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謝玦這次确實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說了要好好坐着聽課,他就真的認真端坐在位置上,背挺得很直,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老師。
語文老師的課他以前基本上能睡一整節課。
三大主科的老師們也就語文老師上課課堂的紀律管得最松。
禿頭的數學課屬于那種會随機叫人回答問題的,有時候看見他在後邊睡覺或者在後邊玩會管,有時候不管,屬于一個看當天心情怎麽樣。
英語老師那基本上是全方位掃描攝像頭,目之所及都得好好聽課。但謝玦在最後一排,屈子琪和于欣然把他一遮,想幹啥幹啥。
語文老師屬于那種一講課文就很上頭的類型,會突然延展作者的歷史小故事,又或者說到哪篇現代文亦或者閱讀理解,講起了自己曾經的“青春往事”。
光是前任,語文老師就講過三個了,和現在老公怎麽認識的也講了好多遍。
咖啡廳,同一本雜志,因為一首散文詩結緣,後來又約了一起看唯美電影。
文藝濃度很高。
謝玦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他雖然不聽課,但遇到語文老師聊閑天,他還是有興趣聽一聽的。
語文老師講專注了,一般不管班裏學生是睡覺了還是幹啥呢,尤其是後面幾排。
只要不太吵,自己玩自己的也行。
但今天的課堂沒什麽有趣的故事,語文老師在講什麽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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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字注解,延展多義詞啥的,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如果此時有人仔細看“池翰墨”的話,會發現他的眼神其實很空洞。
視線是好好放在老師身上了,但其實在放空。
老師講的知識一句不進腦子,像是開了那個自動屏蔽器。
原來前排看老師的臉能看得這麽清楚,謝玦想。
語文老師的口紅……裏層都被吃沒了,在辦公室偷吃零食了吧?偷吃了還沒補上。
第一次發現語文老師來上課還貼了假睫毛,妝容還挺精致。在最後一排能看清人,看不太清臉,謝玦看着看着甚至覺得語文老師有點兒陌生。
等等……既然能看得這麽清楚,那前幾排學生在幹什麽老師不是看得也一清二楚嗎?
這些好學生每天過得到底是什麽日子。
之前在自己位置上的時候,前排是于欣然和屈子琪,這倆人桌上有一道“堡壘”,用各科書本和練習冊壘起來了,只要一低頭,就是絕佳的隐蔽線。
有這兩道屏障擋着,謝絕趴下也賊安心。
這前頭幾排呢?
那些好學生不是用書立,就是桌子上一塵不染的,偶爾桌子上堆了幾本書,也沒多少。
有必要這樣跟老師坦誠相見嗎?謝玦納悶地想。
“坦誠相見”的人裏屬池翰墨的桌子最幹淨。
這人桌子完全就屬于那種一塵不染的,所有課本整整齊齊歸置在課桌桌兜裏,桌上就放了個文具盒。
想藏東西都沒什麽地方藏。
等一下,語文課本呢?
謝玦忽然注意到。
自己光顧着雙手放平坐在桌子上聽講了,剛發現連書都沒拿出來。也就是語文老師講得太認真的,一直站在黑板前頭。
罪過罪過。
他垂下眼睛,用一種偷感很重的姿勢快速在池翰墨桌兜裏翻找,抽出語文課本來,然後趁着語文老師轉過去面對黑板的時候,快速随便翻開一頁把語文課本攤開在桌子上,再以剛才的姿勢坐好。
……好累。
感覺好不自在,在前頭這幾排真是一舉一動都在老師眼皮子底下。
他又不是囚犯。
謝玦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着,沒聽見語文老師道:“滕王閣序第三段我們今天逐字拆解完了,前天留作業的時候就讓大家把這段開始往後背,預習背誦的時候大家是生記硬背,現在弄懂每個字的含義之後,應該對這篇滕王閣序有了更深的理解。留背誦的時候說的是第三段必須背完,後邊能背多少背多少,現在離下課還有幾分鐘,我要抽查了。
因為這背誦作業已經留了兩天,點起來沒背過的人第三段要抄十遍,然後再去我辦公室找我背,明白嗎?”
“明白——”
謝玦被這聲音一震,跑掉的神被拉扯回來。
明白什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剛才走神的時候是不是聽見語文老師說了什麽?什麽罰抄?
噢,他現在是池翰墨,什麽罰抄應該都和他池翰墨沒關系。
所以謝玦依舊坐的很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老師。
語文老師說完要抽查背誦之後,教室裏後半部分坐着的學生不少都低下了頭,避開和她目光接觸。
老師帶過這麽多屆學生,學生這反應什麽意思當然一清二楚。
今天講課講得比較順利,語文老師心情還行,決定先抽幾個肯定背下來了的學生打個樣。
直接抽背不過的學生固然能罰到人,但肯定會影響心情,讓她覺得作業都白布置了。
她在講臺上踱步,目光對上了正認真看着她的“池翰墨”。
嗯,這個肯定沒問題。
“池翰墨,你先來背。”
……
謝玦:“?”
他茫然地站起來——背什麽?
“就從披繡闼,俯雕甍開始吧。”
語文老師低頭看了眼課本,提了兩句。
謝玦:“……”
好生僻的文字,這是什麽?
最後一排正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池翰墨停了筆,輕嘆一口氣,目光放在了前排“自己”身上。
“嗯?”
語文老師見“池翰墨”久久不說話,道:“你沒背過?不應該吧。”
“老師。”謝玦連要背什麽東西都不知道,不過不耽誤他會找理由:“不好意思,我本來是背了的,但昨天我發了高燒,晚上回去就睡了,可能因為發燒的時候溫度太高吧,現在有點兒想不起來。”
池翰墨這個學生的優秀程度各科老師都有目共睹,要說別的學生用生病找理由,語文老師可能不信——尤其是最後幾排那些個學生。
但池翰墨不光成績優秀,也努力。之前有幾次換季的時候也發燒,假都不請,一班的班主任老邊還經常在吃飯的時候誇過他,說這孩子輕傷不下火線,一看就有學習的勁兒,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語文老師想,既然池翰墨這次都請假了,那應該發燒蠻嚴重的。
她沒細究,只是點了點頭道:“好,你發燒了情有可原,但剛才我說了沒背過的同學把第三段抄十遍,誰也不能破例。今天下午自習和晚自習我都在學校,到時候你抄完再去我辦公室找我背過就行了。”
語文老師擺了擺手,示意“池翰墨”坐下,還沖着全班道:“一會兒點到的其他同學們也都一樣,沒背過的抄完來找我背,下午或者晚上自習都行,今天的事我們今天就解決掉,明天還有新的任務,明白嗎?”
“明白——”
謝玦聽見老師前面的話時還不太當回事兒,抄十遍嘛,這肯定是池翰墨的活兒。他們雖然互換了身體,但是字跡還是不一樣,罰抄池翰墨自己來寫就行了。
可聽到後面的話,正準備坐下的謝玦一頓——啊?還要去找語文老師背過這一段
他連這什麽序在語文書哪一頁都不知道啊!
謝絕有點兒淩亂,并開始思考成功渾水摸魚逃掉這次背誦的可能有多大。
……
語文老師去點別的學生背誦了,謝玦坐在位置上,腦子裏不住地回想今天遇到的情況。
他越想越覺得池翰墨這個位置真的很危險。
以前吧,癱在最後一排也不聽課,很多老師知道他什麽德行,也不會特意找他麻煩,謝玦也就很少關注上課的時候什麽樣。
但現在當了一天池翰墨怎麽覺得……這人被老師“關注”的時候這麽多?這才上了兩節課,被點起來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兒多了?幾乎是每節課都被點起來一次。
就算英語老師點他是因為他上課睡覺,但要還坐在最後一排英語老師可能根本發現不了啊!
這還沒上禿頭的數學課呢,要是禿頭又叫池翰墨去黑板上解什麽難題不更麻煩?
這兩天能拿發高燒當借口,以後咋整?
謝玦也不是純為了不給池翰墨露餡考慮,他就是覺得,要是離換回來還有七七四十九天,那這四十九天裏他天天都得挺着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那非得直接坐化了不可。
還得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想想就煩,他寧願往最後一排一趴,誰也別管他。
不行,得趕緊想個辦法。
……
一下課,大課間的眼睛保健操音樂響起。
池翰墨放下手裏的筆,捏了捏眉頭。
他一邊聽課,一邊又把之前整理的各種互換因素和條件整理了一遍,分了優先級。
捏完眉頭,池翰墨下意識擡頭看了眼謝玦,只見這人眼保健操也不做,沖着教室前門竄了出去。
那架勢,誰都攔不住。
池翰墨:?
這小子又搞什麽?
他沒跟着出去,想也覺得攔不住。
……
沒多久,閉目的池翰墨被拍了拍,他一睜眼,看見了從後門進來的“自己”。
“你幹什麽去了?”池翰墨問。
謝玦一臉喜氣洋洋:“走吧,禿頭叫你去辦公室一趟,好事兒。”
池翰墨:“……”
又來?
這一天去幾趟老師辦公室了?
他要是再相信謝玦口裏的“好事”,他就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