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班裏幾十個學生,這一輪談話結束就用了一天。
于欣然是下午被叫過去的,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雀躍,過了一節課後又垂頭喪氣,在紙上不知道畫些什麽,神神叨叨的。
屈子琪晚自習才被叫過去,沒幾分鐘就回來了,很快。
這場談話直到整個晚自習快結束。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謝玦靠着邊上的牆,整個人十分不成形地掰着手機打游戲。他整個人懶散非常,游戲裏的英雄倒是“精神奕奕”,拿着手裏的長槍追着對面的殺。
殺完了,殘血了,自己這邊打到敵方水晶了,謝玦又操縱着英雄跑到對面泉水門口耀武揚威,然後被憤怒的水晶打空了不多的血條,屏幕暗下來。
謝玦瞄了一眼對方水晶的血皮,己方推掉也就是五秒鐘的事兒,都等不到對面人複活。
餘光瞥見池翰墨從後門進來,他順手把手機往桌鬥裏一撇,讓它自己彈結算頁面。
“談完了?老邊怎麽說你?”
池翰墨現在代表的是謝玦,上次月考謝玦在成績單最後,當之無愧的倒數第一,這輪談話也排到了最後一個。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剛上,他這才被叫過去。
謝玦大略掃了一眼時間,談了大概七八分鐘。
池翰墨在他旁邊坐下,問:“你想聽聽?”
謝玦想了想,興致缺缺:“算了,不想聽。”
想也知道,老邊嘴裏肯定都是希望他能痛改前非,在這個馬上高三的節骨眼上改邪歸正,重新回歸學習的正軌。
Advertisement
沒什麽新意。
他趴在桌子上,戳了戳池翰墨的胳膊:“但我比較想知道你怎麽演的。”
池翰墨皺了皺眉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漠地道:“你管我?”
謝玦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樂了:“行,你小子挺會活學活用的。”
池翰墨臉上的“面無表情”一轉,低了低眉眼,露出點兒笑模樣來:“……嗯。”
“老邊生氣沒?”
“應該不算生氣,就是嘆了會氣。”還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他。
“唉,換位思考一下,老邊班裏攤上我這樣的學生,也确實挺倒黴的。”謝玦伸了個懶腰,手伸進桌鬥裏點掉了剛才游戲的結算頁面,毫不意外,他是勝方MVP。
池翰墨猶豫了一下,看完謝玦的動作問:“那你以後……打算打游戲當職業選手?”
謝玦一樂:“得了吧,我對自己的水平還是有點兒認知的,在普通人裏混混還能當個山大王,職業選手就算了,那也不是是個打游戲的就能上的。”
他沒少看職業選手比賽,在賽場上那反應、謀劃和配合,他差得遠了。
千萬個普通人中才出那麽一個天才,謝玦沒那麽大的臉,覺得自己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見池翰墨坐在桌子前,一動不動地在想什麽,那桌子上啥也沒有,謝玦就知道咋回事兒了。
這位同桌可能覺得他倆關系近了,所以關心起自己的前途來了。
謝玦這兩年聽到的類似的話實在是太多了,謝寶海說的時候往往伴随着暴怒或威脅的表情,他覺得被操縱感太強,樂意逆着來。班主任說的時候……應該也是有幾分認真關心學生的想法在裏邊,可謝玦總覺得老師面對的學生一大堆,對每個學生都有這樣的關心實在不奇怪,又不是但沖着他的,他不稀罕,更聽不進去。
他這個同桌天大地大自己的學習最大,了解之後謝玦更明白池翰墨是個什麽樣的人,大概是朵污泥裏長出來的花,經常性自身難保,只能奮力往外長。
這樣的人關心自己讓他心裏有種異樣的情緒,這種情緒讓他沒法像對老邊後者他爸那樣或是輕飄飄或是惡狠狠地怼回去。
謝玦不知道從情緒上怎麽個輕拿輕放,才能不拂了池翰墨的好意,于是開玩笑似地說:“沒事兒,當不了電競選手也無所謂,我決定以後靠你,你好好學習噢,以後闖出點兒名堂來我就靠你罩着了。”
他說着玩笑,池翰墨答得卻很認真:“好,我會好好學習。”
“……”謝玦反倒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他抓了一把頭發,想起來今天自己那個心思來:“對了,明天周日,你有事沒有?”
“沒有,怎麽?”
“沒有就好,明天跟我出來一趟,帶你去找點兒好東西。”
“?”
-
周日,池翰墨早起複習完一篇英語詞彙,又做了兩篇閱讀,這才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出了屋。
謝家早飯做的豐盛,謝玦的媽媽還專等他出來吃,即便謝玦說過他周末不用起那麽早,池翰墨還是沒拖多久。
等吃完早飯,他回到謝玦那琳琅滿目的衣帽間簡單挑了挑,還是沒能拿準謝玦的審美,最後穿了身平時上學差不多的簡約黑T短褲,這才按照謝玦給他發的定位出了門。
不遠,走一段到地鐵站,又坐了五站,池翰墨下了地鐵,走到地鐵口。
謝玦說就在這等他就行。
池翰墨不知道謝玦今天約他出來做什麽,昨天晚上對方的神情很神秘,問也沒問出來什麽。
他的周末,或者說每天基本上都是跟教材和寫不完的練習題一起度過的,有時候甚至連房門也不出。
和朋友一起出門這種事兒對池翰墨來說是十分新鮮的,因為他甚至沒有什麽可以一起出門的朋友。
池翰墨看了一眼手機,謝玦約的是上午九點半,現在剛九點十五。
地鐵出站口有臺自動販售機,池翰墨想了一下,走到自動販售機前想買兩瓶水。
這個天氣出門很熱,在地鐵口就能感受到外頭湧進來的熱浪,謝玦興許會口渴。
池翰墨看了看上頭的各種飲料,給自己點了瓶水,又點了瓶可樂,他記得謝玦好像比較喜歡喝這個。
付完款,兩瓶飲料“咕嚕咕嚕”地滾下來,池翰墨蹲下身拿起來,從自動販售機側邊的鏡面看了眼自己的形象。
……其實也不是自己,是謝玦。
看不到自己的臉時感覺其實沒這麽明顯,對上鏡子,池翰墨看着反射鏡面中的形象,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确實“謝玦”用這副身體時的樣子。
要是站在這裏的是謝玦,恐怕已經被熱氣烘得火冒三丈,氣急敗壞地吐槽:什麽人這麽大牌,還要他來等了吧?
池翰墨笑了一下。
……
謝玦是九點四十到的地鐵口,池翰墨遠遠地看着“自己”走過來。
“自己”昨天晚上應該洗完頭沒吹幹就睡下了,現在頭發左側翹起來一小撮。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沒見過,可能又是謝玦新買的。
也是,看謝玦的衣櫃就知道,自己衣櫃裏那幾件完全不符合謝玦的審美。
對方走進了,池翰墨聽見伴随着拖拖拉拉的腳步,謝玦嘴裏還在念叨:“早知道定晚一點了……大周末的還得起這麽早,早知道周日人還這麽多就不擠地鐵了。”
池翰墨把手裏的可樂遞給他,從自動販售機出來的時候是涼的,現在攥在手裏還帶着點兒涼氣。
“謝了。”謝玦接過來,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走吧,先上去,D口出。”
池翰墨跟着謝玦往地鐵外走。
這麽一出來感覺更明顯了,今天太陽很大,是個看着地面都花眼的高溫天,比剛才在地鐵口的溫度要高上許多。
走在路上,像是進了四十多度的桑拿房,又熱又悶。
池翰墨眼看着成天在教室裏張牙舞爪的人迅速在高溫下變得蔫吧起來,走路時鞋都拖拖拉拉,腳擡不起來,頭都低下去了,這是怕曬。
原來大熱天打籃球興致勃勃打籃球的人也怕熱,池翰墨想。
之前夏天的體育課上,回教室途中看着抱籃球往操場跑的謝玦一衆人時他還想過:真不嫌熱。
看來還是只對感興趣的活動破例。
這麽一看,其實“謝玦”挺白的,池翰墨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估計這人除了體育課和能打籃球的時候,大熱天也不願意往外跑,要不早就曬得跟野猴一個膚色了。
池翰墨沒問謝玦要去哪,見對方回過頭說了一句“咱快點走,曬死了”就大步跟上。
走出地鐵站過了個馬路,謝玦站在人行道上說:“錯了,往對面那個方向,再過個馬路就到。”
池翰墨“嗯”了一聲,就聽見邊上電動車“滴滴滴”的鈴铛聲。
謝玦是很煩躁,又熱又曬還一堆車,說完就轉頭想帶着池翰墨往馬路對面走,剛下人行道臺子,就聽身後人說了句:“小心!”
左邊有輛電動車要右拐,沒減速,看見他瘋狂按鈴。
離他還很近。
謝玦只來得及朝回轉身,心想不會吧?不會這麽點背吧?他還沒被電動車撞過呢!
胳膊被人拉住,整個人被人行道的臺階拌了一下,順着力道重重往前栽。
身後那輛電動車呼嘯而過,謝玦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個人的懷抱,鼻尖萦繞的都是一股熟悉的沐浴露味——他自己衛生間那款,清爽薄荷的。
兩個人同時悶哼,随即謝玦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一睜眼,看見池翰墨也是一樣的動作,倆人都撞到鼻子了。
“沒事兒吧?”都這時候了,謝玦還聽見池翰墨問他。
他突然心跳快了幾分。
搞什麽?
謝玦看着“自己”的臉,穿着一身素得不行的黑色穿搭,那是他櫃子裏最樸實的一套了吧?
“沒事兒……”
他答。
謝玦有點別扭地轉開目光想,怎麽對着自己的臉還能心跳加快的?
他這麽自戀嗎??