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披繡闼,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纡其駭矚。”
謝玦被池翰墨糾正了讀音,對着課本念了三遍,試圖往自己腦子裏塞。
念完三遍合上課本,謝玦閉上眼睛回憶:
“披薩蛋撻,俯雕猛,原礦,和豬。”
池翰墨側目:“?”
謝玦睜開眼,又看了一遍課本,還挺高興:“對了幾個字!”
池翰墨:“對了哪幾個字?”
謝玦還真就對着課本上的文字指給他看:“你看,這幾個字的讀音都是對的!”
池翰墨無言地抿了抿唇。
“這就說明馬上就要記住了。”謝玦又繼續對着課本重複了三遍這句話,合上課本,嘴裏念念有詞:
“披休撻,俯大雕,山原礦其石頭,穿賊魚害怕山豬。”
“野生動物園?”池翰墨幽幽開口。
謝玦瞥了他一眼:“你就說正确率是不是提高了吧!”
“很難說這到底是不是正确。”
“起碼每一句的開頭那個字都對了,句子形狀也差不多。”謝玦突發奇想:“我找語文老師背的時候嘴裏說快一點呗,聽上去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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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老師應該能聽出來山豬。”
謝玦看了一眼課本:“哦,那不記山豬,記海豬。”
池翰墨頓了一下,見對方如此認真,湊近看了一下謝玦手裏拿着的課本。
他剛才糾正謝玦發音的時候,這人就拿着根筆在課文上面寫着什麽。
那時候池翰墨以為謝玦是在記拼音,這一看才發現原本的課文上方空隙被謝玦寫了一行小字。
【披繡闼,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纡其駭矚。】這句話的上方,謝玦寫的是:
【披(薩)休(蛋)撻,俯(大)雕猛,删原礦(搜)齊螢石,穿賊魚鳍海豬。】
“……你就是這麽記的?”
“那不然怎麽記?”謝玦對自己這種諧音記法還很得意:“這些字看着一個都不挨着一個,要是死記硬背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記住,看我給他們重新編寫了一下,這不第一句很快就要記住了?”
說完,他還對這篇文章點評了一下:“以前的文字怎麽和現在的差這麽多,簡直看着就不像中文。啰裏吧嗦一大篇我都沒看懂什麽意思。”
池翰墨頓了一下:“我給你講一下這段的意思你再背吧。”
“不用。”謝玦擺了擺手:“我這樣就能背。”
池翰墨:“就你那豬和羊,以及莫名其妙的礦石場,每句之間都沒有關聯。這才是第三段的第一個句子,你背的尚且艱難,要是再加上後面的,就算是有諧音,但諧音本身也都是亂湊出來的,你背到後面就全亂了。”
謝玦覺得池翰墨說得好像還真有點兒道理,于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那你講吧。”
“上節課上語文課的時候,語文老師講的就是這一段的逐字注解,還有一些重點字詞的翻譯和拓展,你聽到哪了?”
謝玦面露茫然:“啊?”
“……你完全沒聽?”
“不然呢?”謝玦神情詭異地反問:“你不會覺得我上課的時候能聽進去吧?先說好啊,我們的約定只是我好好坐在那裏裝作好好聽課,這部分不在我們一開始約好的範疇內。”
他特意強調了“裝作”兩個字。
“坐在那麽靠前的位置,大腦還是會排斥知識的進入嗎?”
“?”謝玦道:“這是态度問題,不是智力問題,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在諷刺我。”
“沒有,随口一說。”池翰墨道:“那我就從這段開頭大概給你說一下每一句是什麽意思,其實拆解開來意思很好理解,也方便記憶。”
他無意再在和謝玦的鬥嘴上浪費太長時間。
“那你說吧。”謝玦不太情願地把課本扯到兩人桌子中間的位置。
池翰墨身子往謝玦的方向稍微側了側,拿了根筆指着課本上的句子給謝玦翻譯:
“第一句,披繡闼,俯雕甍,指的是打開雕花的門,俯視華美的屋脊。披指的是打開,繡為雕花,闼,這個你不認識的字你理解為門就行,你看他的結構,外邊就是一個門的部首。俯就是俯視,這個雕和前面的繡不太一樣,在這個句子裏指的不是雕花,而是形容華麗美觀,甍這個字就是屋脊,要是難以理解,你就可以想象成是古建築中充當結構的脊梁。”
池翰墨一邊說一邊看謝玦的反應。
老師上課的時候講得要更細,還拓展了好多內容,他已經簡化了很多內容,用一種最容易理解的方式給謝玦拆解開了。
可看着謝玦眼睛發直的樣子,池翰墨在心裏猶豫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講得太細了。
見謝玦不說話,池翰墨問:“聽懂了吧,記住沒?你就把前六個字理解成一種……古建築風景的宣傳片那種感覺,推開雕花的門,俯視華貴美麗的屋脊,這種感覺。”
“寫這文的……”謝玦看了一眼這篇文章的作者:“王勃,他有多高?是不是個巨人?”
什麽莫名其妙的問題?
池翰墨問:“作者的身高和這篇文章有什麽關系?”
謝玦一臉納悶地問他:“古代又沒有無人機,他為什麽可以俯視屋子?”
池翰墨幹脆沒理他,錯開筆尖指向下一句:“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纡其駭矚,意思是山峰和平原都盡收眼底,湖水山川曲折彎繞令人驚嘆。”
謝玦露出不理解的神情:“他這是怎麽做到的?”
池翰墨閉了閉眼,融入對方的腦回路:“你就理解成無人機視角吧。”
“古代有什麽類無人機發明嗎?還是他站在什麽高處了?”
池翰墨問他:“你看這篇文章叫什麽名字?”
“滕王閣序啊。”
“那有沒有可能是作者站在閣頂,登高望遠,寫下了這篇文章呢?”
謝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你背了這麽半天,也不了解一下文章背景嗎?”
“很重要嗎?”
“……算了。”
見謝玦終于不再糾結什麽無人機了,池翰墨繼續往下講:“後邊這兩句,意思是房屋密集,有不少富貴人家。船只塞滿了整個渡口,都是雕刻着青雀和黃龍花紋的大船。”說完意思,為了防止謝玦再糾結視角問題,他補充:“當然,這都是作者在登閣中看到的情景,這整篇文章都是。”
謝玦突然問:“那個什麽滕王閣有多高?”
“五十多米。”池翰墨不知道這位的腦回路又被什麽觸碰到了。
“那他在閣上怎麽還能看到遠處大船上的花紋的?手裏有望遠鏡啊?”
池翰墨長吸一口氣,反問:“如果你寫作文的時候寫小草于逆境發芽之堅韌,難道是真的看見過小草破土而出那一刻嗎?且不說作者當時是否真的能看到,這一句是渲染整體氣氛的意境描寫。”
“我不寫作文。”
“……我那是個比喻。”
“但你這個比喻不恰當。它沒有真實發生過。”
“那你就當我寫了,但我沒見過,只是一種意境的渲染行嗎?”
“噢。”
……
池翰墨接着往下講,謝玦也接着提出了他的疑問。
“為什麽古代人要用鼎吃飯?”
“……鐘鳴鼎食之家,形容的是富貴豪華,鼎是古代炊器,不是尋常百姓家可以擁有的,鐘鳴也是同樣的代指。”
“真怪啊,你說……”
“就這麽理解就行,不要擡杠了。”池翰墨平靜地道。
“我這叫擡杠啊?”謝玦真心實意地發問:“我好不容易認真和你探讨一下,怎麽這樣對我!”
“看文章要理解,不要急着提出新思路和問題,尤其是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在理解啊,遇到不理解的問題這不請教你解答呢?”
池翰墨長吸一口氣,覺得教謝玦這件事能折十年陽壽。
正巧這時候,于欣然手裏拿着張紙,一臉雀躍地轉過頭來:“咳咳,為了迎接池同學來到我們最後幾排,我特地改良出三人版五子棋促進我們之間的友誼!來,試試?”
他的目光在後排兩人臉上流轉,然後低頭看見了一本語文書:“額,你們在……學習啊?”
見了鬼了,謝哥這是為愛下海?
——下學海。
“三個人怎麽下五子棋?”
于欣然聽見“池翰墨”問,他本來以為問這個問題的會是謝哥的。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池翰墨”臉上還表現得挺感興趣。
誰問都一樣,見學霸主動,于欣然熱情解釋:“嘿嘿這是我特地研究出來的,我們三個人分別用圓形方形和三角形……”
話沒說完,于欣然就見平時明明很喜歡和他一塊兒玩五子棋的“謝玦”沉下臉勒令:“轉回去。”
“……噢。”
他悶悶不樂地拿着紙轉回來,不明白為什麽一心學習的學霸都松了口,反倒是謝哥不讓他們一起玩。
這兩個人的位置是不是有一些混亂了?
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吧,他想。
于欣然看了一眼沉迷小說的同桌屈子琪,嘆了口氣,無奈地把剛畫好的五子棋棋盤扔進桌洞裏。
他謝哥占有欲可真強啊,連個五子棋都不讓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