，嘆氣：“這都是命，你就認了吧。”
杜荷：嗚！
他真的真的不想和蘇琛做同窗！
杜荷傷心不已，蘇琛還要補刀：“我可沒說不想做大郎君的伴讀，只是沒見過像你這麽怕阿耶的人，說你沒出息不算冤枉吧？”
杜荷跳腳：“這怎麽能算沒出息？這是人之常情，誰能不怕阿耶？承乾你不怕王爺嗎？”
李承乾眼神漂移，實話實說：“我、我不怎麽怕。”
“我也不怕！”蘇琛挺胸傲然道，“像我和大郎君這種聰明人都不怕阿耶！”
李承乾不由自主跟着點頭：是噠是噠。
杜荷：“……”
……
李承乾見杜荷真的要生氣了，嘻嘻一笑轉移話題：“你寫給杜伯父的誇誇信給他看了嗎？”
“給了。”
李承乾連忙追問：“怎麽樣怎麽樣？杜伯父什麽反應？”
他眼睛亮晶晶的，這是他小蓮花說話課堂的第一份課後作業，現在就是檢驗教學成果的時候啦！
杜如晦會是什麽反應，高興還是感動？又或者一者兼有？
杜荷咬牙道：“他說我的字太難看，讓我每天練五張大字！”
李承乾：“……”
他緩緩皺起小眉毛：“怎麽會這樣？不應該吖！”
杜荷神神秘秘說：“不過阿娘悄悄跟我說了，阿耶其實很高興，還跟她炫耀好久呢。”
他輕哼一聲，“大人就是虛僞。”
李承乾點頭：是噠是噠，大人有時候就是很虛僞。
蘇琛提醒李承乾：“你第一天上課，先生肯定會考校一一，做好準備了嗎？”
李承乾搖頭：“沒有吖，準備什麽？”
蘇琛李承乾大三歲，已經開蒙過，對這些比較了解，解釋道：“就是問你平時背什麽書，學什麽字，對郎君來說想來不難。”
杜荷頓時有點發愁，他比蘇琛了解李承乾，自家小夥伴确實聰明，還能把《千字文》倒背如流，但他平時其實不怎麽看啓蒙書，每天抱着《千字文》裝樣子，實際上都在琢磨那些天書一樣的鬼畫符，說是“數學”什麽的，也不知誰教他的。
先生考校李承乾《千字文》還行，至少他是會背的，如果考校別的，他恐怕就要露餡。
杜荷眼睛轉了轉，小聲安慰道：“別怕，我和蘇琛會幫你的，《百家訓》我都背到一半了，蘇琛懂得比我更多……對吧，蘇琛？”
蘇琛：“……”這時候倒不讨厭他啦？
他對李承乾道：“先生考校只是為了了解我們的學習進度，好進行教習安排，不會處罰的，沒必要瞞着他們。”
李承乾點頭：“我知道噠。”他就沒想要作弊呀。
他板着小臉對杜荷說：“你不該有這種想法，我們是學生，怎麽能騙先生呢？”
杜荷嘟着嘴，不太高興地說：“我是為了你好嘛。”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學習是為了我們自己，不能弄虛作假噠！”
杜荷垂頭喪氣：“好叭，我錯啦！”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李承乾一本正經地鼓勵一句，又從小荷包裏摸出塊油紙包着的酥糖給他，“這是姑母給我的糖，可好吃可好吃了哦。”
杜荷眼睛咻一下就亮了：“平陽公主府上的糖？”
他一掃剛才的萎靡，接過糖塊小心放進自己荷包，拍了拍：“我回去吃。”
給阿耶阿娘阿兄看（炫耀）過再吃，嘿嘿嘿嘿嘿李承乾重新摸出一塊，剝了紙皮塞到杜荷嘴裏，給自己和蘇琛也塞了一塊，感受到口中的甜蜜滋味，忍不住開心地晃動小短腿。
蘇琛：“……”
他看着李承乾和杜荷，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味覺，這不就是普通的酥糖，味道是比市面上略好些，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李承乾對他擠擠眼，低聲道：“杜荷最喜歡我姑母啦。”
“原來是這樣。”大唐崇拜平陽公主的人不要太多，蘇琛能理解杜荷了。
陸德明在窗戶外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三個小娃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嘴裏都含着糖塊，其中一個一臉夢幻，另外兩個彎着腰頭碰頭低語。
他重重咳嗽一聲，三個人受驚似的齊齊擡頭，然後連忙板板正正坐好，陸德明這才施施然走進去。
李承乾雙手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胸前桌子上，嘴巴不動聲色地飛快蠕動，把糖塊咬碎咽了下去，大眼睛轉了一圈，見杜荷和蘇琛也都咽下去了，忍不住咧開小嘴一笑，正好和走到門口的陸德明對上視線。
他連忙收斂笑容，肉嘟嘟的小臉板起，努力做出嚴肅的樣子。
陸德明怔愣一瞬，不由露出點笑意。
外面都說大郎君頑劣，孔穎達也說他淘氣，眼下看着倒是挺乖巧的。
師生四人見過禮，陸德明也在案前坐下。沉聲道：“今日入學，望你們日後勤勉不怠，學有所成。”
李承乾和杜荷、蘇琛大聲應是。
接下來果然如蘇琛所說，陸先生先要了解他們的學習進度。
最主要是李承乾，畢竟他才是正主，且年紀最小還沒開蒙，杜荷和蘇琛比他大兩三歲，進度肯定比他快。
李承乾奶聲奶氣地說：“會背《千字文》、《百家訓》和《開蒙要訓》了~”
杜荷：“？”
他一臉震驚：“你還會《百家訓》和《開蒙要訓》？我怎麽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學習啦？”
李承乾白他一眼：“我看書的時候你不是見過嗎，這麽快就忘了？”
杜荷努力回想，隐約是想起來見李承乾看過兩回《百家訓》和《開蒙要訓》，但是……只有兩回啊！兩回就能背下兩本書？！
李承乾挺起小胸膛，得意道：“我就是很聰明啦，你不用和我比噠！”
杜荷：“……”
杜荷神情恍惚，有點懷疑人生，早知道李承乾聰明，但今天還是有被打擊到。
陸德明并不驚訝，早在聽說李承乾“倒背如流”的事跡時，他就知道這個學生很聰明，背書對他來說絕不是難事。
只是仍難免心生歡喜，他已經年逾古稀，一生癡研經義，也教過不少學生，卻從沒有哪一個如李承乾這般聰慧。
沒有先生不喜歡聰明的學生，陸德明也是如此。
他忍不住露出點笑意，溫聲問道：“這些書你都會背了，字可認識？”
“認識，但不會寫。”
陸德明挑挑眉：“若老朽沒記錯，生辰宴郎君曾親筆給回禮題字？”
李承乾對對手指：“會寫一點，但很容易寫錯。”
主要他學了兩套文字，很容易混淆。
陸德明點頭：“無妨，能寫已經很好了。文章意思可通？”
李承乾點點頭又搖搖頭：“知道一點。”
是風蕾見他讀書，偶爾會給他講一些，并沒有系統地學過。
杜荷恢複精神，覺得自己又可以了。他可是知道《千字文》和《百家訓》意思的哦！
陸德明心中暗罵李世民，到底是怎麽教孩子的？字都會認會寫了，竟然連釋義都不講。虧得李承乾聰明，否則按李世民的教法，好好的孩子都得教廢了。
李·背鍋俠·世民：“？？？”
總體而言，陸德明對考校結果很滿意，李承乾就不說了，蘇琛聰明又上進，底子打得很紮實，進度也不錯，啓蒙書早就爛熟于心，就連《大學》和《論語》也已經學完，開始精學《孟子》。
唯一的顯眼包就是杜荷，年紀比李承乾大兩歲，只比蘇琛小一歲，但只會背《千字文》和半本《百家訓》，字還認不全，更不用說寫了。
三個人學習進度差異太大，陸德明把他們分成兩組，李承乾和杜荷一起學習啓蒙教材，蘇琛獨自一組學《孟子》。
李承乾還沒說話，蘇琛就舉手問道：“先生，我是大郎君的伴讀，不應該配合他的進度嗎？”
陸德明含笑不語，問李承乾：“大郎君的意思呢？”
李承乾茫然地仰着小腦袋：“不用配合我呀，你學你的就是了，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
陸德明捋着花白的胡須點頭：“正是如此，大郎君聰慧，你可得努力用功，別太快被他追上了。”
蘇琛明白了，陸德明是怕他以後跟不上李承乾的進度，讓他抓緊時間多學點，也是為了李承乾好。他沒什麽不高興，總歸是自己占了便宜，恭恭敬敬拱手應是。
陸德明滿意颔首，這幾l個學生別的不說，心性都挺不錯。
他先給李承乾和杜荷講課，講完一節就讓他們自己理解消化，然後給蘇琛講課。
陸德明不愧是大儒，講起課來旁征博引，引經據典，雖然有點拗口難懂，但很有意思，李承乾聽着聽着就入迷了。
杜荷本來想慣例偷懶，見狀也能苦着臉咬牙繼續學。
嗚嗚嗚，小夥伴太厲害了，他也不想太落後呀。
上午學文章加背書，下午學認字和練字，一天時間咻一下就過去了。
下課後，三小只和先生互相行禮道別完，李承乾立刻跳起來收拾東西：“杜荷，快快快，我們要來不及了。”
“我不去！我要回家寫功課！”杜荷不想去孵蛋，癱在椅子上不肯動彈，懶洋洋地說，“我今天學得太累了，反正那邊有人看着，一天不去也沒事。”
“不要，我要去！”
系統很難遠距離精準把控溫度和濕度，為了不出差錯，李承乾肯定要去一趟。
杜荷正要耍賴，眼睛一轉就瞄到蘇琛正好奇地看着他們，于是又改了主意：“好吧，那我們走吧。”
他要和承乾一起玩兒，不帶蘇琛，排擠他！
蘇琛好奇道：“你們是去孵蛋嗎？”
李承乾點頭，歪着小腦袋問：“你怎麽知道？”
“我聽別人說的。”這事兒李世民沒瞞着，外面很多人都知道，蘇琛自然也不例外。他說，“我對這個很感興趣，能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嗎？”
杜荷翻了個白眼：“你不是只喜歡讀書嗎，什麽時候對孵蛋感興趣了？”
蘇琛：“就在大郎君開始孵蛋後。”
杜荷：“……”
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道：“馬屁精！”
蘇琛微笑着反唇相譏：“你知道什麽？大郎君做出來的玩具都那麽好玩，現在費這麽多功夫孵蛋，不是更好玩就是有大用，我感興趣不是很正常嗎？這個道理你都不懂，笨蛋！”
“你才不懂！你才是笨蛋！”杜荷氣得跳腳，“承乾，就帶他一起去！”
蘇琛這麽文弱，孵蛋房又熱又臭，他肯定會受不了的。
杜荷心裏奸笑，他就等着看蘇琛後悔的樣子。
三小只噠噠噠跑出去，李承乾只顧着悶頭往前跑，差點撞上迎面過來的一雙長腿，他頭也沒擡，原地轉個方向就要繞過去，小腦袋卻被一只大手按住，瞬間成了擱淺的小烏龜，原地掙紮動彈不得。
他小奶音憤怒：“是誰吖？放開我！不然我找阿耶打你啦！”
“就是你阿耶我！”李世民聲音含着笑意，“下了學不出來，躲在學堂裏幹什麽呢？”
李承乾嚴肅道：“我們在商量正事。”
他甩甩腦袋，努力擺脫李世民的手，這才看到旁邊還有幾l個人，除了剛剛出來的陸德明，杜如晦和蘇勖也在。
李承乾一一打過招呼，明白了：“阿耶是不是來看我們讀書的？”
李世民笑道：“是啊，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麽樣？”
李承乾想了想，背着小手點頭一本正經：“還不錯吖。”
衆人都被他這樣子逗得不行，李世民也笑，張開胳膊要抱他：“咱們去書房說。”
李承乾卻一彎腰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去，一溜煙跑出老遠，小奶音遠遠傳來：“我還有別噠事，以後再說吧。”
杜荷和蘇琛也如法炮制，紛紛溜之大吉。
擔心孩子們，特意跑來送溫暖的大人們：“……”
怎麽感覺自己有點多餘？
李承乾順便還提醒李世民：“阿耶記得寫作業！”
陸德明不愧是做先生的，對某些詞彙格外敏感：“作業是功課？王爺要做什麽功課？”
李世民輕咳一聲：“沒什麽。”
決定不能讓人知道他的功課是誇李淵！決定不能！
李世民這麽想着，就對上杜如晦意味深長的視線。
李世民：“……”
杜如晦對他微微一笑，李世民暗暗警惕，這個表情他太熟悉了，不就是他想炫耀臭小子時的樣子嗎？
果然杜如晦道：“王爺需要借鑒嗎，昨天荷兒交給我幾l份，寫得倒是有點意思。”
李世民心裏輕哼，不就是被兒子誇了幾l句嗎，有什麽好得意的？杜荷要不是為了完成功課，才不會誇杜如晦。
而他兒子，是布置功課的那個人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