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雞儆猴

第2章 殺雞儆猴

郝瑾瑜在一衆太監的簇擁下,來到宣德門。

只見宮門內,各樣式的刑具鋪滿路。

鋸、箝、鞭、夾棍、絞架……稀疏平常。炭火路、滾刀路并排而列,盡頭擺放冰浴桶、火浴桶。

這是一種剝皮的手段,先隔火燙熟,再隔冰冷鎮,肉皮很容易分離,剝皮尤為順手。道理和剝雞蛋差不多……

郝瑾瑜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全賴于原身有着豐富的實踐知識。不少慘絕人寰的刑具,是原身設計的。

超級加倍的變态了屬實是。

望着厚重的城門,郝瑾瑜眨了眨眼。

慶雲會意,高聲唱和:“開——”

“開一道縫!”郝瑾瑜立刻補充道。

滿朝文武看到門內人間煉獄的景象,非逼着他們加速搞死自己。

慶雲糊塗了。大人素來光明正大,合該大開金門,霞光披身,身後刑具遍布,宛若閻羅再現。

多麽震撼人心,多麽令人敬慕!

見慶雲呆立不動,郝瑾瑜挽起金線寬袖,親自動手。

這般不麻利,怎麽當馬仔?早晚貶你回直殿監,清理茅房!

郝瑾瑜用力推開一人寬的縫隙。先探腿,後伸頭,仗着身板輕薄,側身從門縫裏跨了出來。

郝瑾瑜整整嵌金三山帽,理了理簇錦蟒龍袍,手持象牙扇,氣度優雅。

擡眼,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自己。绛衣如陣,冠帻交輝,甚為壯觀。

好多人吶。

他往後退半步,垮成個批臉。

媽媽,我想回家。

下一瞬,百官跪倒在地,高呼道:“九千歲金安。”

不少人面容隐含屈辱的怒意,唯有一人敢長身而立,不懼奸佞,正是年逾半百的陸學士。

慶雲略胖,好不容易從門縫裏擠出來,看見陸明遠不跪,陰陽怪氣道:“皇上說過‘見提督大人如朕親臨’,你不跪下,就是蔑視聖上!好大的狗膽!”

陸明遠冷哼一聲:“老夫為何要跪一閹人?”

“不知死活!”慶雲怒道。

郝瑾瑜擺擺手,神情不見怒意,反而颔首。

“大人們,起身吧。”

百官面面相觑,一時不知這閹賊打的什麽主意,戰戰兢兢站起身,垂頭聽訓。

禁衛十分有眼力勁,搬上雕蟒紋的金椅。

郝瑾瑜感激地看禁衛一眼,一屁股坐下。

腿軟!

陸老學士年紀大了,勇得很,毫不客氣地質問道:“聖旨要百官齊聚,為何遲遲不見皇上?提督大人莫不是假傳聖旨?”

此時站出一位身穿緋色圓袍繡仙鶴、年約四十美須髯的官員,道:“陸學士此言差矣。君君臣臣,君說如何,我們便如何。您張口便誣陷九千歲,莫不是對君上的安排不滿?”

這人,郝瑾瑜記得,自己一手推上來的新任首輔珂信長。

“休要血口噴人!”陸老學士怒罵道。

兩人文采斐然,口才也好。引經據典,辯得唾沫飛星,面紅耳赤,正好給郝瑾瑜思考對策的時間。

錦衣衛身為特務機構,可以說無孔不入,就連人家在茅廁随口幾句咒罵,也能記錄在案,呈報上來。

偏偏原身睚眦必報,假傳聖旨,擺開大刑,想懲戒背後說他壞話的官員。

原身這事做得就不厚道了。

身為打工人,郝瑾瑜沒少在背後問候甲方爸爸的全家。大家維持表面和氣,你管別人背後放屁拉屎咯。

郝瑾瑜感同身受,自然不能按照原身的計劃,但必須尋個召集百官的由頭。既不能大動幹戈,痛打百官,又要威懾他們,不再繼續糾纏聖旨是否有假……

慶雲見主子臉色蒼白,将手裏的狐皮大氅,跪遞到郝瑾瑜面前。

“天氣轉涼,大人小心身子。”

郝瑾瑜聽此,靈機一動。

他起身任慶雲披好大氅,氅上的白色絨毛襯得小臉愈發瑩白冷豔。

“前些日子下了幾場秋雨,眼見天氣越發寒涼。聖上擔心卿家們的身體,召集衆位,特意賞賜驅寒補藥,由灑家派發給大家。”

郝瑾瑜張口就來,笑吟吟道,“衆位大人要保重身體啊,尤其陸大學士。

三日前,陸學士與愛妾行房,功課不及半盞茶功夫,十八歲愛妾惱怒得緊,一腳踹您下床。翌日,您便到東街市的李記醫館拿了三副滋補藥……”

“天下之師”與十八歲嬌妾行敦倫之事,心有餘力不足……你猜怎麽着?

老不休竟去買了壯陽藥……

這瓜,多勁爆!

無人能抵擋八卦的熱情,尤其是身處枯燥職場的打工人。

百官也是打工人嘛。

果不其然,百官嘩然,議論聲窸窸窣窣,看向陸大人的眼神不覺變了顏色。

陸明遠被當面戳破隐秘的家事,又氣又惱,臉色紅青交錯,大喝一聲:“荒謬!”

郝瑾瑜悠然地搖了搖象牙扇,嘶——有點冷。

原身一年四季搖個破扇子,就不覺得冷嘛。

郝瑾瑜內心默默吐槽,一邊道:“陸老學士,俗話說虛不勝補。您年紀不小了,用藥該仔細些。藥方裏那味黃藥子,傷肝得緊吶。氣大又傷身,莫要動氣。”

百官剛才還沉浸在吃瓜中,聽到郝瑾瑜的話,不禁驚駭恐懼。

郝瑾瑜就連床底私事、藥方的明細都知曉得清清楚楚,豈不是人人都躲不開監視,再無秘密?!

一時鴉雀無聲。

陸明遠自诩清譽一生,老來卻落個“好色腎虛”之名。他悲憤交加,竟徑直朝門撞去。

錦衣衛眼尖手急,反手将人摁倒在地。

衆官眼裏,陰狠毒辣的郝瑾瑜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陸明遠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對方,面色陰戾。

實則,郝瑾瑜腿軟得很,走路自然慢。又差點搞出人命,哪能笑得出來,不哭喪臉全靠演技出衆。

他心裏默念:不能怪我哈,誰讓你老人家不知檢點,又主動撞槍口。

郝瑾瑜有同情心,但不多。

手中的象牙骨扇冰涼如水,輕輕拍了拍陸明遠的老臉。

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揚,郝瑾瑜盡量展現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冷蔑道:“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灑家敬你,你便是我朝師表,灑家不願敬你,你只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

陸明遠身體發顫,登時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抱歉哦,殺雞儆猴,雞死相不慘,鎮不住這群猴精。

郝瑾瑜眼含愧色,陰柔的聲音仍舊異常冰冷:“還不拖下去,找太醫看看,灑家可不願背上欺辱“聖賢德師”的罵名。”

慶雲看向郝瑾瑜的眼神充滿火熱的敬佩。

主子以往做事就兩字“狠絕”,誰不服,直接拉出去砍咯。

今日行事不僅狠,還多了幾分陰險呢。大學士被羞辱成這樣,沒的臉見人,他瞧着都有幾分可憐。

兩朝元老雙腳拖地,如同犯人一般,被拉了出去。

百官膽顫心寒,唯恐下一個挨刀的便是自己。聲譽沒了,于文官而言,比死更可怕。

郝瑾瑜微微一笑,裝模作樣地拿眼神巡視衆人一遍,看得他們頭皮發麻。

“灑家乏了,衆位大人閑聊片刻,互相探讨下養生之道。午時後,各自去太醫院領補藥吧。”

而後,慢條斯理地攏了攏狐皮大氅,從門縫裏順了進去。

慶雲緊随其後,文武百官便無所适從地盯着,肥嘟嘟的屁|股一點點擠進門縫。

門外,百官絲毫不敢違背郝瑾瑜的話。迎着冷風,硬生生站足兩個時辰,直到正午。

門內,郝瑾瑜掏出繡帕,擦擦額角沁出的冷汗。

乖乖,吓死他了。

奸佞不好當啊。

“刑具撤幹淨,莫要留下痕跡。”

郝瑾瑜瞪視慶雲一眼:“以後少搞這些血呼啦絲的東西,灑家看着惡心……”

慶雲無辜被遷怒,委屈道:“大人,您不是最喜歡用刑的嗎?”

“刑具太過無趣,灑家倦了。”

不能再搞第二回,他的心髒受不了啊,親。

原身眼型狹長鋒利,高鼻薄唇,骨相優越,用現在的話說,長了張高級厭世臉。

他無需做太多表情,便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慶雲瞬間被說服,眼神放光:“刑具只能折磨他們的肉|體,而大人是要折磨他們的靈魂,令他們徹底折服。大人手段之高,小的敬佩至極啊。”

“嗯,舒心。”

郝瑾瑜眯了眯眼,充分享受彩虹屁。

天晴了,雨停了,郝瑾瑜感覺自個又行了。

區區奸臣而已,又有何難。

“提督大人——”

東宮大太監明理神色慌張,跌跌撞撞跪倒在郝瑾瑜面前。

“太子殿下魔怔了,提劍去乾清宮了。大人該怎麽辦啊?”

乾清宮是老皇帝的寝殿,太子難不成要……弑父?

郝瑾瑜被突然冒出的念頭吓了一跳。

慶雲和明理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期望他拿主意。

“還站着幹嘛?快派人攔住殿下。”

郝瑾瑜揉了揉眉心,一面吩咐禁軍趕緊行動,一面疾步趕往乾清宮。

“太子什麽情況?”

明理:“禀告提督大人,昨個太子落水醒來後,神情便有些不對,自己關在房間內整夜,任誰都不想見,神神叨叨地念着什麽。

今日一早起來,二話不說,氣勢洶洶地提劍往乾清宮去。奴才想攔,被踹翻好幾個跟頭……嗚嗚嗚嗚……”

太子劉子駿,原為二皇子。母族是地方上的小鄉紳,其母選秀入宮,品級一直不高,在他七歲時便病逝了。

宮內人拜高踩低,劉子駿長期被欺負,養成怯懦膽小的個性。

原身正看中他無所依靠,性格怯懦。暗中照拂二皇子,比親爹更溫暖周到。

彼時,先太子是最受寵的貴妃所出,風頭正盛,與貪官首輔關系密切,處處打壓李皇後的勢力。

郝瑾瑜借此機會,與李皇後合作,用丹藥控制老皇帝,搞死了先太子和仇人。

李皇後遵循與原身的約定:過劉子駿到自己名下,成為名正言順的嫡子。年前,劉子駿被正式冊立為太子。

從七歲到如今的十八歲,原身照顧了劉子駿十一年。毫無疑問,成為劉子駿最信賴親近的人。

劉子駿不顧百官斥責,執意稱呼他為“先生”。日常所有事,也定要他來拿主意。

原身對劉子駿,利用多于“父子之情”。打着劉子駿登基後,繼續把持朝堂的算盤。

原身十分自信,認為兩人“父慈子孝”能一直進行下去,沒想到劉子駿竟想兩人同歸于盡……在原身的茶水裏下迷藥,抱着一同跳下水,讓他撿了便宜穿越而來。

郝瑾瑜長嘆一聲。

太子為何會這樣?

原身都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

毀滅吧。

狗宦官誰愛當誰當,打工人只想躺平等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