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謝玦其實也不是故意去翻池翰墨隐私的。
他要換床墊,就要把池翰墨床單褥子都掀起來,然後把新買的床墊折騰上去。
池翰墨這床果然就是個木板床,上面鋪了幾層褥子,能軟到哪裏去?
這種活兒謝玦之前都不用自己親手幹,做起來自然不得要領,苦哈哈地折騰了一通。
要命的是他從網上定的床墊和池翰墨這床還不是嚴絲合縫的,床墊稍微大出來那麽一點點,好在這床邊上沒有圍欄,就床頭有板板,倒也不是不能用,擠一擠就差不多放下了。
麻煩就麻煩在……池翰墨這屋子小,床、書桌、以及書櫃衣櫃放得都很緊湊,床邊上就是個貼着的書櫃,謝玦折騰了半天,把那書櫃先給挪出來,床墊擠進去,再把書櫃挪進去才完成。
等到大功告成,謝玦拍了拍手,忽然聽見“咚”地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他順着聲音去找,發現似乎是自己剛才挪來挪去的書櫃後面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池翰墨屋裏這個書櫃啊……看上去就是那種淘來的或者是便宜買的,用工極為節省——沒有背板,也不算高,也就是上面的書放得夠多,互相給個支撐力,否則很容易從前面後面的縫隙中溜出去。
好在平時是靠着牆放的——背面和一個側面靠着牆,另一個側面抵着床,讓書架卡在角落裏死死的,動不了。
剛才他挪的時候就很小心謹慎,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這個本來就不太穩的書架離開了牆,上頭的書把自己砸到。
沒想到書架挪回去,上頭還是有東西掉下來了。
謝玦跑到床上往書架後頭看過去,是有個不薄的本子卡在縫裏。
這什麽書啊,池翰墨放得這麽靠後,要不然也不會第一個掉下去。
他小心地把書架往外挪出去一點點,把這本掉出來的書撿出來,再把書架往回推。這回書架的位置恢複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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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看着,本來想順手把調出來的這本書塞回書架上,謝玦閑着沒事兒順手一翻,發現本以為這是本書,翻開看見了手寫的一大堆字。
嗯?
這回仔細看了看。
每一頁的內容上還有日期天氣,字跡……這個本子前幾頁的字跡看着就稚嫩,跟池翰墨現在的字很不一樣。
日記啊?
謝玦興趣來了——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那可不得趕緊看看!
“2015.5.11,天氣晴。”
他翻開了日記本前幾頁的內容,這時候筆跡看起來還很稚嫩,一筆一劃的。
“今天上學遲到了,老師讓我拿抹布把前面的門擦幹淨。我擦幹淨了。美術課上老師讓我和文藝委員一起畫黑板報,我寫大字,我不想寫,因為辦黑板報要放學之後留在學校裏,我想放學和許豐他們一起玩。”
這日記把謝玦看得一樂,沒想到高嶺之花小時候還遲到,放學之後還想着和小夥伴一起玩。
他還以為池翰墨從娘胎裏生下來就是現在這樣的冷淡學霸呢。
2015年……謝玦擺着手指頭算了算,那時候池翰墨應該是小學三四年級。
“2015.5.13,小雨。
今天放學之後和許豐、牛宇宙一起去了小花園,還有兩個我不熟的人,許豐說他們是隔壁班的,和他住在同一個小區。我們一塊玩了摔卡片。其實我不喜歡摔卡片,感覺贏那麽多別人的卡他們不高興,我也沒多喜歡,但是他們想玩就玩一會兒。
我還是更喜歡玩打仗,許豐他們都有會發光能發子彈的手槍,我也快攢夠錢了,早餐錢我都沒用,一天兩塊錢,馬上就攢夠四十五了。”
謝玦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笑了笑。摔卡,多麽熟悉又陌生的詞彙。
童年的記憶回籠,他想起自己小學的時候也經常玩摔卡,贏了好多沓。課間就十分鐘也能玩好幾局,放學後更是趕緊寫完作業,叫上人去外頭玩。
後來好像五六年級就不玩了,贏回來的摔卡放在鐵盒子裏,現在已經不知道被收到哪裏去了。
不過池翰墨這說得什麽話?經常贏還凡爾賽是吧?
打仗游戲是什麽?謝玦想了想,覺得八成是那種小學生拿着槍一撥攻一撥守的亂跑游戲。
看不出來啊,池翰墨現在這個性子,小時候居然喜歡舉着槍瞎跑!
“2015.5.29,晴天。
難過的一天。
昨天數學考試的時候許豐叫我,擠眉弄眼讓我給他傳個紙條。那卷子挺簡單的,我都做完了,就撕了個紙條給他寫了答案,放學之後他很高興,帶着我去吃了炸雞翅。
今天數學成績發下來,老師生氣地問我和許豐是不是作弊,為什麽分數一模一樣,他還說他要去看監控。許豐跟老師說是他威脅我給他傳答案,老師問我是不是,我點了點頭。
好後悔,許豐對我挺好的,我不應該這麽說,我應該和他一起承擔,因為我倆都做錯了。
許豐被老師叫起來罰站了,老師還給我爸打電話了。
晚上回家之後爸爸罵了我一頓,讓我以後別跟這種人一起玩,可是許豐人挺好的。
他給我買的雞翅很香。”
謝玦樂死了,什麽小孩被罵了還念着雞翅好吃呢?
想到池翰墨現在的樣子,他越發覺得日記裏的小池翰墨有意思。
那時候不像現在,還沒有入無情道呢。
不行,這笑話不能自己看,得讓池翰墨也看一看。
謝玦拿過手機來,“咔咔”把這張和前幾章都拍了圖片,給池翰墨微信上發過去。
并且附贈消息:“嘿,哥們,你還寫日記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看我翻到了什麽好東西?[圖片][圖片][圖片]”
他發完消息,樂着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往後翻了幾頁。
這日記看樣子不是每天都寫的,每一頁都是因為當天發生了一些事件。
不是流水賬,是小時候池翰墨的視角,這玩意兒是真有意思。
謝玦一邊翻,邊上的手機“蹭蹭蹭”往外蹦消息。
他又樂了會兒,拿起手機來看。
【池翰墨】:“我不是說過不要随便翻我東西嗎?”
【池翰墨】:“請你現在立刻把我的日記本放回去,立刻,馬上。”
謝玦正看到有意思的,怎麽可能聽池翰墨的?
再說了,他之前幾乎沒見過池翰墨情緒波動這麽大的時候,好不容易手上有個對方的把柄,要是就這麽輕輕松松放過去那才奇了怪了。
他把手機放在一邊兒,把日記本往後翻了一大截,直接翻到了2020年。
池翰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高中了,字跡明顯好看又成熟,無限接近于他現在的字體。
“2020.2.23,晴。
過年的時候給媽媽發了消息,整個正月都沒有收到回複。
過年的時候回去看了爺爺,爺爺問我過得怎麽樣,我說不錯,爸跟爺爺說我成績很好,陶姨帶着池想在爺爺面前拜年,我們都收到了紅包。
池想不老實,說話滿嘴髒話,不知道跟誰學的,當着叔叔嬸嬸爺爺的面在飯桌上瞎說,被爸爸訓了。
小時候住在爺爺奶奶家很長一段時間,爺爺對我很好,臨走前拉着我又悄悄給我塞了個紅包,沒推掉。想在爺爺家多住兩天,可是爸和陶姨不肯,說回市裏還有事。我想自己住下多陪陪爺爺,奶奶前兩年去世之後爺爺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雖然叔叔嬸嬸離得稍近一點,但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工作。
我跟爸說我跟爺爺呆幾天,到時候自己去車站坐車回市裏,爸一開始答應了,等我跟爺爺說完話出來,他和陶姨又不讓我呆了。
心裏憋悶,他們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只好跟爺爺說一聲,只說我作業多,馬上要上高中了,得抓緊時間。”
謝玦看着看着臉上的笑容淡了。
這本日記從慢慢長大開始,記錄的頻次便減少了,但每一篇日記變得更長。
內容也不再像小時候那般歡樂有趣。
看熱鬧的心思淡了,謝玦又随便翻了一下,瞥見後頭有一頁寫着“我要是能一直拿年級第一,是不是爸會更關注我”的字樣。
手指尖一燙,謝玦心裏顫了下,把日記本扣上了。
不看了。
看前面那些小學生記事還好,歡樂有趣,後邊這些……确實是池翰墨自己的隐私。
謝玦摸過手機來,見對話框裏池翰墨發完那兩條消息後就沒了下文,剛才自己也沒回。
心裏突然生出了幾分難言的情緒,說不清是愧疚還是尴尬。
他确實沒正形慣了,但也沒想到随手看個別人的糗事就能一頭撞進池翰墨經年的苦痛紀事裏。
換位思考,謝玦自己要是有這麽一本日記,被和自己不太對付的臨時對手捏在手上,自己……肯定要比池翰墨剛才發的消息更憤怒。
不過,他也從來沒有什麽寫日記的習慣就是了。
謝玦對着和池翰墨的對話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消息。
說自己不看了,池翰墨心思那麽敏感,說不定一下就猜出來自己已經往後翻了。
繼續拿童年小孩兒的記錄打趣……謝玦現在是真沒心情這麽幹了。
混不吝的學渣頭一次舉棋不定,居然是因為不好意思。
有心道歉,但“對不起”三個字太燙手,可能同時灼傷兩個人。
他對着對話框頭腦風暴,池翰墨的消息倒是先一步蹦出來了。
【池翰墨】:“好了。”
【謝玦】:“?”
【池翰墨】:“是你先違反約定的,所以別怪我。”
【謝玦】:“???”
【池翰墨】:“也沒什麽,我剛才去客廳跟你爸保證,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謝玦】:“???不是,你這麽幹是真過分,謝寶海他……草!”
謝玦看到消息是真急了。
他又不是純和他爸對着幹圖一時意氣,謝玦自己有決不能低頭的理由。
但池翰墨這麽幹似乎是自己逼出來的,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家是什麽情況。
……靠,這算是什麽事兒?
【池翰墨】:“過分?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