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釋前嫌

第17章 冰釋前嫌

感染鼠疫的跳蚤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劉子駿的枕頭上,必然有人故意為之。

郝瑾瑜簡明扼要地把自己的猜測說給劉子駿聽。

“三日前,我在你房前遇到打掃仆人阿福,當時只覺得他面生有幾分嫌疑。現在回想起來,他腳邊的水桶內飄着一副手套……我已要趙铎仁去找,但回禀說那日離開後,便告假回家,不曾回府上。”

郝瑾瑜道,“他的嫌疑極大,現在還沒找到人。”

劉子駿剛脫離險境,身體虛弱,聲音少了以往擲地有聲的力度,仍舊沉穩。

“恐早已滅口。孤封鎖消息,外面的人不知道孤到底死沒死,幕後之人想必心急如焚……必定還有人傳遞消息出去,暗中查探,不信不露出馬腳。”

郝瑾瑜道:“你不好奇是誰幹出這等陰損的事情嗎?”

“左右不過三皇子一派搞得鬼。即便沒有證據,孤亦認準了他。”

劉子駿分析過處境,他一旦死掉,得利最大的便是三皇子。

郝瑾瑜抿了抿唇,小聲道:“其實出發之前,我便得了消息,三皇子可能要加害于你。我自認安排了高手,定能甕中捉鼈手到擒來,沒有提前告知你,對不起……”

怪他盲目自信,沒有提前與劉子駿通氣。更主要的原因,他對劉子駿心存防備。

自己能夠輕易掌控當朝皇子的隐秘動向,擔心劉子駿知曉信息,非但不感激,反而會越發忌憚,更想要他的命。

郝瑾瑜低頭認錯的模樣,可憐兮兮的,像只犯錯等待主人責罰的小狗狗。

劉子駿心頭一軟,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腦袋,想到自己病氣未消,怕傳染給郝瑾瑜,擡起的手默默放下。

他怎不知郝瑾瑜心中擔憂,他也曾打算殺他。但在郝瑾瑜不顧自身性命,照顧他時,劉子駿知道自己已無法痛下殺手。

“先生的考量,孤知曉。從此後,先生便是孤最堅定的盟友,孤會一直信賴于先生。”

劉子駿上一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了利益,不知發過多少毒誓,又食言過多少次。

此時,他的話理智上是為了打消郝瑾瑜的顧慮,進一步騙取郝瑾瑜的信任。情感上,他也不知自己付出幾分真情,但卻有真情。

“先生變盟友,我豈不吃虧?”郝瑾瑜打趣道。

劉子駿啞然失笑,歪頭問道:“先生願不願意為子駿,吃一次虧呢?”

“明知你推我落水,想要我性命,我還想保護你……你吃準了我對你毫無辦法……”郝瑾瑜喃喃自語道。

劉子駿是病了,不是聾了。他聽得很清楚,內心驚濤駭浪,詢問出聲:“我推你入水?”

郝瑾瑜微微眯眼,怒意與哀傷盡顯面容。

“你是真忘了,還是裝失憶?!

灑家全心全意待你,你卻下了迷藥,推我入水,要我性命!我雖憤怒傷懷,卻始終沒想過背棄你。

今日,我做足了與你同生共死的打算,不離不棄。你仍舊打算同我打馬虎眼嗎?劉子駿,八年相伴相交,我處處以你為先,你卻假意懦弱,蒙蔽于我。你想殺我,何許現在說些甜言蜜語?現在……就現在……”

郝瑾瑜越說越氣,陡然起身,發現牆壁挂的裝飾佩劍,直接拔劍,塞入劉子駿手中。

劍尖直抵自己的喉嚨,咬牙道:“現在便殺了我!”

劉子駿蒼白的臉色浮現震驚的紅暈,氣血翻騰不已。

他慌忙松了劍,道:“先生,莫要生氣,孤知錯了,孤向先生道歉。”

郝瑾瑜紅着眼眶,倔強得不肯流淚。但顫抖的身軀,足以展現自己正承受着莫大的委屈。

他撇過臉,似乎不想讓劉子駿看到此時的狼狽,實則開心地勾了勾唇角。

打消劉子駿的殺心,完成!

他執意照顧劉子駿時,沒有想那麽多。但是等到劉子駿的性命趨于安全,看顧傷號的長夜漫漫裏,郝瑾瑜跳出個絕妙的點子。

劉子駿給原身下迷藥,推原身下水,導致現代的他穿越到郝瑾瑜身上。

劉子駿想置原身于死地。

而他醒過來了,兩人表面裝作無事發生,實則心知肚明。

劉子駿知道他知道劉子駿想殺他……那麽,心裏肯定七上八下,無時無刻不擔憂着他會報複。

要想劉子駿打消殺心,首要任務便是取消這個芥蒂。此時便是挑明說開的最好時機。

要讓劉子駿相信,他确實忠誠不二,一心為劉子駿着想,哪怕付出生命。在如此矢志不渝的表白中,劉子駿定然會有所觸動,就算不能把他當做最真心的心腹,也必定會取消殺心。

郝瑾瑜背過身,袖子擦擦眼角的淚花。得意地想,灑家真是天生的演員啊,上輩子沒考電影學院,是整個影壇的損失呢。

劉子駿呢?

劉子駿的腦子快短路了。他以為那場落水,僅僅是意外而已。

他沒有小太子的記憶啊,哪知道小太子會殺郝瑾瑜?!小太子不是愛慘了郝瑾瑜嘛?為何又要殺他?

但郝瑾瑜當沒有說謊,他不可能說彼此知曉的說謊。所以,小太子當真想要殺郝瑾瑜。

劉子駿拼命回想劄記上的蛛絲馬跡,忽而想起最後一次劄記的內容。

“又有人給先生送侍妾,孤知先生收下只為逢場作戲,絕不會碰那些低賤的奴婢!但孤心有恨意!孤明明最愛先生,先生亦最愛孤,為何我們不能相濡以沫,相守白頭!這該死的皇權,這該死的太子位!

這樣的愛意太寂寞了,孤想永遠和先生在一起,無人能攪。”

難道小太子不僅僅在發牢騷,而是打定主意要殉情?

劉子駿難以置信,但又覺得合情合理。小太子受的是正統禮教,卻又愛得癡狂,愛與禮教來回撕扯他的靈魂,劄記中有不少文字記述着小太子的掙紮與混沌。性格怯懦的人一旦下定決心,極為可怕與瘋癫。

他能對郝瑾瑜說出口嗎?小太子殺他,不是出于忌憚,而是源于畸形的愛戀。

不不不!這般,郝瑾瑜是舒爽暢快、不再痛苦、歡欣喜悅地要飛起來了!

可他劉璋不是原身!他為何要說!難道真要與郝瑾瑜表現得兩情相悅,愛得難解難分?!

他絕不能說!

劉子駿耷着臉,咬着後牙槽說話:“孤不記得落水的事。”

郝瑾瑜淚珠挂在眼尾,頓時傻眼。這臭小子打算不認賬?心是石頭做的嘛,還沒被打動?

“你什麽意思啊你?”郝瑾瑜幹巴巴道。

你再這樣,我忍不住想不顧天下黎民百姓和道義,現在就掐死你個沒良心的!

“孤落水時,傷了腦袋。很多事情不記得了……但又怕別人知道,一直在僞裝。”

劉子駿眨了眨長長的睫羽,面對生死仍舊冷靜的眼神,第一次露出小鹿般怯生生的顏色。

“我真的沒有騙你!瑾瑜,我不太記得我們之間的事,之前對你也防備大于親近,但現在我可以肯定,即使我不記得,我也能感覺到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的假的?

郝瑾瑜內心大喊,早知道就不演那麽多了,自找累受。

“不記得了?”郝瑾瑜忽閃水潤的眸子,不确定地問道。

劉子駿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可憐兮兮道:“記得不甚真切,模模糊糊。”

“好得了嗎?”郝瑾瑜再次問道。太子熟悉原身,萬一發覺自己是個頂包冒牌貨……最好好不了,他更安全。

劉子駿垂了垂睫毛,眼神茫然無措,惹人愛憐。

“我拼命試過,但頭疼得厲害。”

郝瑾瑜連忙道:“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你現在病沒好呢,以後再說。”

劉子駿凄慘一笑,“瑾瑜,我不知曉是我害你入水……也許之前對你,可能有懷疑,有忌憚。但是現在,絕不會了。”

所以,之前對你的愛不是真心實意,你也甭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郝瑾瑜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以前又不是他,他管不着。以後只要不殺他就行。

劉子駿露出近乎依賴的表情:“你不怪我就好。”

心想,我既已不記得前情,你再赤.裸.裸的呈情訴愛,我也是不認的。

“瑾瑜,你是我的良師,我的益友。孤發誓,絕不做欺辱你的事。”

“殿下,臣一心一意看顧你,不求回報,但求生死相托,永不背叛。”

兩人相視一笑,盡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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