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邊知抿了一口杯子裏的綠茶,有點兒燙嘴。
今天他沒泡枸杞,連着喝了快一個月,喝得嘴裏有點兒發酸,正好家裏的枸杞茶喝完了,出門的時候拎了盒不知道誰送過來的綠茶到學校。
當老師的,尤其是當了這麽多年班主任,逢年過節禮物收都收不完。以前帶的畢業生、畢業生家長、現在正在帶的學生家長、想上他們學校的……都想着法地往家裏送禮。
一中是重點高中,有的是人鑽尖了腦袋想跟裏頭的厲害老師打交道,邊知并不是個普通數學老師,他既是班主任,還是年級的教導主任。
能當上教導主任,一得有教學水平,二得有年齡,三得有點兒關系。
只不過邊知可不是那種靠裙帶關系坐上現在位置的,當年他來這個學校當老師的時候,不過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那時候中學可不如現在這樣多,學生也是,更不是誰都能上大學的。
二十多年過去,連校長都換了兩位了,邊知倒是穩穩地在這留住了。現在可和當初剛進學校時候的愣頭青不同,上到副校長,下到門衛保安,待得年份久的,邊知都認識。
當年,青年老師邊知會因為學生家長送的一瓶酒輾轉反側睡不踏實,現在已經不會了——人情往來,人的境遇說變就變,指不定以後誰幫誰。
這都是人際關系,硬生生拒絕駁得不是一個人的面子,是說不清那天人家能幫上自己的忙。
邊知有自己的底線,收禮不收過于貴重的,超過三千的怎麽拿過來怎麽拿回去,像便宜的水果、煙酒,又或者是茶葉點心,收下兩方心裏都有底。
他對自己的能力認知非常清晰,就算是教導主任怎麽樣,不過也就是在學校裏吃香。
家長送禮無非是打聽一下分數線,松動松動關系,或者塞點東西讓班主任多注意下自己的孩子,多的事兒他不幹,差着幾十分想上他們學校的那種,邊知可做不了這個主,頂多當個介紹人,讓那些能耐的家長去找別的關系。
十幾萬送到他手裏會燙手,萬一搞砸了,他耽誤不起孩子的前途。
而那些要求“關照”的……邊知心裏也明白尺度分寸,學習上的事兒麽,多抓抓,也不會因此偏待了誰,他們班那些學習差的他也一樣管,邊知覺得自己心裏還是有杆秤的。
他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酒、煙和茶葉,像今天拿過來這盒,在櫃子裏放得都落灰了,包裝還挺精致,就是不大想得起來到底是誰家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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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口熱茶送進嘴裏,邊知又開始發愁。
高三的已經高考完了,現在學校裏抓得最緊的就是高二這屆,他作為教導主任最清楚,學生們可能還沒有緊張起來,可老師們這周本就不低的開會頻率直線上升——這是學校已經把高二的老師當準高三老師來看了。
三天一動員兩天一彙報的,都是在為學生升高三做準備呢。
這不,昨天開會開了半天,除了在班裏說的那些,領導還布置了一個重要任務——所有高二的班主任要跟自己班裏的學生挨個談心,主動引導學生有擇校觀念,搞清楚學生的意願強弱,定目标,從現在開始結合學生上一次月考成績,初步摸底一本二本上線率。
摸底完後,有計劃地制定教學目标,對每個學生進行動員,最終主旨是提分、穩分、搶分。
領導還說了,要達成學生、老師、家長和學校一條心,原話是“像一股繩一樣擰在一起”,讓學生們現在就有高三的心理準備,不打沒把握的仗。
邊知不是第一次帶高三了,三年一輪回,每一屆他都是從高一帶到高三的,怎麽說也帶了七八屆學生了。
高二下學期摸底聽上去有些早,但學習這個事兒本來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高考能考多少分,看高一高二的水平和成績大概能估一估。
難道就沒有從高三開始奮發圖強的學生麽?有,但能有多少?
能比得過從高一就開始踏踏實實努力的學生麽,那些優秀的學生高三也不會突然不學了,都是倆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沒有誰能突然覺醒,連帶着智力、記憶力都突飛猛進,不會的東西一夜之間就都全會了的。
一年懸梁刺股,怎麽比得上別人十年寒窗。
教學這麽多年了,邊知最有感觸。能上一中的要麽是孩子自己努力,要麽是家長努力,每到這個時候不乏有異想天開的家長,覺得自己孩子努力一年說不定就成了,所以猛給他送禮。
可學習這個事兒……也不是老師說了算的。
上課講的東西都一樣,考試的試卷也一樣,考出來的成績那就是不一樣。
以往他也帶過高三一年“創造奇跡”的學生,最後高考提了快兩百分,這是提分最多的,關鍵這學生是高三之前就考兩百多分的,加上那快兩百分,也才将将摸到四百分。
分數這個東西,就是越往上越難有大的進步,像他們班池翰墨,人家科科都厲害,最後一次月考就已經六百四十多分了,這還是數學和理綜沒考好,丢了點兒不該丢的分。
像這種尖子生,能有多大的提升空間?自然是不能一提提兩百分,真加上兩百分就見鬼了。
班裏學習好的學生不用邊知操心,他愁的是……成績不好又難搞的學生。
也不是說最後一年就沒有用,邊知想着能拉上一個是一個。他們班其實平均成績還行,成天在後排那幾個說特別拉也不至于,于欣然月考四百多,英語語文占大頭,科科一百多,理綜差,滿分三百的卷子就給他考了個一百五,數學更差,都沒及格。
聽說這還是他家請了家教的結果呢。
像這種嚴重偏科的學生,最後一年的重點就是把偏科的那幾科打牢基礎,從基礎題上多拿點兒分,就能漲上來一大截。
當然不能和尖子生們一樣沖擊名校,但是努努力,說不定能保二争一。
保二本争一本。
後排好多學生都是偏科,有的語文不行有的英語數學或者理綜不行,其實這還算好說。
還有像屈子琪這樣的,家長早就已經給找好退路了。屈子琪家裏是自己開廣告公司的,人家家長知道月考成績之後就已經打好招呼,說準備送孩子出國留學,去外頭讀個水本就回去繼承家業了。
這都不是麻煩事兒,麻煩的是家長意願很強,給學校花大價錢捐了樓,給他也送過東西,明确表示就想讓孩子好好學習……偏偏學神自己學習欲望完全沒有,他說話也跟沒用一樣的學生。
邊知看着自己班的花名冊,“謝玦”兩個詞都快刻在他腦子裏了。
到現在他都沒明白這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
說壞吧,謝玦這兩年确實沒少給他惹麻煩,上課頂嘴、不完成作業,完全就帶壞了班裏的風氣!嗯……一部分風氣!
惡劣的校外打架事件還讓他扣了好幾次考核工資,可也沒聽說謝玦是為了欺負誰,班裏學生對謝玦的評價還挺好的,說他講義氣,照顧人?
邊知沒覺得謝玦照顧人,他要是真想照顧就照顧照顧自己吧,自己一大把年紀了,血壓也不是很穩定,好幾次聽見謝玦的“戰績”,血壓高得壓都壓不住。
要說不聰明吧……也不是。
邊知看過謝玦以前的成績,家長送過來的。
初一的時候還拿過年級前十呢,初二初三就不太行了,小學時候的成績沒什麽參考價值,不過既然是家長送過來的,邊知還是看了看,小學的時候謝玦還經常班裏前三名。
可見無論是從意願上還是腦子上,只要謝玦想要好好學習,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成績。
縱使謝玦從現在開始努力,底子應該薄了些,畢竟高中課程和初中課程的難度差着一大截。但怎麽應該也能努努力,上個本。
可就算邊知腦子裏都能給謝玦規劃好了,也不知道怎麽能讓這尊大佛開始好好學習。
為啥呢,怎麽就突然上了岔路,朝着不學無術策馬狂奔的?
邊知也不是沒找謝玦聊過,可這小子向來嬉皮笑臉,問他一句能給打岔到東海去!
任務已經下下來了,總不好不做。
開會的時候領導還點名了年級裏幾個學生的名字,說這幾個學生是“硬骨頭”,是“艱巨的任務”,讓所在班的班主任想辦法,攻克難關。
當然,謝玦赫然在列。
邊知前兩節沒課,一大早就坐在辦公桌後頭了,每個學生聊什麽都大概心裏想好了,可對于謝玦,他心裏揣了一滿懷的不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從自習課開始,先叫過來一個個聊算了。
……
上午最後一節課上課鈴剛響,邊知就背上手,慢悠悠地往班裏去了。
他先站在班級後門邊上,就着後頭那扇窗戶往裏頭看了看自己班裏的情況,神出鬼沒、伺機偷窺,這是班主任的必備技能。
嗯,基本上都在埋頭學習。
邊知看完前頭,目光又轉向了後頭,打算看看謝玦在做什麽。
……
他看見“謝玦”和“池翰墨”正低着頭,對着桌面上的什麽東西交流。
倆人手上還都拿着筆,一會兒勾勾畫畫,一會兒又在說些什麽。
要是把“池翰墨”換成于欣然,邊知就已經沖進去抓他們了,謝玦和于欣然湊在一起對着紙上勾勾畫畫,不是在下五子棋就是在玩他們那個什麽改良版大富翁!
但如果是池翰墨的話……難道在講題?
謝玦真的開始改邪歸正了??
這跟天上掉餡餅有什麽區別?這麽大一張餅毫無征兆突然砸到邊知頭上,他有點兒懵。
窗邊有個學生擡起頭來,無意往窗戶邊上看了一眼,透過窗戶看見自己班主任的臉時差點叫出聲來,用手拍了好幾下胸脯——坐在靠着走廊這邊的窗戶時就有這樣的弊端,你根本就不知道班主任那雙犀利的眼睛什麽時候會出現。
邊知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理了理衣服,從前面進了班。
……
“诶,這幾項都不是。”
謝玦拿着筆把池翰墨那張表格上好幾項都勾掉了。
“也在意料之中,這幾項跟我們互換時的條件差的都比較多。”池翰墨見謝玦唉聲嘆氣,用筆點了點表格前頭的、但因為條件不好實現所以還沒進行嘗試的幾項:“這幾項成功概率比較大。”
一上午,謝玦和池翰墨趁着課間和上課的功夫嘗試了比較簡單的幾項,一無所獲。
“唉,說的時候信心滿滿,實施起來怎麽就這麽困難呢?”
謝玦拿着筆托腮,覺得心累。
池翰墨知道謝玦這是在說什麽——早自習的時候謝玦提出了“前置條件”這回事兒,但是知道是知道,就算真的有前置條件,他們也很難根據小說漫畫裏的那些總結出他們的。
本來就是虛無缥缈的東西,他們這還只是推測是否存在,要想總結出來更是難上加難。
是以謝玦早上信心滿滿,到現在想明白過勁兒來,覺得提了還不如不提。
“行了,別跟我在這玩了,你寫你作業吧。”謝玦道。
正說着,就見班裏前門被推開了,禿頭的大臉出現在門口頭。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自習是語文老師坐在上頭監管——昨天班主任剛說以後周六也要上課,課表就跟着出來了。以前只有一周五天的,現在把周六的也發下來了,今天的班長還給寫在了黑板邊上。
可見學校對于周六加課這件事兒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語文老師一見邊知進來了,連忙起身問道:“邊老師有事兒?”
“嗯,跟他們說點兒事。”
“行,您說,我先回辦公室了。”
老師們昨天剛開完會,知道每個班主任身上的擔子有多重,語文老師很有眼力見地起身走了。
邊知等語文老師出了班門,清了清嗓子,開始說每個學生估算自己分數和要一個個談話的事兒來。
謝玦沒怎麽聽,他還嘀咕呢:“怎麽一天到晚在班裏開班會?就那麽兩件事還不一塊兒說完,磨叽。”
反正說了也跟他沒什麽關系,他幹脆扭過頭去看窗外。
他還挺喜歡最後一排的,旁邊的窗戶旁正有一顆長到二樓的樹,謝玦不知道那是什麽樹,葉片小而橢圓,就像書本上畫的那種正統的樹葉形狀。
顏色嫩綠,随着小風顫悠幾下,有時候還能抖出來幾只藏在樹裏頭的鳥。
一中是老學校,學校裏的綠化做的不錯,年份一久,就有一些已經紮根了很多年的大樹。
謝玦這邊也有一顆,往上長了不知道多高,反正從他這個角度看不到樹冠在哪,之前從外頭看的時候好像已經長過頂樓了——他們這教學樓本來也不高,一層一個年級,寬倒是很寬。
那顆大樹投下來的陰影一半打在那顆窗邊的綠樹上,顯得綠樹一半顏色深一點,一半顏色又很鮮豔,那是在陽光沐浴下的那部分。
樹沒有占滿整個窗戶,只是在左邊伸出枝丫,要是站起身就着窗戶往下看,還能看到樓底下教學樓側門的過道,過道兩邊都是有樹蔭的大樹,顏色深些。
盛夏的太陽暖而炙熱,教室裏有空調,玻璃隔絕了熱氣的侵入,倒顯得外頭的陽光是裝飾。
有近有遠,有深有淺,暖黃搭配深深淺淺的綠,謝玦身邊的窗子像一幅美麗的窗景。
視線右邊是籃球場,有的班好像正在上體育課。
籃球場從謝玦這個視角看就已經變成了小小的一塊兒,能看見有幾個人拿着球在動,球在地上彈高,再在幾個小人之間來回傳。
不對,也不像是體育課,體育課不會就這麽幾個人……再說了,謝玦就不信,現在高二的還有哪個班周六課表裏會排體育課的。
那玩意本來就從高一一周兩節變成了高二一周一節,這麽稀罕的玩意兒,咋可能給他們排在補課這天?
高一的吧,周六跑來學校打籃球了,謝玦想。
他也想下去打球,人怎麽就不能永遠高一呢?
是,上課緊張還是松弛于謝玦來說沒什麽影響,反正他想玩就玩,可打籃球這種事兒得有隊友。
自打上了高二,體育課都沒正經上過幾節!
體育老師三天兩頭請假就算了,老邊和英語老師還見縫插針地搶課。
就這麽一門課是謝玦正經上的,還一波三折的……他是想過管誰占課呢,上了體育課就抱着籃球下去打籃球去,可于欣然他們幾個不敢啊!他總不能下去自己打,多沒勁。
謝玦看着看着,心裏的怨念就起來了。
導致池翰墨推了推他,說:“班主任叫你去辦公室”的時候,謝玦下意識回了一句:“他找我打球?”
“……打什麽球?”
謝玦把心從窗戶外頭收回來:“沒事兒,想茬了……老邊找我幹啥?”
“剛才說的,要跟每個學生面談,順序就按成績單從上往下排。”
“噢,那他就是叫你去呗,懂了,誇你的,我去挨誇了。”
謝玦拍拍屁股就打算站起身來。
“不是。”池翰墨拉了他一把:“去老師辦公室要聊對高考成績的期望,每個人想考多少分,想上什麽學校。”
“這麽麻煩?”謝玦嘀咕了一句,問池翰墨:“那我替你編編?”
“你打算怎麽編?”
謝玦想了一下:“我覺得你高考能考滿分,學校清北複交随便挑。”
“不是,你等一下。”見謝玦就打算這麽出門去,池翰墨又拉了他一下:“誰高考能考滿分啊?”
“你啊,就沒有你不會的題,我見過的人裏就沒有比你聰明還比你努力的。你放心,我肯定在老邊面前好好說,哄得他心花怒放,對你誇贊連連,啧,倆成語,我這說話的藝術是不是很牛?”
池翰墨頭都大了:“高考滿分很難,不是會不會,像語文……算了,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別跟班主任這麽說!”
“你的意思是?”
“你先坐過來,手伸出來?給你打個小抄。”
謝玦依言坐回凳子上,把手心放在池翰墨面前。
池翰墨拿着筆一邊寫一邊說:“高考發揮正常的情況下,分數期望在670-690之間,學校你就先說……這幾所吧。”
謝玦被他寫得手心有點兒癢,問:“寫紙上不行麽,我一會兒直接拿給老邊看,還能顯得你賊有規劃。”
池翰墨頓了一下:“……也是。”
“也是?什麽叫也是?”謝玦狐疑道:“你不會就是想在我手上寫字吧?”
一種搞他的新方式?不會是在報昨天晚上拉他跳湖的仇吧?
“沒有,就是沒想到。”池翰墨寫完收回筆,蓋上筆蓋,轉過身去看自己面前的練習冊,看了一眼又把剛蓋上的筆蓋拔了,把筆握在手裏。
謝玦沒注意道池翰墨在那邊做重複動作,他看了眼自己手心的字,問:“你是不是寫錯了?考六百七?這不都超過滿分了麽,你有啥特殊加分?”
池翰墨:“嗯?高考滿分是七百五。”
“七百五?我算算啊,語文一百五,數學一百五,英語一百五,理綜……哦,是七百五。”
于欣然聽見後邊這倆人對話悄摸轉過身來:“池哥你別介意,謝哥從來不關注高考多少分哈。”
“一邊兒玩去,你摻和什麽?”謝玦擺了擺手。
“行了,沒別的要囑咐的了吧?那我去了啊。”他站起身來。
“嗯。”
……
辦公室。
“行,你這個分數還是保守了一點兒,按我的估計,只要發揮不失誤,除了很難滿分的語文作文,說不定你能上七百。”
邊知聽完謝玦報的分數很欣慰。
這孩子聰明努力,還踏實,從不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這個分數段邊知覺得“池翰墨”報保守了。
“這幾所學校怎麽想的?”邊知邊抿了一口茶,這口茶抿得他皺了皺眉頭。
這不知名禮盒裝茶葉喝起來好苦,本來以為是第一炮就是苦,第二杯續上之後還是苦。
“按照分數寫得。”謝玦道。
這是他編的廢話。
他哪知道池翰墨是怎麽想的?
“嗯,都是名校,不過離本市都不近啊,有的學生不願意離家太遠,有的學生不介意,這幾所學校和家裏商量沒有,家裏同意嗎?”
邊知多問了一句,可見對池翰墨是很關心的。
這還問什麽家長?留在本市繼續讓池翰墨看臉色嗎?
謝玦回答:“謝老師關心,我能自己做主。”
“行,能自己做主就行。”邊知點了點頭:“對了,還有個事兒想問你,謝玦……是你勸他好好學習了嗎?”
邊知疑惑半天了。
謝玦心想這怎麽還問到自己了?池翰墨給的小抄上也沒有這個啊。
自己發揮吧。
“勸了,但他也沒聽,他比較有自己的想法,很酷。”謝玦還不忘誇上自己一句。
“?”邊知沒懂:“沒聽?我看他自習課上已經開始問你題了,課上考的數學卷子也有幾道題做對了。”
“您看錯了吧。”謝玦道:“自習課他可沒在問題,他在……編小說。”他急中生智。
總不能跟老邊說是研究互換靈魂的前置條件呢吧。
“編小說?”邊知更摸不着頭腦了:“他喜歡編小說怎麽語文作文也沒幾個分?”
“……”這就有點兒侮辱人了啊,那是他不願意寫!
“诶,那你覺得,有什麽辦法能讓謝玦重拾對學習的信心嗎?”邊知問。
他也覺得自己這是病急亂投醫了,可他嘗試了兩年,各種辦法都用過了,沒啥用。
謝玦最近做出的出格舉動就是同意和池翰墨同桌,邊知總覺得這是一個契機。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和池翰墨同桌了,謝玦怎麽也能被熏陶一點……吧?
他總覺得突破口沒準就在“池翰墨”這。
“本人”被問的謝玦:“……”
這讓他怎麽說?直接說您死了這條心吧?有點兒破壞池翰墨人設吧。
不在自己身體裏就是麻煩,跟禿頭說話還得瞻前顧後的,繞着彎地轉達自己的意思。
“嗯……我也不知道,學不學習這東西還得看他自己。”謝玦努力模仿池翰墨的說話方式。
“也是。”邊知揉了揉眉角:“行,那辛苦你了,願意和謝玦這種學生一桌幫他學習,你有這份心很好,高三本來就是緊張的時候,難度對每個人都一樣大,你能這個時候抽出來時間,是個好孩子。”
謝玦替池翰墨受了誇,沒反駁“謝玦是哪樣的學生”,已經很給邊知面子了。
“那你先回班裏吧,幫我把班長叫過來。”
一班的班長是上次月考的第二名。
“诶行。”
邊知又喝了一口茶,杯子裏還冒着熱氣呢,剛才那口是抿的,這口喝得大了點,苦味和燙嘴讓他整個人龇牙咧嘴的。
“老師,這種名優綠茶不能用開水沖,會苦。”
邊知還沒把這口茶水順下去了,就見還沒走的“池翰墨”指着他桌上的茶葉盒道:“得用80度左右的水沖,等它自己慢慢泡開,最好用中投法,就不澀了。”
邊知一愣,拿起來茶葉盒子左右看了看:“你能看出來這是啥茶葉?”
“白盒有标,毛尖或者碧螺春,都是名品綠茶呗。”
謝玦邊說邊往門外溜達,這種茶葉他爸之前弄回來一大堆,也不知道是別人送的還是自己拿的貨,包裝都一樣。
一部分送出去了,一部分留家裏喝了好長時間。
“你還懂這個?”邊知有點兒詫異。
“嘿,我啥都懂。”謝玦揣着褲兜出去了:“我叫人去了啊老師。”
“……噢。”
-
謝玦從辦公室往班裏溜達。
走廊一側是教室,一側是天井。
天井從上往下看還挺好看。
置石小樹、邊上的座椅和大片的過道,就是沒有人。
現在這個點該休周末的休周末,該上課的上課,沒學生在外頭晃蕩。
出了空調屋,外頭就是燥熱了,走廊上也是,天井上頭灑下來的陽光刺眼又烤人,和謝玦在教室裏頭感受到的可不一樣。
這溫度,蒸得人走路腳步都發軟。
剛才和邊知說了一大堆,都是在替池翰墨應付,不過邊知有一句話謝玦倒是聽到心裏去了。
池翰墨和他不一樣,他自己是不在乎高考的,可池翰墨這個分數和水平,現在不正是該争分奪秒的時候麽。
這茬子出在自己身上沒啥,左右也是每天瞎混,但池翰墨人好好學着習,做題都是沖着完美去的,怎麽就攤上跟他互換靈魂了呢?
謝玦覺得老天真是會戲弄人,抓人搞戲法也不找個有時間的。
……抓于欣然也行啊。
無論是跟他打架去還是各種嘗試,哪個不浪費學習的時間?上午池翰墨跟自己在課上試這個試那個的,正經聽進去多少課?
謝玦突然覺得有點兒耽誤人。
高考對于池翰墨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兒,萬一耽誤了人家遠走高飛去名校學府了呢?
這不是很不公平?
他邊走邊想,明天是周末,放假。
自己應該做點兒啥。
嗯,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